================= 书名:废柴夫夫种田日常[穿书] 作者:山风满楼 文案: 阮嘉,豪门小少爷,一级生活残废,偶然穿进了一本哥儿种田文里,成了爱慕万人迷主角受的炮灰哥儿。 他等着主角走出山村和他的霸道王爷相见,从此功成身退,谁料竟偶然救下一个受伤的小兵,被他一口咬在脖子上,标记了。 两人被迫成婚,婚后第一周,阮嘉心虚倒掉半生不熟的菜,转头却看到男人洗破了所有衣裳。 阮嘉:…… 感觉要一起饿死了呢。 谁料男人一脸自信地跟他说:“我养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阮嘉呵呵:“我要吃碳烤小排,你会做吗?” 叶少渊:…… 阮嘉委屈:狗币男人,只会吹牛逼! * 叶少渊:我虽然是个有权有势的王爷,但是我媳妇总是在担心我们会被饿死,怎么办 穿书版变形记,富家公子被迫逆袭受x高冷王爷宠妻狂魔攻 1v1,攻是王爷,且攻是个真·精分 注1:哥儿设定二改,类abo,夫君可以对哥儿进行临时标记和永久标记。 2:系统和金手指在十万字左右出场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嘉,叶少渊 ┃ 配角:预收文:《撩的四个主人都是我未婚夫》《师尊今天也在沉迷养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捡来的废柴老公是大佬 立意:两个人鸡飞狗跳、互相扶持的温馨沙雕爱情故事 ================== 第1章 标记 今天天气凉爽,诸事皆宜,阮嘉终于下定决心上山去采些野菜野果,用以填补即将见底的米缸。 这一切都起始于阮嘉的妹妹给他讲了一本古代的种田小说,结果第二天阮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书里。 举目四望全是山和土地,没手机没信号没电线杆,这找谁说理去? 阮嘉束手无策之时,想起了这本书的剧情。 他妹妹当时说的眉飞色舞,阮嘉也就认真听了听,大概就是一个现代的科研大佬带着系统穿越到了封闭的小山村中,从此推广红薯改善水稻,还带人开了合作社,简直是提前进入社会主义。不仅如此,之后大佬带着村民走出了山村,继续发展周边小镇,使得这一片地区在乱世中迅速崛起,引得霸道王爷带兵而来,却对他一见倾心,从此二人并肩作战统一天下的故事。 霸道王爷,科研大佬,主角是两个男的——如你所见,这是一本耽美文。 “还是哥儿耽美文哟。”阮嘉的妹妹美滋滋介绍,“哥你知道夫郎哥儿吗?唉你好歹是个基佬,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呢,来来来我给你科普,夫郎就是攻,哥儿就是受,这本里面的夫郎还可以标记哥儿,就咬后颈就可以了,当然还有另一种标记方式,就是上、了、他!hiahiahiahia~” 正是因为这个可怕的设定,自穿书以来,阮嘉便时时为自己的节操而担忧。 没错,他穿成的是个哥儿,而且还是个爱慕科研大佬的炮灰哥儿——以爬床为人生目标的那种。 阮嘉心想着自己虽然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子弟,但是从来不乱来,爬床这种事更不可能做,那么自然不会有和炮灰一样的悲惨结局了——吧? 他并没什么把握,但是要他彻底和科研大佬划清界限,自立自强养活自己,那显然又不太可能。 大腿是要抱的,爬床是不能的,这就是阮嘉的穿书方针。 他对自己的方针信心满满,只等着科研大佬穿书过来,开始剧情。谁知左等右等,科研大佬还没有来,阮嘉自家的存粮却要告罄。 他不好意思再接受陈氏和唐白的接济,又不会种地,于是决定上山去采些野菜吃。他经常看到陈氏去采,大概知道长什么样,更何况现代时候偶然在私家菜馆吃过一次,那味道简直是惊为天人,叫他念念不忘。 抱着美好的幻想,阮嘉在山林中转了一圈,结果发现——自己迷路了。 阮嘉原地思考一瞬,乐观地想:就当是出来郊游好了。别的不说,古代空气还蛮好的。 再说了,陈氏说过他们村所在的小山包四面环水,要是迷路,顺着水流就可以回到村中来。 阮嘉刚穿来没几天,虽然每天稀粥腌菜——陈氏做的,但是还远远没有受到饥饿的威胁,此刻在山中晃悠半天一无所获,也根本不着急,路过溪水边还有空洗个手。 清澈溪水倒映出他的面容,他长得和现代一样,薄唇瓜子脸,鼻梁的线条流畅而精致,本是有点妖孽的长相,偏偏配上他一双大大的杏眼,眼神无辜到了呆萌的地步,看起来跟个未成年似的,便让人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正是因此,他明明是个顶级白富美小零,圈子里却没人对他下手,反而一个个弟弟弟弟的叫得欢。 阮嘉颇有些恼怒地磨了磨牙,随手采了几捧蒲公英,拿在手里吹着玩。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沉闷的轰鸣,一阵阵延绵不绝,像是急促的水浪声。阮嘉想到自己要沿着河水回村庄,于是朝着水浪声走去,果然见树林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他站在山崖边,对面也是群山连绵,两山之间是奔流而过的涛涛江水,浩荡山风吹起他衣角和头发,蒲公英迎风而起,一路和江水去向了远方。 天水相接,长风万里。阮嘉极目远望,忽然看到江面上有什么在反光,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副铠甲。 不,阮嘉心下一突,那是一个穿着铠甲的人。 阮嘉震惊地睁大双眼,却又听到一声嘶鸣——那人身边居然还有一匹马! 那匹马只露出个头在水面上,嘴里紧紧咬着那人领口的衣裳,让那人不至于被水淹没。 不过在看到阮嘉之后,它松开了嘴朝阮嘉短促地嘶鸣了一声,然后又咬着那人衣衫,奋力朝着阮嘉游了过来。 阮嘉惊呆了。 他往日去马场玩的时候,老板总说好马认主,且极有灵性,原来是真的! 这也太有灵性了!这马真的不是人假扮的吗! 不过随着马越游越近,阮嘉也没空再想这些了,他把竹筐一扔,便准备把那人救起来。 连一匹马都这样,他作为一个人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阮嘉热血沸腾,一时间忘了他是个弱鸡哥儿,伸手就要把那人拉起来——结果连自己都栽到了水里。 马:…… 阮嘉确信看到马翻了个白眼,他泡在水里讪讪一笑,却听到身后传来呛咳声。 原来经过这一番折腾,男人醒了过来。 “……踏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气息喷在阮嘉最为敏感的后脖颈上,叫他浑身一僵。 接着,阮嘉只觉得男人揽住他的腰,低沉而断续地道:“放松。” 阮嘉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身体被抛向了空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他在空中旋转,看见河中的男人朝他飞跃而来,猩红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飞扬。 江风吹起男人细碎的乱发,露出俊美的轮廓和深邃的眉眼,他湿透的身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油画中的天神一般。 阮嘉忍不住屏住呼吸,而男人一把横抱过他,落在了岸边的空地上。 重新回到地面,阮嘉尚未回过神,便见男人放开了他,闷哼一声咳出一滩血来。 阮嘉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吧?” 男人擦干嘴角的血迹,疏离而克制地推开了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身后水中的踏霄。 踏霄期待地冲主人眨眼睛,却见男人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他们马上追来了,你把他们引到下游去,别让他们发现我。” 阮嘉和踏霄都愣住了,半晌阮嘉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踏霄给他做挡箭牌,引开那些追兵。 呸,渣男。阮嘉控诉地看向男人,男人只无动于衷地望着踏霄:“我知道你水性很好,你不会拒绝的,是不是?” 踏霄眼中的光芒逐渐淡了下去,最终嘶鸣一声,随水而去,转过一道弯便看不见了。 “诶——”阮嘉还不待阻止,踏霄就消失不见了,阮嘉忍不住朝男人投向质问的目光,却见男人神色冷淡地望着他,眼中漠无感情。 阮嘉心下打了个突,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这才想起这人不是现代的守法公民,而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古代军士。 荒郊野外,他若是不愿暴露行踪,想要杀自己灭口,实在轻而易举。 阮嘉紧张地看着他,而男人打量阮嘉片刻,忽然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眼中却并没有笑意。 “小兔子。”男人垂目望着阮嘉,轻声道,“我不杀你。”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阮嘉:“你走吧。” 阮嘉先是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逃过了一劫,连忙后退几步跑回了树林中,正要继续往远处走去,却听得身后一声闷响,似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是那个男人的方向,阮嘉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他不应该回头,那男人一看就很可怕,说不好真的会一剑杀了他。 但是—— 阮嘉回想起他胸口大片的暗红,鬼使神差地调转了脚步。 阮嘉同学,你哪天死了一定是被自己的心软害死的,阮嘉心下默默唾弃着自己,脚下却没停。 他很快回到了岸边,只见男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喂,你还好吗?”阮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毫无反应,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下他看清了男人的脸,他双目紧闭,要不是面色灰白,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阮嘉刚松了口气,抬目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不由得吓了一跳。 “我,你,不是……”阮嘉语无伦次,而男人眼神则不断变幻着,一时是平静,一时却是暴戾。 最终,他眼底的暴戾无情占据了上风,阮嘉只觉得眼前一闪,便被扑倒在地上。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半晌,露出了个凉薄的笑容:“哥儿?” 看到这个邪气十足的笑容,阮嘉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真的还是刚才那个面无表情的高冷大哥吗? 但是五官衣着又的确是同一个人,阮嘉匪夷所思地想着,难道——这大哥是个精分? 他震惊于自己的结论,而男人不紧不慢道:“先标记你,等你欲/仙/欲/死的时候,再杀了你,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阮嘉很想挣扎,却完全挣脱不开。他看着男人这样子,忽然知道了清醒时的他为什么非要让踏霄独自走。 或许不是自私的缘故,而是知道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嗜杀成性,所以要让他的爱马离开。和让自己离开是一个道理。 想明白了这点,阮嘉极其想让之前那个冷淡却善良(?)的男人回来,而不是和眼前这个乖僻无常的疯子说话。 可是来不及了,疯子抬起他的下巴,唇齿抵上了他的后颈,慢慢咬紧。 阮嘉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糊里糊涂地大喊道: “杀人啦!” 无人应答,倒是男人身体一顿,接着闷哼一声,咬透了阮嘉后颈。 我还没有吃到野菜呢!阮嘉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为什么马会游泳,问就是河马 ------------ 1551存稿好寂寞,我好想你们 苟不住了,激情开文! 前20个评论发红包辣 以及文名文案改过一次,对预收的同学说声抱歉qaq *****预收坑1:《撩的四个霸总都是我未婚夫》 何颖文,某古老星系的omega继承人,为躲避婚约逃到帝国主星,化名柳何,一路成为了顶级时尚杂志主编。他放纵风流,却厌恶标记,家里囤了一仓库的抑制剂,因此一夜爆红,成为了引领omega独立风尚的新名流。 作为一个风流潇洒的女王(渣)受,柳何从不和某个男人相处超过三个星期,却和朋友打赌输掉,惩罚是和四个不同的男人恩爱三个月。 柳何被迫做了三个月专一(?)长情(?)好男人,就在他日渐熟练地辗转于四个男人中间时,他的未婚夫找上门来了! 某人:跟我回去。 柳何:我有男朋友了,他是个星矿大佬—— 某人:那是我。 柳何:还有一个,是机甲系新星—— 某人:那也是我。 柳何:还有一个是实力影帝!还有一个新锐画家! 某人(笑):不好意思,都是我。 能拥有你的,一直是我,只能是我。 古老贵族受x帝国太子攻 花心女王x切片腹黑 *****预收坑2:《师尊今天也在沉迷养崽[穿书]》 人民教师沈无澈穿到了一本套路的修仙文里,成了嫉妒男主的炮灰师尊。按照剧情,他花式折磨男主,后来被黑化归来的男主一剑穿胸,从此功成身退,换个马甲过着平凡日子。 谁料一日偶遇一只小可怜,他惨遭灭门、背影倔强,和主角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完成剧情后放飞自我的沈无澈一改当年对主角的冷漠,飞身而起:“谁敢动他试试!” 小可怜不知是惊恐还是惊喜:“师尊?!” 时隔三百年,沈无澈收下了第二个徒弟,而徒弟按照当年的规矩叩开了他的房门:“启禀师尊,我给您倒了洗脚水。” 怎料沈无澈飞速接过:“倒什么水!重不重?疼不疼?来我吹吹~” 您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徒弟愕然过后,脸上带出危险的微笑:到底怎么回事,您要不要,解释一下? 深情腹黑徒弟x傲娇不羁师父 第2章 中毒 阮嘉再睁开眼是被渴醒的。 他微微一动,一杯水便递到了他唇边,阮嘉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现代家里,毫不客气地就着那人的手咕噜噜喝了起来,喝到一半却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慢点喝。” “噗——”阮嘉喷了那人一脸的水,“怎么是你!” 男人面无表情擦干脸上的水:“不然是谁?” “是谁都别是你啊!”阮嘉惊恐地看着他,往后挪了挪,“你,你现在是你吗?” 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是男人显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定定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人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东西。男人心想着,目光在阮嘉身上一寸寸逡巡,杀气逐渐凝结。但是他目光触及阮嘉脖颈上的伤口,心下忽然一顿,继而闪起复杂情绪,最终慢慢平静下来。 阮嘉犹自惴惴不安,却见男人若无其事地收敛了杀意,冲他微微颔首:“多谢你,若不是你的气息压制了他,恐怕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气息?阮嘉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这个世界每个人独有的味道,若是夫郎和哥儿的味道相宜,就会对彼此有出色的镇定效果。 看来自己对他而言是个好用的镇静剂,怪不得他不杀自己,阮嘉明白过来。 可是难道自己就要一直做他的镇静剂?阮嘉有点小小的不满,心道这跟包身工似的,还没工资。 男人察觉到他的不满,瞥了他一眼:“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我带你回来的时候,正遇上村民来找你,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你被标记了。” 阮嘉想象了下那场景:“然后呢,你居然没被赶出去?还好端端坐在我家里?” “嗯。”男人神色淡定,“因为我说我是对面山里的人,暗中喜欢你很久,今日对你表明心意,然后你答应了。” “!”阮嘉,“答应什么?!” 男人:“答应嫁给我。” 阮嘉:!!! 男人又补充一句:“准确的说,是答应让我入赘到你们村里。” 阮嘉下意识松了口气:“那就好。”然后在男人奇怪的目光中又反应了过来,“这也不好啊!本质都是我被结婚了!有区别?” 阮嘉左想右想,逐渐抓狂:“他们看到我昏迷,就没觉得我是被强迫的吗?” 男人哦了一声:“大部分哥儿在被初次标记后都会昏迷的,而且我见到你们村民时,你身上气息很……甜美,这说明你心情愉快,是自愿的。” 阮嘉震惊了,他的气息就这样背叛他了?哥儿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物种啊! 男人见他神色,沉默片刻:“不论如何,这件事是我的错。你若无法接受,我现在走就是。” 若别人这么说大概是反话,但男人说到做到,当场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嘉脱口而出:“你站住!” 走到门边的男人顿了顿,微微侧头看他。 他逆光而立,身周光影交错,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轮廓来。 阮嘉抬头看他,见他早脱掉了铠甲披风,此时随便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不仅胸口渗出血迹,衣服还小了,露出了半截小腿。 他安静地看着阮嘉,高挺眉骨在眼窝打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凌乱发丝下双眼黑而纯粹,一时竟然显得有些无辜。 无辜!他哪里无辜了!阮嘉同学你清醒一点啊! 阮嘉心内咆哮着,嘴上却不由自主开口:“你如果不呆在我这儿,会去哪?” 男人沉吟着:“这个村子是呆不了,我看看能不能找到附近的村子暂住一下。” 阮嘉小声;“附近除了我们这儿,没别的村子。” 男人看了他一眼:“那我就去河对面的山里找找吧。” 阮嘉质疑:“你伤这么重,还能用轻功过河?” 男人思索着:“那我就去附近山上搭个木屋住吧,正好还可以采些草药——” “行了!”阮嘉忽然大声打断他,接着又恢复了小声,“你留下来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他。 “留下来好了。”阮嘉别开眼,“你若在外面死了,踏霄可怎么办呢?” 所以关键不是男人生或死,关键是踏霄会伤心。 他对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无动于衷,倒是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一匹马念念不忘。 男人眼神略有些复杂,阮嘉不知道是生男人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凶巴巴道:“留下来可以,但你得包揽所有的家务,包括做饭扫地洗衣服,还有照顾我,听到没?” 这会儿他又不怕男人杀他了。 而男人果然没生出杀意,甚至没生气,只微微蹙眉:“你说的我都不会做。” 阮嘉不甚在意:“做两次就会了,毕竟你看起来这么聪明,不像我这么——” 他话音戛然而止,男人抬头看他:“你怎么?” “我——也很聪明,”阮嘉机智地圆了回来,“就是动手能力比较差。” 洗一个碗打碎一个的那种差,阮嘉心下补充。 他从小被骄纵着长大,唯有在这一点上被阮妈妈各种嫌弃。阮嘉自己也觉得,世上大概不会有比自己更生活残废的人了吧。 阮嘉想着,挠挠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叶三。”男人眼也不眨,“我们家世代庄稼人,没读过书,孩子都直接起名大二三四。” 阮嘉信以为真:“你们家是不是养不活你了,才把你送去参军啊?” 叶三点点头,阮嘉一阵唏嘘,唏嘘完忽然心中一动:“那你们将军,是二王爷吗?” 按照原著,此时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原因是反派二王爷逼宫造反,而男主霸道王爷则负责出兵镇压动/乱。 说来惭愧,他连男主叫什么都没记住,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他救下的叶三,到底是男主的人呢,还是反派的人呢? 万一他是反派的人,那自己岂不是坐实了炮灰的命运! 还好,叶三摇了摇头:“我们将军不是二王爷。” 阮嘉松了口气,那就没问题了。 他看向叶三,还要问些什么,忽然肚子咕的一声响,在狭小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阮嘉老脸一红,叶三却神色如常:“我去给你做饭。” 阮嘉点头如小鸡啄米:“这房子除开正堂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我卧室,一个是厨房,很好找的。厨房里东西不多,你自己挑着做吧。” 说罢他顿了顿,颇为期待地加了句:“不过我想吃清炒野菜,不要辣不要葱,加点蘑菇就更好了。” “……我试试。”叶三踌躇着,“野菜和蘑菇在哪里?” “在我的背篓里,你带回来了吧?”见叶三点头,阮嘉美滋滋指挥起来,“把背篓里的花拿出来,用厨房里的破瓶倒水装好。把花拿出来后,你就能看到下面的野菜和蘑菇了。” 叶三点点头转身出门,阮嘉在后面喊着:“加油哦!我相信你!” 然而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砰一声闷响,接着是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 阮嘉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叶三的声音传来,“我不小心撞到了头。” 阮嘉这才想起来这房子矮矮小小,叶三却那么高,出门进门的时候是挺容易撞到头的。 再联想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想必是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踢到了门边的柴火堆…… 阮嘉忽然就不放心起来,正要出去看看,却见叶三已经端着盘子进来了。 阮嘉又被吓了一跳:“你这就做好了?这也太快了吧?” 叶三嗯了一声:“我用内力蒸熟的,很快。” 阮嘉顿时惊为天人:“还可以这样?还有,你不是受伤了吗,还能用内力?” 叶三走过来坐到他床边:“标……那事之后,我恢复了一点,虽然没太大用处,但蒸一道菜是足够了。” 阮嘉惊叹不已,低头打量这道菜,只见绿油油的野菜叶片汪在汤汁中,灰褐色的蘑菇也煮的软软的,颜色搭配的还挺好看,闻起来也是鲜美无比。 叶三见阮嘉盯着菜看,于是解释道:“颜色鲜艳的蘑菇有毒,虽然你采的蘑菇都没有太亮丽的颜色,但我还是挑了最眼熟的那一种来做,以免意外。” 阮嘉看过那么多吃蘑菇中毒的电视剧电影,自然知道这个,采的时候就很谨慎了,没想到叶三一个粗人比他更谨慎,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就要拿过盘子:“来来来,让我尝尝看!” 叶三却没放手,不太放心地继续叮嘱:“我不会炒菜,你又急着吃,这蒸菜要是味道不好……你就倒掉吧。哦,还有,这菜洗过了,而且我没忘了加盐,你放心。” “没事没事,蒸菜本来就是吃食材本身的味道嘛。”阮嘉一副很懂的样子,“只要熟了就行——你确定熟了吧?” 叶三肯定地点点头,阮嘉于是松了口气,笑着从他手里抽过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 叶三极为难得地露出紧张神色来:“怎么样?” “……嗯,还可以。”阮嘉嚼了嚼,忽然顿住了,“就是有点苦,还有点麻。” 苦?麻? 两人面面相觑,叶三蹙眉:“怎么会?我明明只放了盐,蘑菇也是没毒的啊。” 阮嘉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蘑菇没毒,那难道是野菜有毒……?” 两人双脸懵逼,叶三猛然惊醒:“那你快吐掉啊!” 阮嘉赶紧吐掉了吃下去的野菜,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看着格外可怕。 两人隔得极近,阮嘉从叶三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唔要汗啊!好手!” 叶三神奇地听懂了:“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说罢冲阮嘉伸出手,“来!” 阮嘉不明其意,叶三便也不征求他同意了,干脆利落地把他背了起来:“附近有没有可靠的人可以帮得上忙的?” 阮嘉迅速想起了原身的远房亲戚,经常照顾他的陈氏:“有……” 叶三点点头,背起他便往外冲去:“指路!” 作者有话要说:鸡飞狗跳的第一天 ————————————— 小剧场 阮嘉的妹妹讲完剧情,意犹未尽:“哥,你喜欢书里的小攻吗?” 阮嘉:“他帅吗?” 妹妹:“帅啊,blablabla……(省略一万字描述)” 阮嘉(略敷衍):“那就喜欢吧。” 主神:收到! (所以标记时候的气息才会是甜美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买60个月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闲言 阮嘉在叶三背上看着他敏捷地左右腾挪、上蹿下跳,感觉体验了一把真人版云霄飞车,若不是他嘴巴发麻,恐怕要叫出声来了。 还好陈氏和阮嘉家隔得不远,很快两人就看到了院子里择菜的陈氏,陈氏抬头也看到了他们,顿时吓了一跳,忙把阮嘉接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叶三:“野菜中毒,敢问陈……陈夫人有什么办法吗?” 陈氏一听中毒,再看阮嘉症状,心下已经明白了□□分,于是也没工夫打量陌生的叶三,赶紧进屋去拿了祛毒的药膏,还给阮嘉熬了绿豆水,内服外敷之下,总算把肿包消下去了些。 几人都松了口气,陈氏这才哭笑不得地敲了敲阮嘉的头:“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连曲菜娘子都认不出来了?” 阮嘉心道曲菜娘子是什么东西,面上却只好糊弄过去:“这个,我可能是眼花了吧。” 陈氏无奈:“还好你只是眼花采回了曲菜娘子,这种毒菜会让脸肿起来,算是毒菜里毒性最轻的了。”她说着,转身拿来几棵植株,“看好,这几棵是最常见的野菜,这个是荠菜,这个是苋菜,这个是蕨菜,其他的都别碰,保证不会出事。” 她说罢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这些早被采干净了,哪还轮得到你……傻孩子。” 阮嘉没听见,他全副注意力都在这心心念念的野菜上,只见荠菜的菜茎细细长长的,上面呈锯齿状长着许多尖尖的叶片;而苋菜的叶子是圆的,叶片边缘绿色中间却是紫红色;而蕨菜就更好认了,阮嘉曾玩过的游戏里的一个技能就是种蕨菜——哦那时候他还是个土豪老板,不像现在真·一穷二白。 阮嘉逐渐走神,陈氏伸手把叶三也扯了过来,没好气道:“还有你!你也给我看好!成亲第一天就让阮嘉受了伤,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阮嘉回过神来,小声纠正:“我们没成亲……” 陈氏眉毛一竖:“你还有脸提?若不是他已经标记你了,就这样聘礼喜酒什么都没有,他凭什么住过来?入赘也没有这样入的!” 阮嘉不敢说话了,叶三低头看着个子只到他胸口的陈氏,本想解释一句,忽然看到她手上还握着给阮嘉熬绿豆水的铁锅,分分钟要一锅敲来似的,最终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而陈氏,她想到他们家的大白菜就这样被一只一穷二白的猪给拱了,心下就来气。她本觉得阮嘉是被强迫的,若是那样,她拼了一条命也会把这男人赶出去,可是阮嘉被叶三抱回来时,他的气息是这样甜美,村长都说气息不会骗人,嘉小子是自愿的,她面对这铁证如山,只得看着叶三堂而皇之和阮嘉住在了一起。结果不出她所料,这叶三就是个不靠谱的,一来就惹出这样的事来! 叶三感觉到陈氏的不满,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正想着怎么收场时,有人一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是个笑得露出大白牙的年轻妇人:“陈嫂子?陈嫂子我进来了哈!……诶,嘉嘉也在啊?” 阮嘉认得这是王氏,比他大不了几岁,她前两年才嫁到这个村里来,娘家是山那边的—— 等会儿!山那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叶三对村里人说的正是“我是山那边的”! 完了,阮嘉心里咯噔一声,千万千万别拉家常,不然怕是要露馅!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陈氏看看王氏,又看看叶三:“说起来,你们都是对面山里的,可是同一个村子?” 王氏反应了过来:“我怎么没想到!敢问叶大哥是哪个村的?” 阮嘉紧张地看着叶三,而叶三神色沉静:“我是小河村的。” “哎呀!这可巧了!我也是小河村的!”王氏先是一喜,又打量叶三一眼,目露不解,“可是,我似乎从没见过叶大哥。” 阮嘉眼前一黑,却听得叶三不疾不徐道:“妹子嫁过来好几年了吧?我跟着村长在望山镇做事,一年前才回来,你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父……你爹可是村里的王铁匠?” 王氏不由得激动起来:“是啊!我爹他怎么样啦?” “他老人家很好。”叶三垂眸望着王氏,“去年还在老屋边上起了一间新房,说是给你二哥二嫂住。还把屋后的臭水塘填了,全村的人都去帮了忙,我也去了。” “这就好,这就好。”王氏许久没听到家人的消息,眼眶微红,“二哥终于娶媳妇了,那个讨厌的水塘也填了,真好!” 她再看向叶三,比起看向陈氏和阮嘉,目光中更多了分热切:“谢谢你,叶大哥。” 叶三只摇摇头,没再说话,而一边的阮嘉虽然不知道叶三为什么说的有模有样,但是见糊弄过去,高高吊起的心终于落下,忍不住长呼一口气。 而陈氏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她有点惊讶地望着叶三:“你在望山镇上做过事?” 望山镇,阮嘉也想起来了,这个城镇正好在这一大片山区到中原的必经之路上,虽然只是个小镇而已,但是不论从经济还是军事意义上说,都极为重要。原著中科研大佬带着村民们出山,就是在望山镇经营,并且也是在这儿第一次见到了他未来的老公霸道王爷。 原来望山镇和小村离得不远啊,阮嘉寻思着,要是来日抱不了科研大佬的大腿,去望山镇溜一圈,能抱上这王爷的大腿也不错。到时候不说吃香喝辣,起码他和叶三不必这么累死累活了。 阮嘉心下算盘打得叮当响,一面听着叶三道:“是,不过只是跟着商铺打打杂。现在外面乱,商铺没什么生意,我就还是回来了。” 陈氏遗憾地叹口气:“你这孩子!呆在镇上,再怎么样不也比村里有出息的多?” “哎呀陈嫂子!”王氏用胳膊肘戳了戳陈氏,偷笑道,“叶大哥这不是心心念念着山这边的心上人嘛,就算赚再多的钱,回来发现嘉嘉已经嫁人了,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阮嘉不明白话题怎么又到自己身上来了,赶紧转移话题:“婶婶我饿了,我想吃清炒野菜和梗米粥。” 陈氏没好气:“还敢吃野菜?” “敢!”阮嘉眨眨眼,“婶婶做的野菜又安全又好吃,有什么不敢?” “贫嘴!”陈氏嘴上教训,脸上早已乐开了花,全然没有了先前对着叶三黑脸的模样了,“我说嘉嘉,你怎么这么好养活,山珍海味不爱吃,就喜欢吃野菜?” 阮嘉心道山珍海味我也喜欢的,这不是没有吗。再说了,就算是他不挑食,接下来能不能养活自己,都要打个问号呢。 这样想着,他又蔫了下来,而陈氏忙着去做饭没注意到,只塞给他一个笸箩:“里面有点干瘪的包谷粒,你帮我喂给鸡吃吧,就在院子里坐着喂就行,我去给你们做饭。” 阮嘉转身便走了,叶三也想跟上,却见陈氏目光犀利地看过来:“至于你,你给我去后面劈柴!不劈完不准吃饭!” 叶三:…… 阮嘉也就算了,这无知妇人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叶三微微蹙眉,却见陈氏两眼一瞪:“你还想不想娶我们阮嘉了?” 叶三思考一瞬:“想。” 陈氏手上铁锅往桌上一敲,理直气壮道:“那就去给我砍柴!养家!养老婆!” 叶三:……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他踌躇着,最终接过了斧头,慢吞吞朝后堂走去。 他一面找着路,一面心下忽然有种预感:或许未来很长时间,他都要为了阮嘉而步步退让了。 但那也没办法,谁让阮嘉的气息对他这样有效呢? 叶三不是很喜欢这种受人牵制的感觉,此时不免自嘲,想他少年时冠盖京华,后来——后来血洗九州,也从未落魄到寄人篱下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在被陈氏提醒之前,他还乐在其中。 叶三心中闪过阮嘉的身影,心道我大概是疯了,一面手下举起斧头,正要砍柴,却见前方传来一声惊呼,竟然是王氏。 她不知何时偷偷跟了过来,望着叶三,一脸的欲言又止。 四下无人,叶三并不上前,只颔首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王氏左右看看,神神秘秘道:“叶大哥,我……我有点事提醒你。” 她脸上没了方才对陈氏和阮嘉的笑,而是变得有点阴沉:“叶大哥,我这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才来提醒你——阮嘉并不是什么正经人,你不要被他骗了。” “还有那陈氏,早年乱来得很,对阮嘉又这样好,谁知道……阮嘉是不是她私下的种呢?”她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又对叶三一笑,“这也不是我说的,村中早有这样的传言,说给叶大哥听,是怕他们觉得你是外乡人欺负你,叶大哥不要误会。” 叶三不置可否,王氏便又往前凑了凑:“至于阮嘉嘛,他早和唐白不清不楚了……” 叶三这才眉目一动,王氏见他有了反应,顿时更来劲了:“是啊,他是我们村长的儿子,虽然迟迟没觉醒,但是八成是个哥儿。嘿,阮嘉才不管这些,能攀上村长家,就是和哥儿在一起那也认了!” 她给了叶三一个眼神:“叶大哥可得把阮嘉看紧了,若是他跑出去和唐白厮混——” 她还要说什么,忽然堂外传来陈氏的喊声:“嘉嘉!吃饭了!” 王氏吓得一哆嗦,担心陈氏或者阮嘉过来看到,转身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 而叶三独自站在原地,渐渐蹙起眉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预警 第4章 黄鸡 阮嘉老远就看到叶三在发呆,不由得有点忧愁。 他养不养的活自己都是个问题,结果还收留了一个随时会变成狂犬的危险人物。 更可怕的是这人跟他一样啥都不会。 阮嘉深深怀疑,就算那个危险人格不出现,他和叶三也会被蠢死,或者被饿死的。 阮嘉很愁,只好默默祈祷科研大佬赶紧穿过来,带着大家走出山村,和霸道王爷相亲相爱三年抱俩,这样阮嘉就可以摆脱种地捡野菜的悲惨生活,顺便把叶三上交给国家了。 也不知道国家会不会奖励他一点辛苦费。 阮嘉心下想着,抬目看去,却见叶三怔怔地望着他,神色近乎是惊愕的。 阮嘉顿时把上交国家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失笑道:“你居然也会露出这种傻傻的表情。” 叶三垂目看着他:“什么表情?” 阮嘉放下手上的笸箩,伸手把自己眉毛往下扒:“就是这个表情,有点像被欺负时候的海绵宝宝。” 叶三不知道什么是海绵宝宝,而阮嘉也没再解释,只凑过来安慰道:“你是不是觉得婶婶苛待你,所以才不高兴啊?她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说着玩而已。我刚路过厨房看到她拿了三个碗盛粥,给你的还是最大的碗,所以别生气了。” 阮嘉凑得很近,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叶三望着他清澈的瞳孔,忽然就心下一震:“阮嘉,我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有心——” “叽——!” 他的话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两人都是一愣,下一秒,外面传来一声狗吠,接着便炸了锅:“叽叽叽叽叽——!” “嗷!” “叽叽叽叽叽叽叽——!” 叶三抬目看去,只见拐角的屋檐下飞奔而来一群嫩黄色的小鸡,后面是一只刚学会跑的小土狗,两方势力你追我赶,一时居然势均力敌。 小黄鸡们拐过拐角,慌不择路地朝叶三和阮嘉这边跑来,看到有柴禾堆,连跳带爬地爬了上去。后面的小土狗还没学会攀爬的技巧,正束手无策时,忽然看到有一只小鸡掉了下来,顿时一个冲刺:“嗷!” “叽!”小鸡吓得转头就跑,结果一头撞到了叶三的腿,就那样趴在他鞋上不动了。 小狗见状呲了呲牙,便要上前来,抬头却看到叶三望着它,手上还提着一把斧头。 它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冲叶三呲了呲牙:“嗷!嗷嗷嗷汪汪汪嗷!” 叶三面无表情:“哦。” “……嗷呜。”小狗瞬间耷拉下耳朵,夹着尾巴跑掉了。 不知何时躲到叶三背后的阮嘉探出头来:“哇,它居然怕你诶。” “有什么奇怪的。”多少达官贵人见到他都落荒而逃,更别说一只小狗了。 阮嘉想了想也是,毕竟这位是上过战场的人:“那我收留你可是做对了,就算你什么都不会,还可以放家里辟邪啊。” “……”叶三忍不住反驳,“我只是不会做饭而已。” 阮嘉:“那你会洗碗吗?或者洗衣服?种地呢?” 叶三顿时沉默,两人对视一眼,阮嘉忽然笑了:“太好了,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会!” 他看向叶三,目光中颇有些英雄(?)见英雄(?)的惺惺相惜。 而看到他眼中的亲近,叶三忽然又想到了那个传言。 唐白,唐白…… 他沉思着,脚下却传来微弱的声音:“叽。” 两人都低头看去,只见那只迷路的小黄鸡窝在叶三的鞋履上,在布面上坐出了一个小小的坑,又抬头用黑豆似的小眼睛看着叶三:“叽~” “它好像很喜欢你。”阮嘉得出结论。 小黄鸡闻言转头望向阮嘉,颇讨好地扇扇小翅膀:“叽叽~” 叶三若有所思:“也很喜欢你。” 两人对视一眼,尚未说话,便见陈氏走了过来:“嘉嘉,去叫个人吃饭怎么叫了这么久?那小子掉茅坑里了吗?” 阮嘉回头望着她,语气颇为惊喜:“婶婶快来看,这里有一只小鸡!” “哎哟,跟没见过小鸡似的。”陈氏没好气地在围裙上擦擦手,“想要就带回家再看,现在给我过来吃饭!还有你叶小子,你劈的柴呢?” 前后一直在跟人说话,一点活都没干的叶三:…… “我就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陈氏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快点,菜都凉了!” 阮嘉赶紧把小鸡拎起来装在笸箩里,然后一手拎着笸箩,一手拉着叶三,撒腿就往前面跑:“走走走,吃饭了!” “你——”叶三蹙了蹙眉,最终还是顺着他力道往前跑。然而他只顾着看阮嘉的背影,没注意头顶的门板,顿时只听得砰地一声—— “叶小子!”前面传来陈氏的怒吼,“把门板磕破了你就再也别来了!” “婶婶对不起!”阮嘉,“可是门板没破,他额头破了……” 吃口饭真难啊。 叶三捂着额头的伤口,人生第一次,颇艰难地叹了口气。 . 袅袅炊烟升起又消散,斜阳从天际落下,很快夜幕降临,天上繁星如织。 叶三乡村生活的第一天即将过去,他坐在正堂的板凳上,照看着桌上独自玩的正欢的小黄鸡,一面看着阮嘉倒腾卧房。 他看着阮嘉拿出为插花准备的破瓶,却把陈氏给的几株野菜插了进去。而早晨采的那一把五颜六色的花枝,则被他插到了院子前的溪流边,像是一排彩色的篱笆。 “或许能生根发芽呢,”阮嘉自言自语,“或者‘零落成泥碾作尘’,还可以给土地施肥,也不是什么坏事。” 叶三听到了那句诗句,不免心下一动。 他居然还读过书?可这穷乡僻壤,他家又不是什么富庶之家,哪来的钱读书呢? 难道——是那个唐白教给他的? “叽~”小黄鸡一个人玩腻了,摇摇摆摆往叶三手上一趴,想要他陪着玩。 叶三看它一眼,随手逗弄着,视线却依旧在阮嘉身上。倒是从院子里进来的阮嘉看到了小黄鸡,在桌边坐了下来,兴致勃勃:“诶对了,要不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怎么样?” 这明显不是在养鸡而是在养宠物,可见惯了宫中养的新奇玩意,叶三并不觉得把鸡当宠物养有什么问题,于是点了点头:“那就叫踏云吧。” 阮嘉把嘴里的“小黄”吞了回去:“这个好,就这个了。”他摸了摸小黄鸡柔软的绒毛,“小云云,从此你就是我们家里的一员啦!” 叶三不置可否,他关心的是一个实际的问题:“也不知道养不养的活。” 虽然只是一只小鸡而已,但是现实是严峻的,那就是他们两个的生活能力显然为零。 他身受重伤,那日从河中救起阮嘉已经是他最后一搏,如今内力所剩无几,只得被困在这封闭的山村中,要想不被饿死,只能靠山吃山,自给自足。 而阮嘉其实从没想过要自给自足。毕竟这是一本书中,主角,也就是科研大佬很快会出现的,到时候抱抱大佬的大腿,跟着走出山村,有吃有喝还可以到处游玩,岂不是美滋滋? 而要想撑到大佬出场,凭阮嘉家中的存粮,再加上陈氏的接济,勉强是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多了个叶三,那当然是远远不够的了。 阮嘉有点发愁:“那怎么办呢,难道我们真的要去学种地吗?” 听起来就好难,就凭他们炒个野菜都能中毒的水平,真的学得会吗? 叶三沉吟着:“你若不想去,我一个人去学好了。最起码也要种点粮食,聊以果腹吧。” 阮嘉的脸皮还没有厚到理直气壮当米虫的地步,见他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那我也去吧,或许能帮上点忙?” 叶三不置可否:“所以我们种什么?又去找谁学?” 阮嘉当然不知道:“我去问陈婶婶……不,问她她肯定会直接给我粮食的,说不定还要骂你一顿。要不我们明天去地里问问那些大叔?” 叶三想到一群人忙的热火朝天,他和阮嘉却跟两个傻子似的站在一边,十分丢脸,于是颇不能接受地蹙了蹙眉。但是左思右想,又实在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算了,君子不耻下问,有什么丢脸的? 再说了,叶三丢脸跟他叶少渊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叶三面不改色地答应了:“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阮嘉心情愉快,“晚安,我去睡觉啦——哦对了,你就在我房间打地铺睡吧,怎么样?” 叶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突然醒来。如果跟你一个房间睡,可能会有危险。” “!”阮嘉警惕而谨慎地望着他,“他如果来了,会做些什么?杀人吗?” 叶三沉默一瞬:“他并不是喜欢杀人,只是喜欢折磨人而已。” “所以他可能会想着……标记你,玩/弄你,等到心满意足,最后再——” “别说了!”阮嘉颇惊恐地往后挪了挪:“那你睡正堂好了,我会把门栓上的。” 叶三点点头,阮嘉又补充道:“记得睡我门口,辟邪。” 叶三:…… 虽然哪里怪怪的,但是叶三还是答应了:“好。” 第5章 唐白 “叽叽叽叽叽~” 阮嘉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闹钟响了,伸手要按掉,却觉指尖一疼。 “嘶——”他猛然惊醒,正看见踏云在他枕头边上蹦迪,落了一枕头的黄色绒毛。 他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在哪里,随手揉了揉小黄鸡:“你这毛掉的,小小年纪就要秃了。” 踏云翅膀一扇就要反驳,阮嘉却已经摇摇晃晃地下了床,顺便把被子往踏云身上一笼,世界顿时清静下来。 阮嘉困得东倒西歪,却没忘了今天要做什么。 要去郊游……啊不是,要去学种地了! 他摸索着打开房门,一头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叶三?”阮嘉打着哈欠,“早啊。” 叶三蹙眉:“要不你回去睡,我一个人去就行。” “那不行,我才不要做米虫……”阮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头栽在叶三身上,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叶三:…… 他考虑半晌,最终迟疑着拉起阮嘉的手,就这样把他半拉半抱地带出了门。 此时天刚蒙蒙亮,路上却已然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早起务农的村民在互相打招呼。 不过当他们看到阮嘉和叶三时,都忽的一静,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阮嘉这人,因为年轻美貌和懒惰,再加上和村长儿子的传言,可是人人认得的人物。当然了,认得也没人跟他打招呼,皆神色微妙地望着他。 沉默之中,有人冷哼一声:“野男人一个,也敢出来碍眼!” 众人抬目看去,见那人是村中脾气暴躁的杨屠夫。他从不掺和村中的事,唯独在阮嘉的事上多关注一点,对他大放厥词。有时候那些话甚为露骨,有人猜到几分他的心思,却也不敢管,只是添加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这时阮嘉被吵醒了,揉着眼睛抬头:“……什么野男人?” 杨屠夫盯着他:“我说你找了个野男人!不知羞耻!” 阮嘉彻底醒了:“你这人不仅嘴巴臭,管的也宽。我找谁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杨屠夫不说话了,只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叶三森冷一笑:“小子,你最好小心点。哪日被豺狼咬死在山沟沟里,阮嘉可不会为你守寡。”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可是他们无冤无仇,这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敌意? 难道—— “你爱慕阮嘉?”叶三语气平静而笃定。 众人没料到他这样直接说出来,杨屠夫更没料到,慌乱了一瞬,才梗着脖子道:“什么爱慕,爷这是看上他了!你识相就把阮嘉让给我,爷赏你一袋粮食!” 阮嘉惊掉了下巴,他穿过来也没几天,刚认清村中的面孔而已,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觊觎“阮嘉”,而且正巧是村中最不讲道理的杨屠夫。 听说这杨屠夫早年娶过一个哥儿,但是被他“克死了”——村中人说的隐晦,但阮嘉隐约明白那哥儿其实是被他虐/待死的。那之后杨屠夫一直独居,如今年过四十,居然打起了他的主意! 这简直是生命和贞操的双重危机,阮嘉忍不住握紧了叶三的手。而叶三感觉到他的紧张,低头看他一眼,才对杨屠夫道:“那恐怕不行。” 杨屠夫吐了口唾沫:“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觉得你争得过我?” 叶三不置可否,只扫了一眼众人,而村民们皆神色躲闪地移开目光。叶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杨屠夫身上,神情冷淡道:“离他远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他不欲跟这等粗蛮之辈多言。对付这种人,言语也是没有用的,唯有拳头才能解决问题。 虽然没什么内力,但是光凭拳脚工夫,也足以教训一下他了。这样想着,叶三袖中的手虚握成拳,若是杨屠夫不依不饶,便要给他好看。 那边杨屠夫哈地笑了一声,果然便要上前,却听到一个含笑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头看去,忙笑道:“唐哥儿!” 那穿着长衫的年轻人眉目俊秀,跟在山泉水中浸过了一样,散发着清冽温和的气质。此时他漫步走了过来,众人纷纷为他让开道路。 年轻人对众人颔首一笑,最终在杨屠夫面前站定,不紧不慢笑道:“仗势欺人之辈可真是社会毒瘤啊。” 杨屠夫看着来人,眼神闪过一丝忌惮。 阮嘉父母双亡,叶三更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都不足为惧。可是唐哥儿不一样,他是村长独子,而在这山村之中,村长的号召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这样想着,他干笑了一声:“唐哥儿误会了,我和他们夫妻俩开个玩笑而已。” 唐白轻笑一声,没再理他。而阮嘉从他身上隐约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忍不住眼神一亮。 大佬!是你吗大佬!你终于来了! 一边的叶三看见阮嘉眼神,再想到这人姓唐,一下子明白了来人是谁。 他心情颇有些微妙,不知道是该继续挡在阮嘉前面,还是放他走近唐白。 恰在这时,唐白回过身来扫了阮嘉一眼,那眼神分明不是爱意,而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而已。 联想到王氏说的,他瞬间反应了过来——唐白只是在玩/弄阮嘉的感情罢了! 偏偏阮嘉这个傻子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怎么就不明白,他如今声名狼藉、人人耻笑,全是拜唐白所赐! 叶三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阮嘉看向唐白的视线。 唐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把目光从阮嘉脸上挪开,转而看向了叶三。 两人的视线交汇,一个眉眼深邃冷淡如霜,一个温文尔雅含着笑意,空气一时肃杀起来。 阮嘉忽然觉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这下两人都看了过来,叶三握紧了他的手:“冷?” 阮嘉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有点冷,现在好了。” 他说罢忍不住看向唐白,跟见了老乡似的,差点就要上前握手了。 还好他没有冲动,而只是克制着露出个微笑:“嗨。” 唐白微微挑眉:“你是……小阮嘉?” 阮嘉就阮嘉,小是什么鬼啊! 虽然心下吐槽,但阮嘉知道这应该是他从原身记忆中提取的名字,也就是说,原身本来就是这么叫阮嘉的,所以也不能怪大佬。 阮嘉于是决定不跟大佬一般计较,一面笑道:“我是阮嘉,以后请多关照呀!” 看在我这么热情友好的份上,请务必让我抱大腿啊! 唐白望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很有意思。”他又望向叶三,“这位是?” 阮嘉忙道:“这是我——” “夫君。”叶三打断了他,“我是他夫君。” “!”阮嘉看了叶三一眼,“呃,差不多是这样。”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唐白闻言失笑,“听说你们昨日才标记?恭喜了。” 阮嘉干笑着道谢,而叶三见唐白神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嫉恨或者不满,心下更是笃定他对阮嘉只是玩/弄而已。 阮嘉救过他,他当然是站在阮嘉这边的。此时眼见阮嘉被欺骗,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不过哥儿在感情问题上总是很脆弱的,所以要慢慢地告诉他真相。在那之前,一定不能给唐白单独见阮嘉的机会。 叶三打定了主意要“棒打鸳鸯”,那边鸳鸯之一的阮嘉犹自执迷不悟,一脸期待地望着唐白:“我们今天是来学种粮食的,大佬……啊不是,唐大哥觉得种哪种粮食种起来又快又简单?” 能不能教教我?然后看我天资聪颖(?)收我为小弟? “又快又简单?那当然是土豆了——如果你愿意把土豆当粮食吃的话。”唐白望着阮嘉闪亮亮的眼睛,忍不住加了一句,“怎么,要我教你怎么种吗?” 阮嘉喜出望外,正要答应,却被叶三打断了:“不用了。” 阮嘉颇不解地望着叶三,叶三解释着:“你身体差,又没睡好,还是等下次休息好再来学吧。” “哪用这么麻烦。”唐白含笑道,“他不能学,你来学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叶三定定看了他一眼:“这是自然。” “那就你了。”唐白又望向阮嘉,“小阮嘉到底是个哥儿,还是在一边休息去吧。” 阮嘉就这样被两个人赶走了,他望着那两人走向田埂,忽然反应了过来——原著中唐白不也是个哥儿吗!他还被霸道王爷抱得美人归了呢!妥妥是个受才对啊! 可是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阮嘉沉思半晌也没想明白,只得把原因归为主角的王霸之气了。 阮嘉自觉没有王霸之气,只好老老实实坐在树荫下看着他们种田。他看到唐白虽然嘴上一直在指点着,自己却没动手,倒是叶三在那吭哧吭哧挖坑填坑,还不断地往坑里扔土豆块,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阮嘉不由得担心起他来。 那可是主角,除了另一个主角,其他人站在他们身边都只有衬托的份。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阮嘉很清楚叶三身上有伤,这一下来这么大的劳动量,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虽然叶三一直没喊停,但是阮嘉看着他湿透的后背,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嚯地站了起来,跑去附近人家家里讨了碗水,端着一路朝那两人走去。 此时阳光已然热烈起来,唐白冷眼看着叶三汗流浃背,忽然低声道:“你很讨厌我?” 叶三动作一顿,直起身来看了他一眼。 唐白顿时了然:“所以为什么?” 叶三只是道:“你自己清楚。” 唐白蹙眉看他,却看到了他身后走来的阮嘉。 阮嘉小心翼翼端着碗水,眼神像做作业的小学生一样认真,看的唐白忍不住想笑。而阮嘉抬头看见唐白,忙迎了上来:“唐大哥!” 唐白伸手要接:“多谢了。” 阮嘉却躲过了:“不,这个不是给唐大哥的。” 他把碗递给叶三,小声道:“这个是给叶三的。” 唐白伸到一半的手顿住了,而叶三将碗中水一饮而尽,竟然弯了弯嘴角,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三:我媳妇给我的水,看到没 ps空虚寂寞冷,加更一天(点烟) 第6章 菜园 阮嘉被叶三拉着带回了家,一路上闪过无数念头,一时疑惑叶三和唐白有什么过节,一时担心叶三的身体,一时又怀疑他这么短时间根本没学会种土豆。 最后不知道怎的,他满心都是:叶三笑起来真好看。 他不笑时如静谧长夜,笑起来时眼中璀璨闪亮,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梦幻又华丽。 阮嘉心下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用“华丽”形容一个乡野出身的武夫,一面偷偷瞥了一眼叶三侧脸,见他又恢复成平常的面瘫脸,遗憾地叹口气。 真想让他再笑一个看看,但是又不太敢开口。 阮嘉心猿意马,那边叶三却冷不丁道:“为什么给我端水。” 因为你看起来很渴啊,这还有什么为什么?阮嘉略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叶三于是重新问了一遍:“为什么,只给我端水?” 我同你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唐白却是你货真价实的情人,为什么不帮他反而帮我? 他虽没说出这话,神色中却表露的很明显了,阮嘉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阮嘉低头想了想:“因为你是我的人啊。” 叶三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你是我救的人啊。”阮嘉抬头看他,目光坦荡,“我既然救下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怎么能看着你被欺负?” 我救的人=我的人,没毛病。既然是自己人,偏袒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阮嘉脸上写着“护短”两个大字,叶三神色颇有些复杂,一时沉默下来。 阮嘉并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只一心想着他们的种田计划:“既然你学会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弄点田试验一下?”毕竟家里的米缸真的撑不住了。 叶三嗯了一声:“他们说明天村长家会组织全村人一起春耕,只要参与,就给发粮食,我决定也去。” 一起春耕,分发粮食?这不就是原著中大佬穿过来后的操作吗? 剧情终于开始了! 阮嘉精神一振,又忍不住担忧:“你本就受了伤,今天劳动量又那么大,明天的春耕,你能行吗?” 叶三没回答,只是反问:“你觉得我不行?” “……你当然行!”阮嘉,“是我不行。” 你好歹今天还打了基础,我是一点都不会,到时候是我种地还是地种我,这就不好说了。 叶三:“你可以就呆在家里。” 阮嘉果断拒绝:“你看不起我?我可是很强的好吧!” 强?叶三的目光扫过他瘦削的小身板,嘴上却道:“好吧,不过下地的人够了,你可以跟着去做饭。” 还管饭?阮嘉眼神一亮:“包在我身上!” 从穿来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吃梗米粥腌菜,最多再加一道蒸荠菜叶子,菜里油盐少的可怜,跟往日在饭店吃的完全不是一个味。若说开头几天还觉得新鲜,现在便是真觉得有些饿了。 虽说整个村子平时都是这么吃的,但是毕竟是春耕,还是唐白大佬主持的春耕,怎么说也得来点好吃的吧? 阮嘉一时浮想联翩,却被叶三一句话唤回了现实:“我们回去吃什么?” 他们一早什么都没吃就出门了,这会儿艳阳高照,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 “家里可没有现成的东西。”阮嘉迟疑着,“要不我做饭?” 做饭!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静了静。 最终叶三缓缓点头:“好,实在不行我还有点内力。”煮熟是没问题的,只要别再搞曲菜娘子这种幺蛾子了。 阮嘉微微松了口气,伸手便要推开屋门,却听到本该安静的屋内传来热闹的声响: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听起来像是一群小鸡在开派对,阮嘉心下一惊,推开屋门,正和桌上坐的一排小黄鸡对视了个正着。正中间那个嘴上衔着蒲公英的正是踏云,看见阮嘉和叶三回来,高兴地吱了一声,黄色绒毛和白色蒲公英顿时飞了阮嘉一脸。 阮嘉:…… 叶三微微蹙眉,伸手把踏云拎了起来,一众小黄鸡顿时作鸟兽散,一溜烟从屋门跑掉了,十分的没义气。 踏云小黑豆似的眼珠望着叶三:“叽~” 又抖抖翅膀,把衔着的蒲公英放在叶三手背上:“叽!” 叶三垂目望了它片刻:“给我的?” 踏云讨好地点点头,却见那边阮嘉黑了脸:“那花是我采的!” 踏云挣扎着往阮嘉看去,叶三手一松,踏云不仅不落到地上,反而得寸进尺地跳到了叶三肩膀上,高度正好和阮嘉对视。 叶三肩膀僵硬一瞬,踏云却全不在意,只挥动翅膀指向厨房方向,冲阮嘉乖巧地眨眼,并且若情况不妙,随时准备着缩到叶三臂弯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踏云竟然根本不怕叶三,反而对自己态度小心翼翼,这不由得让阮嘉想起了慈父严母的模式—— 呸,阮嘉回过神来,神色不善地望着踏云:“你再动我的花,我就把你烤了吃!” 踏云从善如流地点头,继续指着厨房方向。 厨房有什么?阮嘉和叶三对视一眼,两人往厨房走去,看到了空旷灶台上放着两只叶片包裹着的饼状物,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好香!阮嘉咽了口口水,打开一看,宽大的黄绿色芭蕉叶中是白玉一样的米糕,热腾腾升起热气来。阮嘉忍不住撕下一片放到嘴里,入口即化,让他差点咬到了舌头。 没想到有朝一日,吃到大米会让我这么激动,阮嘉泪流满面地想着。 可是米糕太好吃了!我能吃一箩筐! 那边叶三本想提醒他这食物不知道是谁放的,然而看到米糕地下压着的一个油纸包裹,打开来看了看,心下了然:“陈氏送的?” 这手掌大的包裹里是一捧种子,而能给阮嘉送食物的或许有几个,能给他送种子的却只能是陈氏了。 想必是陈氏听说他们今日去种地自力更生,所以才悄悄送来这些东西的吧。这样想来,陈氏对阮嘉的确是很好了。 也只有这种被娇惯着长大的人,才会有这么单纯的性格吧。 叶三忍不住瞥了阮嘉一眼,正看到阮嘉埋头苦吃,倒是踏云望着他啾了一声,顺便伸长脖子在阮嘉的米糕上啄了一口。 叶三微微蹙眉,伸手就毫不留情地把踏云拎了下来:“你那些朋友,是不是趁陈氏进门的时候偷偷跟进来的?嗯?” 踏云在叶三手下缩成一团,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这时阮嘉吃完了东西,看到灶台上的东西,打了个饱嗝:“……种子?” 叶三回过神来,放过了踏云,垂目望着阮嘉:“是种子。不过若说是粮食种子又少了点,大概是蔬菜瓜果之类的种子?” 这是要他种菜吗?阮嘉迟疑一瞬,然而看着吃完的米糕,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村民们平时都吃糙米粥,有的连糙米粥都吃不上,精细大米这种东西,恐怕只有过年时候才能吃到几次。而陈氏一听说他们要自力更生奋发向上,却直接给他们做了米糕,想来心下是很支持和欣慰的吧。 呜呜呜婶婶太好了,我要报答婶婶! 阮嘉一把接过种子:“不就是种菜吗!我可以的!” 他转身就小跑出去了,叶三阻止不及,只好拿上米糕跟了上去:“要帮忙吗?” 阮嘉找出锄头,刚想说我自己能行,结果拿起来就把自己脚砸了,疼得眼眶一红。 “……还是我来吧。”叶三叹着气,又看看手里的米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像下地的村民们一样,站在门边三两下吃完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吃饭过。宫中用膳都是宫女侍膳,每道菜最多动三箸,哪怕是在军中也差不多是如此。若是太傅或者父皇看到他这模样,怕不是得气死。 但是叶三没觉得不自在,只觉得新鲜。 自从遇到阮嘉开始,他就开始了另一种生活,一切都是这样新鲜。 ——而且有趣。叶三忍不住偷偷看了阮嘉一眼,正看见他蹙起眉头冥思苦想,似乎很烦恼的样子。 可能是阮嘉平日里过于没心没肺的缘故,他的烦恼并没有激起叶三的同情心,反倒是让他升起一股欺负人的冲动,整个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正此时,阮嘉猝然回头笑道:“我知道了!” 叶三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目光:“怎么?” 阮嘉踮起脚看了看,正看到溪边的一畦土,大概是原身曾经种菜的地方:“我们把菜种在那吧,那条小溪边上。那是我原来的菜园,只不过,呃,荒废很久了。” 他有点心虚地看了叶三一眼,叶三平静而坦然地回望,好像刚才胡思乱想的不是他一样。 阮嘉于是试探道:“好像,要先松土?” 叶三沉吟着:“似乎还要把杂草什么的拔了。” 两个人就这样全凭想象和推测弄出了个流程,稀里糊涂地执行了。 叶三一锄头下去翻起紧实的土壤,用锄头敲散土块碾碎,阮嘉则把土中的杂草连根拔起,就这样处理好了整块田。 接着两人却在该不该等两天再播种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最终选择了个小角落,尝试性地撒了一点种子下去。 阮嘉小心翼翼地洒了点水,大功告成地呼了口气,叶三却忽然问道:“说起来,这是什么菜的种子?” 阮嘉:“……” 真的哦,他们忙活了半天,这种的是个啥?! 作者有话要说:阮嘉:没有在撩你,不要误会 我求求晋江不要再给我送点击了……每章点击砍半 还是说真的有这么多人养肥? 哭辽 第7章 春耕 最终他们放弃了对菜园的研究,决定随缘。 管它是个啥呢,种活就好。 阮嘉心大的很,叶三虽然很想查个水落石出,起码去问问陈氏,但是想到陈氏对他的嫌弃,最终放弃了。 毕竟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那就是春耕。 春耕这日正是个好天气,朝阳渐起时,整个村的男人几乎都到了,聚集在田埂上听唐白说着什么。而一群妇人,包括阮嘉认得的陈氏和王氏,都搬过菜筐坐在树下,甚至临时搭了个灶台,看的阮嘉叹为观止。 不过他观察半晌,都没找到除他以外第二个哥儿,去问一边洗菜的陈氏,才知道这个世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不论是夫郎还是哥儿都相当稀有,如果是太平时候,有夫郎或哥儿出生以及成婚,甚至要上报朝廷登册,还有丰厚赏钱。 毕竟这两种体质远超常人,往往会有非凡的成就。比如夫郎比常人主要强在脑力和体力,而哥儿…… “呃,这个我似乎用不上吧。”阮嘉有点尴尬。 “你都成亲了,怎么会用不上?”陈氏笑到一半脸色一变,低声问道,“难道是叶小子待你不好?” 阮嘉:“没有没有,他挺好的。” 陈氏若有所思地望他半晌,犀利地点出了关键:“你们晚上睡一起吗?” 阮嘉:…… 陈氏顿时明白了:“都分床睡了,还叫好?” 阮嘉后悔找她问哥儿的事了:“我只是,跟他还不熟。” 这个理由说服了陈氏,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莽撞的臭小子,见都没见过一面就要标记!你也是,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阮嘉有苦说不出,敷衍着道:“就那样看对眼了呗!” 他垂头做娇羞状,陈氏便信以为真,叹口气看向那边的叶三。 阮嘉偷偷抬头,看见他们依旧在讨论着什么,庄稼人大多黝黑矮壮,高大挺拔、皮肤小麦色的叶三就格外显眼。 他安静地听着讨论,神色漫不经心的,若是别人肯定以为他在走神,阮嘉却知道这恰恰是他特别认真时候的表情。 陈氏看了一会儿叶三,忍不住望向侃侃而谈的唐白:“要是唐哥儿是夫郎就好了,你若和他在一起,后半生衣食无忧,偏偏他是个哥儿。” 阮嘉看看唐白,他个子比叶三矮一点,虽然皮肤跟哥儿一样白皙,但是谈笑间那种从容自若的气势,却一点都不像柔弱的哥儿。 阮嘉忍不住道:“唐白不是还没觉醒吗,为什么都说他是哥儿?” 陈氏哦了一声:“那是村长一日喝醉说的,说他们家每代必有一个哥儿,还拿出族谱给大家看,识字的几个看了都说是真的,就一直把唐哥儿当成哥儿看了。” 她顿了顿,仔细端详了唐白一眼:“你这么一问,我忽然觉着……唐哥儿这体格,这气质,确实不太像哥儿。” 她陷入沉思,而唐白毕竟是换了个芯子,阮嘉生怕出岔子,赶紧转移话题:“您看,他们这是讨论好了,要开始干活了吗?” 陈氏回过神来,只见那一众人四下散去,两人一组搬来好多装着种子的竹筐,还有几个大大的农具—— “那叫耧车。”陈氏有些无奈,“往日你不关心这些也就罢了,如今成了家,总还是要知道一些的。” 阮嘉好奇之余,一错不错地盯着那耧车看,陈氏便道:“看见下面的木齿了没?那是犁沟的,上面的木斗可以倒种子,这耧车开沟播种两不误,若是有牛,还可以牛拉着种,可惜村里没有,只好人来拉了。” 连牛都没有!阮嘉对小村的贫穷有了新的认知。 看到他不可思议的表情,陈氏没好气拍了拍他脑袋:“这么稀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来的富家公子呢!过来跟我干活!” 陈氏说罢就往树下妇人聚集的地方走去,阮嘉看了看那帮娘子军,又回头看了看田上的男人们,思索片刻,还是很没骨气地跟着陈氏跑了。 算了,我很娇弱的,娘子军就娘子军吧,重在参与不是吗! 阮嘉小跑过去:“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众人还没说话,王氏边咧了一口大白牙,高声笑道:“哎呀你会什么呀,一边休息着就行了。这么精贵的一个哥儿,谁还会说你不成!” 是不会说什么,只是那边男人在种地,这边女人在做饭,唯独阮嘉一人休息,哪怕大家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阮嘉直觉不妥:“不用了,我虽然会的不多,但是可以慢慢学呀。” 村长夫人随口问道:“哦?嘉嘉会哪些?” 阮嘉:…… 阮嘉坦诚道:“其实会的不多的意思就是……我都不会。” 村长夫人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显然想不到真有什么都不会的人,阮嘉犹豫了下,把叶三和自己炒菜中毒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一众女人的表情从平淡到不可思议,最后捧腹大笑起来。 阮嘉被家里的长辈笑惯了,自暴自弃地站在那任她们笑。他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光泽,站在那的模样甚是养眼,叫一众女人看的赏心悦目,甚至还有人摸了他的头,嗔怪道:“什么事都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 那人摸完才想起来眼前这人那糟糕的名声,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心下默念美色惑人、美色惑人,再不敢说话了。 此时王氏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别怪姐姐多嘴,你这样怎么持家呢?这还好叶大哥不讲究,换了那稍微讲究些的……” 她朝村长夫人飞快一瞟:“……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呢。” 村长夫人果然想起了阮嘉和自家儿子那些传言,眼神顿时一变。 方才的笑声全然消散了,王氏又朝阮嘉一瞥,隐约带着不屑意味。阮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头看去,却什么异常都没看到。 他还觉察出王氏似乎话里有话,但是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却弄不明白。 或者说他潜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又觉得那都是原身做下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所以懒得去弄明白。 在他以往的生活中,他根本不必处理这些恶念,因为它们都被他爹妈派的各种保镖助手处理掉了,阮小少爷全不操心,乐得清闲。 就在阮嘉摆摆手要翻过这一面的时候,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原著中炮灰阮嘉的命运:他因为骚扰唐白,被村长夫人万分厌恶,最后村长夫人建议雍王把他扔出城外,就此悲惨死去。 阮嘉瞬间清醒了。 别的人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村长夫人!那是主角他妈!就算不落个好,起码不能留下恶感。 村长夫人最讨厌的是什么?是有人对他儿子死缠烂打。 阮嘉心道我不打,也不缠,绝对的。他心下想了想,慢慢开口道:“其实吧,我和叶三,相处的还挺不错的,至于他讲不讲究,那倒是无所谓了。” 我已经找到良人了绝对不会去骚扰你儿子你放心吧!看我纯洁的卡姿兰大眼睛!相信我没错的! 村长夫人端详了他一会儿,果然缓和了神色:“我也觉得你们两个帅小伙般配得很,难得的是两情相悦,互相扶持,安安心心过日子,是不是?” 她想到阮嘉被个夫郎标记了,就不会和自家儿子不清不楚,顿时心下轻松,只期盼着他和叶三恩恩爱爱三年抱俩,于是笑道:“你们两个这样不会过日子,我可看不下去了。这样,我那里还有点麦子,待会儿拿给你们垫巴一阵好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从此就放过我家儿子吧! 她开口了,一众妇人只好跟着道:“我那还有刚摘下来的南瓜/黄豆/辣椒,待会儿给嘉嘉送过去,算是祝你们新婚大喜!” 阮嘉被从天而降的大礼包砸昏了头,喜出望外之下笑眼弯弯,甜话不要钱地撒:“婶婶们真好!我爱婶婶们一辈子!” 女人们哪听过这样直白的话,又看阮嘉白白净净一个小美人,不由得软下心肠,想着他要真的弃恶从良,哪怕只凭他哥儿的身份,也值得她们打好关系,于是那点被迫送礼的芥蒂也消散了。 眼见女人们对阮嘉慈爱地笑着,王氏脸色铁青,还要说什么,被村长夫人扔过来的一筐青菜打断了:“你去边上洗菜吧王氏,年轻人就该多动手,少动嘴。” 原来几次三番,村长夫人终于回过味来,发现是她一直在搬弄口舌,关键是还敢利用她儿子唐白,于是也不再客气:“快去,大家等着吃呢!” 王氏抱着菜筐子站了会儿,沉着脸走开了,走到溪边没注意踩到了石块,连人带菜地摔在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还把手肘磕破了一大块。然而她回头看去,那边众人欢声笑语,没一个人理她,顿时气炸了肺,又无可奈何。 女人们的笑声甚至惊动了劳作的众人,唐白抬头一瞥,正好看见被女人们簇拥着的阮嘉,看见他笑语晏晏、眉眼弯弯,又看见他后颈上的痕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冲动,好像要冲上去咬住他一般,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阮嘉!”正此时,他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唐白转身看去,正是叶三。 叶三根本不看他,只冲阮嘉比了个手势:“水。” 那边阮嘉在一众大妈含笑的眼神中拿了水,一路跑向了叶三,在他面前站定了:“给。” 就这么点路,阮嘉鬓边居然出汗了。叶三盯着那汗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替阮嘉理鬓角,却又忽的一顿,硬生生转下去接过了碗,掩饰似的大口喝着。 “诶你慢点喝。”阮嘉就没那么多顾虑了,直接抽出手巾塞给他,“擦擦,都是汗。” 叶三没接手巾,只垂目看着阮嘉,忽地笑了笑。 他……他又笑了! 阮嘉一不小心被美色晃了眼,竟然觉得有点无法呼吸。 他仓皇转身要走开,忽然听得边上当啷一声,转头看去,正看到唐白手中的锄头掉在地上,而他本人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似乎不舒服的样子。 阮嘉吓了一跳:“唐大哥,你怎么了?” 唐白看了他一眼,微微咬牙道:“我……好像要觉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七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只靓仔 8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袭击 众人一听他此刻觉醒,脸色瞬间变了,甚至有几个人还悄悄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手中铲子,好像唐白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阮嘉不知何故,那边王氏的夫君下定决心一般走上前来:“唐哥儿要帮忙吗?” 唐白咬紧了牙,艰难冲他点点头,又看了叶三一眼,目光是一种无声的询问。 叶三虽然不喜他对阮嘉心怀不轨,但是也不至于见死不救,于是把手中碗递给阮嘉,便要走上前去。 阮嘉一把扯住他衣袖,小声道:“你们要去干嘛?我可以帮忙吗?” 王氏的夫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叶三抿紧了嘴角:“不可以。你就在这儿等我就好。” 他深深看了阮嘉一眼,目光竟然有些严肃。阮嘉见他们的反应,后知后觉发现觉醒这种事,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 他看着叶三和王氏夫君一左一右架着唐白走开,没有带他回家,而是走进了一边的小树林中。那树林位于小村的边缘,背靠大山,虽然还没有山上森林那种规模,但是也郁郁葱葱的,树干比阮嘉还粗。 阮嘉远远看着,只见片刻之后,树木猛地摇晃起来,栖鸟惊慌四散,接着是一声低哑的嘶吼,传来几声搏击的闷响,然后几棵树直接就倒了——倒了! ……你们这也太激烈了吧!阮嘉目瞪口呆。 这实在不能怪他想歪,主要是这场景他真没见过,除了那啥,暂时想不到别的解释。 阮嘉本以为这就够了,谁知远远还没完。嘶吼和闷响持续了得有一刻钟,树叶和木枝满天乱飞,树林中一众兔子蛇老鼠等等全都落荒而逃,也不管彼此是天敌了,异常友好地并肩往外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阮嘉克制住拿渔网兜住它们的冲动,严肃地想:看来唐白是暴走了。 原来哥儿觉醒的过程这么暴力的吗,简直跟狂犬病一样——不对!或许不是哥儿呢! 阮嘉回头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脸上惊惧、向往和诧异的神色混杂在一起,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他走向了陈氏不断安慰着的妇人,那妇人和其他人不同,脸上只有满满的担忧,正是唐白的母亲村长夫人。 村长夫人眼见阮嘉走近,勉强露出个笑容:“本来还想着唐哥儿和你都是哥儿,以后也能有个照应,这下不行了。” 阮嘉迟疑着:“他这是……” “他竟是个夫郎。”村长夫人惆怅叹气,“这可怎么是好呢?” 阮嘉也很惆怅,这是因为科研大佬偏离了原著,从哥儿突变成了夫郎;但是村长夫人为什么惆怅呢,夫郎难道不好吗? 阮嘉想着,就问出来了,陈氏不免无奈:“傻孩子,夫郎都是要参军的呀,上了战场能有命回来吗?要是普通人还有机会逃兵役,夫郎可没有机会。朝廷每隔三个月就会派人各处清查一次,任你是在深山还是水里,都别想逃掉。算算日子,离上次清查也过去三个月了,唉。” “何止是朝廷,说不得乱军也要来抢人了,那乱军连造反都敢,岂是好相与的?”村长夫人越想越伤心,“朝廷的军队也没好到哪去。雍王性格暴戾,名声都传到我们这儿来了!我怎么能把唐哥儿送去做他手下!” 阮嘉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乱军”说的是造反的二王爷,“雍王”说的是男主霸道王爷。 阮嘉这时候才知道男主的名号,不由得一阵汗颜。回过神来又想,如果科研大佬被抓去做雍王的手下的话,还真不一定会出事,说不定朝夕相处之下,看对眼做了雍王妃呢? 夫郎又怎么样,性别哪能阻碍科研大佬征服老公的步伐啊! 阮嘉对拿着男主剧本的科研大佬充满信心,唯一的问题就是,万一来清查的是乱军呢? 最好不要吧,阮嘉心中祈祷。 这时陈氏忽然想起什么,严肃地望向阮嘉:“叶三也是夫郎,他到时候怎么办?” 阮嘉:! 怎么忘了这茬。 阮嘉原计划跟着科研大佬去望山镇,顺便把叶三上交给国家,如今国家的人要是来小村,简直是上门取件服务,不要太舒服。 同样的,前提是来的是朝廷不是乱军。 要是来的真的是乱军…… 这个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能等大佬和叶三回来再商议了。 阮嘉于是做低眉顺眼状:“这个我做不了主,得问叶三。” 陈氏欲言又止,抬头却看到树林中走出来个人,连忙拍了拍村长夫人的胳膊:“出来了!” 众人忙抬目看去,走出来的人是叶三,他衣角鬓发有些凌乱,手臂上还有树枝划过的伤口,看起来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阮嘉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树影的缘故,他的眼神有点阴翳,像是被纱雾覆盖着,显得灰蒙蒙的。 阮嘉心下咯噔一声,还好那感觉只一瞬间,很快叶三就抬头看过来,简短道:“他没事了。” 村长夫人大大松了口气,连忙跑向了树林。闻讯赶来的村长也跑过去看望儿子,连带着一众人上前探望,一时热闹非凡。 叶三冷眼看着,忽然一把拉过阮嘉:“走。” 阮嘉被他拉了个趔趄:“你做什么!” 阮嘉便要甩开他,叶三的力气却大的吓人,拉着阮嘉一路走了许久,直到阮嘉终于忍无可忍,眼中带了点怒色:“放手!” 此时他们已然远离了人群,走在一小片竹林中。而穿过这片竹林,就抵达了村庄。 竹林异常茂盛,叶三被阮嘉甩开手,空气中隐约有咻的一声,叶三毫无防备之下,被那破空而来的竹枝扎入手臂,汩汩流出血来。 阮嘉见到那汹涌而出的血红,一腔恼怒早烟消云散。再望向偷袭的方向,只见杨屠夫站在那里,一手拿着个小弩,一手却握着半人长、一指厚的屠宰刀。他肥厚的脸颊抽动着,小小的三角眼中闪着阴毒而贪婪的光。 “看来这小玩意还是有点用处的,是不是啊,姓叶的?”杨屠夫见两人发现了他,把手上小弩一扔,扛着刀走近前来,“你不是很能吗?今日我就来好好教训教训你,再当着你的面,把阮嘉夺走,哈哈哈哈!” 阮嘉脱口而出:“就凭你?痴心妄想!” 叶三的武功他是领教过的,杨屠夫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阮嘉并不怎么惊慌。 然而杨屠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咧了咧嘴角:“这竹枝上涂了软骨散,这可是我从望山镇搞来的好东西,中了这毒,任你有千种工夫,也万万使不出来!怎么样,阮嘉,你现在到我这儿来还来得及。” 阮嘉闻言心下一惊,看向叶三,见他果然有些站不稳似的,靠在竹干上,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口,没说话。 阮嘉这才有些慌了,那边杨屠夫见他模样哈哈大笑,也不再按捺心中报复的冲动,一手抡起巨大的屠刀就朝叶三砍来,嘴上喝道:“给我去死吧!姓叶的!” 厚重的刀背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半圆,空气嗡嗡作响,风声甚至刮得阮嘉睁不开眼。阮嘉这才发现,杨屠夫似乎并非一般的屠夫,他会武功,武功或许还不低。 可是现在觉察已经晚了,刀锋眼看要斩上叶三的脖颈,阮嘉帮不上任何的忙,不由得心生无力和绝望来。 正在此时,叶三微微动了,他伸出了右手,修长手指并拢,夹住了杨屠夫的刀。 杨屠夫再次发力,手臂甚至爆出些青筋,却依旧没能撼动叶三分毫。 叶三抬头看他一眼,神色莫测:“这是军中的刀法,你是逃兵?” 杨屠夫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接着便狞笑起来:“是又如何!我大好的头颅,凭什么为那狗屁雍王卖命?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认出来了这刀法,看来我不把你碎尸万段,也是不行的了!” 叶三没回答,只一抬手,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便四两拨千斤地挑开了屠刀,叫杨屠夫趔趄着后退了几步。 杨屠夫好容易杵着刀站稳了,满脸皆是恼羞成怒的神色,挥刀便再次攻上前去:“你找死!” 叶三冷眼望着那刀光到了眼前,才旋身一跃躲过了刀锋,接着反身一脚狠狠踹在杨屠夫脸上,把他连人带刀踹飞在地。 接着他掸了掸袖子,随手捡起一支竹枝,冲杨屠夫点了点:“来!” 杨屠夫落地时砸倒了几棵竹子,吐着血抬起头,神色狠辣地想说什么,然而对上叶三视线,忽的悚然一惊,喉结滚了滚,最终什么都没敢说。 他甚至连自己的刀都不管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跑,叶三也没有要追的意思,就这样放他跑掉了。 阮嘉正觉得奇怪,便见叶三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闪烁间,显得傲慢而邪气。 阮嘉在那目光中全身寸寸发凉,而“叶三”则不紧不慢地用竹枝挽了个剑花,然后挑起了他的下巴。 “又见面了,”他颇惋惜地啧了一声,“可怜的小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阮嘉(揪叶三耳朵):你说谁可怜? 叶三:不是我我没有不关我的事.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蓝风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蓝风山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风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自救 阮嘉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想要转身就跑,但是被这人的气机牢牢锁定着,完全动弹不得。 他感觉自己像个待宰的羔羊,为了缓解这糟糕的处境,只得开口跟男人打招呼:“又见面了,大佬。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放开我?” 男人嗤笑道:“不能。放开你,你跑了什么办?” 哦,虽然疯但是并不傻的样子,阮嘉心想着。 男人慢慢围着阮嘉转了一圈,前前后后地打量他:“叶三到底什么品味,这种白白软软随手拿捏的小玩意,他居然也标记了?” 阮嘉欲哭无泪。虽然作为豪门子弟,被绑架后该怎么处理是必修课,但是他现在一穷二白,为什么还要遭遇这种事? 还要被绑匪肆意嘲讽,还不能激怒他只能任他说,太难了。 男人见他委顿着不说话,颇觉无趣,忽的凑上前来,暧昧笑道:“叶三在床上怎么样,弄得你爽吗?” 阮嘉干笑一声:“我和叶三是清白的。” 男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喘不上气。好容易平复下来,才断断续续道:“真纯情啊,难道他不知道母亲想要一个孙儿吗?偏他这样——” “——逃避。”他神色一瞬间变作了阴鸷,伸手掐住阮嘉的脖子,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真想让他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阮嘉心想让他消失为什么要掐我脖子!我招你惹你了!他挣扎着掰开男人的手,双颊因为缺氧绯红一片,眼中甚至沁出了泪水,常人看着都觉楚楚可怜,更不要说夫郎了。 但是这男人就是这样铁石心肠,冷眼看着阮嘉在自己手下挣扎,甚至露出了些微快意,哈地笑道:“舒服吗?我好还是他好?嗯?” 神经病啊你!阮嘉心下翻个白眼,嘴上艰难喊道:“叶、叶三……你……” 你倒是给我出来啊! 无人回应,唯有男人似乎被这一声勾起了什么回忆,神色冰冷地凑上前来:“是,他行三。你知道吗?家里四个孩子,他是最优秀的那个。当年策马游街,掷花满路,端的是风光的很——但那都是当年了!” 男人用力把阮嘉抵在竹干上,阴惨惨地笑了一声。 阮嘉一面为他的癫狂情状所摄,一面又十分不解。“策马游街,掷花满路”,听起来是风雅贵公子的行径,怎么会和叶三一个穷苦粗人扯上关系?就算扯上关系,这分明也是在夸叶三,为什么这男人又这样恨他? 不论发生过什么,何至于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阮嘉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而男人逼视过来,从他干净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知怎的,忽的又安静了下来。 一时天地俱静,唯有风穿竹林,沙沙作响。 半晌,男人勾唇笑了下,状似轻柔地和阮嘉商量着:“你替我杀了叶三,我便放你生路,如何?” 这神经病变脸比翻书还快,阮嘉累觉不爱,有气无力道:“不行。” 他本来还想说“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但是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色,最终没有说出口。 而且很快他就后悔了,不是后悔不杀叶三,而是后悔自己语气太强硬,刺激到了这疯子。 在他所学所见的绑架案里,刺激绑架者是最不能做的事。有些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臭脾气惯了,紧张之余更不懂得收敛,往往导致最后被撕票了事。 绑架,卧底,背叛——这些于大众而言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却的的确确是阮嘉身边发生着的事情。很多认识他的人都奇怪,生在风卷云涌的商业家族,他怎么就长成了一朵小白花。 不过阮嘉自己却清楚,这都是因为他继承了母亲的天性柔软,而且还继承了一点点、一点点父亲的冷静自持。 虽然只是很少一点,但是也足以让他在紧张关头,偶尔地超常发挥一下,安全渡过难关。 只不过往常所谓的“紧张关头”,大多是过年时要应付庞大的亲戚,或者是圈子聚会时一些突发情况。唯有这次,是他第一次真正面临生命威胁。 他并不怀疑这男人可以上一秒谈笑,下一秒谈不拢就直接拧断他脖子,所以他越发小心翼翼:“我拒绝只是因为我觉得,杀了叶三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男人冷眼望着他,阮嘉绞尽脑汁道:“起码在这小山村中,你可以把他当做苦力用。” 男人于灵魂深处沉睡,但对于他们平时的相处也略知一二,此时便笑了起来,眼中却并无笑意:“你待叶三也算是嘘寒问暖,怎么,竟是把他当苦力利用不成?” “很惊讶?”阮嘉面不改色,仿佛自己真的是个无情渣男,“我和叶三非亲非故,平白被他标记夺去了清白,难道还要感谢他?” 他抬起头来和男人对视,目光诚恳而坦荡。男人望了他一会儿,嘲笑般道:“是啊,你喜欢的是那个唐白。” “?”阮嘉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想到原著剧情,差不多还真是这样。 于是他点了点头,开始胡扯:“我和唐大哥曾约好了一起离开山村、浪迹天涯,即使是意外出现了个叶三,彼此心意却也不变。至于叶三,我们准备等出了山村,就把他交给朝廷。而标记总有办法解除掉的,唐大哥让我放心。” “所以我不想杀叶三,平白惹麻烦,还脏了我的手。” 阮嘉就这样连个结巴都不打,顺畅自然地给科研大佬扣了好大一口黑锅,其演技之高超,别说这男人,就连阮嘉自己都信了。 果然,男人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他的方案。 阮嘉提心吊胆地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听见男人道:“西南这一块早已落入乱军手里,你要把叶三交出去,难道是交给乱军?” 阮嘉心下一突,想到当初叶三说他是雍王的人,把他交给乱军,岂不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这会儿不能表现出对叶三的关心来,只能继续无情无义:“既然只能见到乱军,那就交给他们吧。叶三好歹是个珍贵的夫郎,总不至于直接被杀了。至于会不会遭遇别的,我已然仁至义尽,管不着那么多了。” 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手下五指用力,在阮嘉脖子上抓出五道血痕来。然而就在阮嘉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男人忽然推开他,自顾自抚掌大笑:“好!这样好。” 他笑的万分恶意,且饶有兴趣。阮嘉心下长长松了口气,又听他悠悠然道:“这个主意不错,等出了山村我就放他出来,让他尝尝落入乱军的滋味好了。” 阮嘉松了一半的气又噎住了——这意思,在出山村之前,他都要自己掌控身体吗? 那难道自己要跟他一直相处?!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就算男人不杀他,他也会神经衰弱的。 阮嘉差点就想甩手不干了,抱着一副破罐破摔的心思,开始动起歪脑筋来。 他原本想拖时间等叶三清醒,但是此刻听男人说“放叶三出来”,似乎在身体争夺中,叶□□而是落入下风的那个。 既然如此,叶三就更不可能自己出来了,必须要有外部力量介入,要么压制眼前这男人,要么直接唤醒沉睡的叶三。 阮嘉越想越绝望:这两个他哪个都做不到啊! ——等等。不对。 好像……有一种办法,只有他能尝试的办法,可以做到。 阮嘉心下砰砰直跳,抬目看一眼那男人,心想豁出去了! 恰此时竹林中传来一声鸟鸣,阮嘉佯作受惊,慌忙后退几步。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伸手就来抓他的手,阮嘉趁此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朝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他动作慌张,本该是轻轻吻上去,愣是被他做的跟敲钟一样又快又重,一下子就磕破了嘴唇渗出血来。血液沾在男人唇上,歪打正着地叫男人神色一震,恍惚起来。 阮嘉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而男人却感觉的异常清楚,此时只觉无数惑人的气味涌入他脑海,每一个都在对他发射爱心。 烦死了,男人心下狂躁,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男人强迫自己清醒,危险地看了阮嘉一眼,开口道:“你——” 阮嘉再次吻了上去,堵住了他嘴里未尽的话。 他神色充满了紧张和警惕,不像是在献吻,倒像是在做什么危险的化学实验。 好在这实验成功了,男人在他灼灼目光下,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阮嘉心下大大松了口气,刚要推开,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原来是男人抱紧了他的腰。他微微一愣,又觉身体一轻,天旋地转之时,已然被男人推倒在地上。 阮嘉愕然抬头看去,正和一双静谧无波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叶三!”阮嘉差点喜极而泣,“你终于回来了!”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沙哑,尾音还微微颤抖着,带着点暧昧的哽咽意味。 不仅如此,当紧张散去,他发觉自己身体滚烫一片,满是绯红,像是一尾脱水的鱼,在渴求他的雨露。 糟糕,阮嘉心下咯噔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觉得糟糕已经晚了 ps前面第3、7章有设定修改,对接下来的情节有点影响。可以的话回去扫一眼吧,么么哒 第10章 动心 陈氏在院中晒着被子,远远看到叶三抱着个人从院前路过,素来平静的脸上透出些餍足和慵懒,像是饱餐过后的大猫一般。 她微微一愣,再看他手上抱着的人,不是阮嘉又是谁! 陈氏顿时吓了一跳,定睛又看一眼,却见阮嘉闭着双眼呼吸悠长,窝在叶三怀里睡得香甜。 陈氏白担心一场,没好气地摇摇头,没再管这两人,自顾去做自己的事了。 而实际上—— 嗯,阮嘉的确是睡了一个好觉,只不过在入眠之前,被摆弄得有点惨而已。 事后,他被包裹在暖风吹拂的长夜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正是满目黄昏,窗外归鸦啼鸣。 他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待神思回巢,才觉全身上下酸痛无比,简直像是被人拆散后重新装了上去。 阮嘉渐渐想起他经历了什么,渐渐神色僵硬,而后沉默,最后沉着脸生闷气。 恰此时叶三推门进来,手上小心端着一只碗,抬目看见阮嘉,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阮嘉倒没有不自然,他直接把被子一拉蒙住头脸,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不见人了。 叶三:…… 叶三在他床边坐下,低声道:“乡民们送来了很多东西,都放在厨房里。我挑了一点米给你煮了碗粥,你……吃一点罢。” 阮嘉不理他,叶三便不作声,默默坐在那陪他,空气中满是米粥的清香,还有潮湿泥土的气味。 原来不知何时下起雨来,远处有小孩欢快地大喊:“下雨啦!下雨啦!来玩呀!”后面跟着是妇人嗔怪的责备,然后是男人的大笑,非常的热闹快活。 但那都跟这座小屋没什么关系。这小屋建在村子边缘,破败简陋,无人问津,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样。 其实很多细节都表明了这个事实,只是阮嘉粗神经地忽略了,叶三心想。 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叶三不知道,他只知道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持那一种天真质朴,实在是很难得。 兵荒马乱的乱世中,他所见的,也唯有这一个罢了。 而这一个,恰恰是他的—— 叶三眉目一动,没再想下去,只是心中那抹异样,怎么也消抹不掉。 他颇有点烦乱,还好阮嘉打破了这难扛的寂静,在被子里闷声道:“你做的饭有毒,我才不吃。” 叶三:…… 原来他错了,这一个不仅性格是世上唯一,嫌弃他也是世上唯一。 偏偏他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低声下气地哄着:“这次我检查过了,绝对没问题。” 阮嘉又不理他了,叶三想了想,端起粥碗:“要不我先吃一口,给你试毒?” 阮嘉哼了一声:“你要我吃你吃过的东西?” 叶三只好道:“那我再去拿个碗来。” 他把粥碗放在床头,起身离开。而阮嘉一听到门锁咔擦一声响,就飞速掀开被子拿过粥碗,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米!我爱大米! 阮嘉吃的泪流满面,连在阮嘉被子里装死的踏云都悄咪咪跳出来了,围着阮嘉叽叽叽叫个不停。 阮嘉给了她一小勺,一人一鸡不亦乐乎,却见门吱呀一声响,叶三回来了。 踏云毫不介意地继续吃着,阮嘉却僵在了那里,半晌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不用你尝了,把碗放回去吧。” 一口都不给你,大猪蹄子。 叶三嗯了一声:“正好我没找到碗,就没拿。” 阮嘉回过味来:“你故意的?” 叶三没说话,只无辜地望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阮嘉心下越发生气,心道美色……美色是对我没用的! 但也不知道叶三这会儿在想什么,垂着眼帘踱了过来:“我没找到碗,但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 阮嘉第一反应是原身的东西,顿时紧张了起来:“什么?” 叶三抬眸看他一眼,忽的一道红光闪过,一只老虎扑到阮嘉面前:“吼——!” “啊啊啊啊啊——诶?”阮嘉和眼前的“老虎”对视一眼,躲开的身体停了下来,“布老虎?” 大概是布料不够,“老虎”是用各种颜色材质的碎布拼就的,而且颜色黯淡,线头露的到处都是,一只眼睛还不见了,显然是个濒临淘汰的二手货。 看来是村民们顺手送来的,阮嘉心想着,叶三不惦记那些瓜果米面,反而看中了这个,看来是眼神不太好使。 此时眼神不太好使的叶三正把一只手套进布老虎下面的口袋里,他手指微动,就引得老虎点头眨眼,模样滑稽。 踏云吃饱喝足跳了过来,看到只残疾的小老虎,仗着阮嘉在身后,便气势汹汹地冲上去,对着老虎一顿啄:“叽叽叽叽叽!” 老虎挣扎着还手了两下,便抱头鼠窜,竟还口出人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那声音细细吊着,像个小太监。阮嘉觑了叶三一眼,叶三便抬目望他,把布老虎凑到他眼前拱手作揖:“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啦。” 这是借机给他道歉呢,阮嘉想起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心道我才不理你,把头转到一边不看他了。 踏云跟阮嘉同仇敌忾,也不放过小老虎,张着翅膀恐吓它,老虎便叹了口气:“大侠饶命,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还会唱歌?闭着眼睛的阮嘉有点好奇,虽然面上一副冷淡模样,耳朵却早竖了起来。 他听到外面雨声渐大,逐渐成了暴雨。那些孩子、大人的声音全都停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叶三两人。 然后小老虎清了清嗓子,就在这雨声伴奏中唱道:“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天鹰……” 阮嘉差点笑出声,睁开眼没好气道:“这也能算歌?” “儿歌当然是歌。”小老虎望着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黑黝黝的。阮嘉看着那布老虎,脑海中却浮现出叶三垂目靠近他,又认真望着他的模样。 阮嘉摇摇头把脑海里的叶三赶出去:“我不要听儿歌,换一个。” 叶三露出为难神色:“那军歌?” 阮嘉无语地看着他,叶三,哦不是,小老虎就又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唱完一首阮嘉还是蔫蔫的,只好接着唱另一首:“爰居何处?爰丧其马?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他脑子里回想起初见阮嘉时那些场景,顿时心下一颤,随口再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谁知这首却更叫他心神大震,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最后喃喃自问:我心忧,我何求? 他神色微一恍惚,只觉有人夺过小老虎,嘀嘀咕咕道:“唱的真难听。” 叶三抬眼看去,正看到阮嘉长长睫毛忽闪忽闪,看到他细白的脖颈,还有脖颈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 他的痕迹。 叶三再忍不住,伸手想握住阮嘉手腕:“我——” “你什么你!”阮嘉的小老虎吼了一声,躲开他的手,逼视到他眼前,“走开啊!” 叶三只得收回手来,藏在袖下握紧了,但一双眼睛却还是一错不错望着阮嘉,眼中有光影闪过,阮嘉却没注意。 他只一心警告着:“我们从此约法三章,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一,不准抱我。” “第二,不准亲我。” “第三,更不准……那什么我!” 叶三按捺不住,明知故问:“那什么,是什么?” 阮嘉瞪他,叶三便往他脖颈后轻飘飘一望:“是脖子这里的,还是——” 阮嘉伸手就打:“你变/态啊!” 叶三轻巧地抓住他袭来的手腕,脸上泛出笑意来。 自投罗网,叶三心想着,我抓住你了。 他手下握紧一瞬,又心知不能操之过急,最终还是轻轻放开了他。 阮嘉收回手,瞪了他一会儿,把小老虎往他脸上一扔:“我刚说完,你就违规了!” 叶三接过小老虎,一面道:“你没说不能握你手腕。” 自然,也没说不能牵你的手,不能抚摸你的脸,甚至没说不能标记你。 叶三轻松地想着,那边阮嘉则勃然大怒,拎起枕头往他脸上砸:“强词夺理!你离我远点啊!” “笑什么笑,笑了我就会原谅你吗!” “混账!大猪蹄子!讨厌鬼!” “我就不该救你!我该好好的抱唐白和雍王的大腿!” 叶三任他打着,忽的插嘴道:“谁的大腿?” 阮嘉气喘吁吁倒在床头,没好气道:“我、的、唐、大、哥,你不认得?” 叶三危险地眯起眼睛,慢吞吞道:“后一个呢?” “雍王啊。”阮嘉切了一声,“你们老大,你怕不怕?” “等唐大哥当上雍王妃了,我就是雍王妃的人。”阮嘉冲叶三磨了磨牙,“你敢欺负我,我就去找雍王告状,等着瞧吧!” 他说完去看叶三表情,谁料叶三满脸奇怪:“唐白?雍王妃?” 阮嘉白他一眼:“不信啊?虽然是穷乡僻壤,但是怎么就不能出个雍王妃啦?” “当然能。”叶三低声道,“不过听你的意思,你很崇拜雍王?” 阮嘉心想那是自然:“他可厉害了,他是这本书……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怎么,难道你级别太低,没见过他?” 叶三脸上笑意更浓:“没见过。可你这么说,我倒真想见见他。” “那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吗?”阮嘉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安安分分不惹事,也别把你身体里那个放出来惹事,我可以考虑日后带你去见他。” 叶三定定看着他:“一言为定?” 阮嘉自觉搞定了叶三这个定时炸/弹,长长呼了口气,笑眼弯弯道:“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叶三:多夸几句,我爱听。 ps换了书名,原来的是《废柴夫夫种田日常》,暂用的是《当炮灰哥儿变成团宠》。后面这个热词多一点,马上要上榜了,我是想着或许能多涨点收藏~ 大纲和走向都是没有变的,还是沙雕轻松流,请谅解呀 我会挂个一两天,如果效果不好我还是改回来吧orz 我也知道炮灰这个文名比较,嗯,大众化,但我也要恰饭的嘛(哭唧唧) 爱你们mua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叽叽叽叽叽 9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做饭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完全停歇。彼时阮嘉从睡梦中醒来,闻见雨后清新的味道,顿时精神一振,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他今日的精神和心情都格外的好,阮嘉本以为是天气放晴的缘故,直到去打水洗脸,望见自己倒影,一时愣在那里。 只见水中人双唇饱满润泽,眼神虽清亮如常,但眨眼间长睫忽闪,竟然不自觉地带上些慵懒妩媚的味道,像是青涩的杏子一夜之间成熟了,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来。 阮嘉吓得伸手摸上自己的脸,触手细腻如脂,自己都没忍住又摸了两把。摸完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的脸啊! 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有点像去做了个美容——但是还是接受不能啊! 阮嘉带着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飘回院中,迎面撞上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叶三。这厮肩膀上顶着一团小黄鸡,双手抱胸靠着门板,正闭目小憩着。 他还是穿着阮嘉的衣裳,小臂和小腿裸露了出来,线条漂亮的肌肉就这样暴露在阮嘉的视线里。 若是往常,阮嘉必然会暗暗吞口水,但是他此时只望了一眼便飞快移开了目光。可即使如此,阮嘉心下还是生出些奇怪的情绪来。 唉,虽然已经和他约法三章,但到底不再是纯洁的表明夫妻,而是货真价实的pao友了。 还是他第一个pao友。阮嘉想到这点,心情更复杂了。 他于是没有像往常那般和叶三道早安,而是万分纠结地抬腿跨过门槛,想要悄悄从叶三身边走过,装作没看到他。 谁知腿跨到一半,踏云忽然叽了一声,阮嘉紧张地一哆嗦,腿在门槛上一绊,整个人就朝地上摔去! 闭目小憩状的叶三敏捷地一伸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腰,避免了一场和大地亲密接触的灾难。 阮嘉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忽的见叶三嗅了嗅:“好香。” 阮嘉下意识问道:“什么好香?” 叶三不说话了,只定定望着他,眼中写着:你啊。 阮嘉顿时僵硬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约法三章!别忘了!” 叶三从善如流地松开他,阮嘉冷着脸转头就走,却听见身后的叶三道:“我饿了。” 阮嘉装没听见,叶三又道:“可是今日还要去春耕……算了,就饿着肚子去干活吧,唉。” 阮嘉脚步一顿,转身看他:“今日还要去?” 叶三诚恳地点点头:“是啊,去一天给一次粮食,所以只要有口气我都会去的,你不用担心。” 他的意思是“不用担心我不会不去的毕竟我是个任劳任怨的苦力”,活像阮嘉是个压榨劳工的恶霸老板。 但是他也的确是在压榨叶三——如果他真的让叶三饿着肚子干活的话。 阮嘉思索半晌,最终嘴里吐出几个字:“我去做饭。” 他说罢便逃也似的钻到厨房里,听见叶三踱了进来,也只装作没听见,像个究极大鸵鸟,把脑袋往沙堆里一埋,仿佛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眼见他逃避,叶三也不点破,只倚在厨房门框边,安静地看阮嘉做饭。 可实际上阮嘉根本不会做饭,面对现代厨具尚且束手无策,面对古代的简陋灶台更加两眼一抹黑了。但他又不能转头,因为转头就是叶三,就只好硬着头皮,想着自己看过的美食节目,去倒腾那些食材。 阮嘉手忙脚乱地弄了会儿,只觉得身后叶三的目光如有实质,给他很大的压力,便忽的站了起来,闷声道:“看什么看啊,你很闲吗,去洗衣服!” 语气活像抱怨懒汉老公的小媳妇。 阮嘉被自己雷到了,叶三却没什么意见,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真就转身去洗衣服了。 阮嘉听着院子里舀水入盆的哗啦啦声响,忍不住偷偷往外瞟了一眼,看见叶三拿了个小板凳放在盆面前,一撩衣摆坐下了,姿态优雅而闲适,仿佛是饱读诗书的贵公子在吟诗作画一样。 然后他对着水盆沉默一阵,发现自己这个姿势没办法弯腰洗衣服,只好岔开了两条大长腿,又卷起袖子,想了想连裤腿也卷起来了,这才哼哧哼哧地搓起衣服来。 阮嘉差点笑出声,好险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又看了会儿叶三和衣服斗智斗勇,心情重新畅快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头去做他的饭。 他大略扫了一眼,心知自从春耕后村民们送来各色瓜果,再加上村长夫人送的米面以及春耕奖励的小麦,他们厨房里虽然算不上粮食满仓,起码也能挑拣一二了。 阮嘉犹豫着不知道选哪种好,一下子想到昨日叶三煮了粥,而叶三跟自己不相上下,停留在“能不能熟”“有没有毒”的水平上,可见煮粥是傻瓜难度,他可以大胆尝试一下。 这样想着,阮嘉定下目标,拿了只碗舀了碗米,一股脑倒进锅中,又加了点水,便盖上了锅盖。 万事俱备,只欠生火! 阮嘉自觉这是最难的一步,便打起万分精神,在厨房里找到了火折子。 这个东西是阮嘉觉得古代世界最好玩的小玩意了,甚至想着如果能回现代,一定要当做旅游纪念品带回去。 正因为新奇好玩,所以阮嘉早早掌握了火折子的用法,此时便小心翼翼地拿起几根枯枝,凑到火折子上,吹了口气。 像是巫师变魔法,枯枝上瞬间亮起小小的火苗,阮嘉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忙把枯枝往灶台下的火洞里一送,谁料火洞长期没点火,昨日又下了雨,便有些潮湿,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 阮嘉也不气馁,重新来了几遍,终于在最后一次,火苗没有熄灭,在灶台下渐渐烧了起来,只不过浓烟滚滚,引得阮嘉大声咳嗽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打开窗户,但想着叶三在外面,开窗他一定会发现浓烟异状,岂不是惹他嘲笑? 那不行,他已经很废了,如果自己比他更废,那算什么! 这样想着,阮嘉坚决没有开窗,任浓烟充斥整个厨房,搞的活像起了火灾。 不过阮嘉机智地拿了块浸水的帕子捂住口鼻,保证自己不会出事——尽管这样更像灾难现场了,但是没关系,反正没人知道。 阮嘉就这样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安然坐定,满心都是跳跃的火苗,直到听到噗的一声闷响,才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那噗噗的声音又响了几次,最后砰的一声,是锅盖被击打的声音。阮嘉忙看向锅盖,这才想起来他不是来烧火的,是来煮粥的! 锅里还有粥啊啊啊啊啊啊! 阮嘉连忙揭开锅盖,被弹起的米粒打在了额头上,烫的一个哆嗦,赶紧就要灭火。 可是他只知道怎么用火折子,不知道怎么灭火! 阮嘉终于开始慌了,想了想拿碗舀水就往火洞里泼,一碗不成再来一碗,也不知道倒了多少碗,好歹是把火灭掉了。 他往火洞里瞧,眼见确实是漆黑一片,这才长长呼了口气,结果不小心把洞里黑灰吹起,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脸。 阮嘉:…… 他这下既不管灭掉的火也不管锅里的粥了,赶紧就去倒水洗脸,顺便还鬼鬼祟祟看了一眼叶三,见他一心跟手上的衣服做着斗争,这才仔仔细细地擦起脸来。 可惜黑灰太细太软,一擦就是一道黑印,这边又没有洗面奶洗洁精,阮嘉用清水皂角擦了半晌,也只不过把脸上的清理干净了,脖子上手臂上甚至头发里的,恐怕都只能洗个澡才能解决。 说起洗澡,再想到身上都是黑灰,阮嘉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痒,难受的要死。 可是他说好的做饭,让叶三吃了再去春耕,哪有时间给他先洗个澡。 阮嘉踌躇了会儿,心道没事的,等叶三一走就洗,先忍忍好了。 这样想着,他走到厨房门前,抬目一看,震惊了。 只见浓烟滚滚,墙角的柴火堆散了一地,水也泼了一地,整个厨房一片狼藉,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碗小小的粥。 ——粥!阮嘉猛地想起来,快步走到锅前一看,眼前又是一黑。 他好像放多了米放少了水,此时锅中一滴水都没有,全是白生生的米。阮嘉捻了一点尝了尝,只觉得半生不熟味同嚼蜡,不过还算咬得动。 咬得动……咬得动就行,要什么自行车。 阮嘉硬着头皮把米铲了起来,这才发现下层的米焦黑一片,早就糊了。 阮嘉:…… 心态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三:我能用内力煮粥,你能吗? ps有没有新同学?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叽叽叽叽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满蔷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出村(修) 我是谁我在哪我心好累,我怎么连个粥都不会煮! 阮嘉生无可恋地把碗放下了,很是沮丧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里,想要告诉叶三他没饭吃了,直接去干活吧。 然后他一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看到叶三水盆外堆了一堆衣裳——不,应该说是一堆布条。 哪来的布条?阮嘉正疑惑时,眼睁睁看见叶三揉搓间撕破了衣裳,刺啦一声格外响亮。 片刻的寂静之中,叶三缓缓抬头,阮嘉和他面面相觑,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阮嘉看着叶三衣袖全都湿透了,额前服帖的碎发再次不听话地支棱起来,再加上他这个箕踞而坐的姿势,整个人活像个丐帮子弟。 而叶三看阮嘉也没好到哪去。他额头红了一片,脸上还算白净,但脖子和手腕全是黑灰,衣袖还被烧了个破洞。 两个丐帮子弟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时开口道:“衣服——”“米粥——” 然后两个人又同时停下来,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满眼都是:“你也搞砸啦?” 阮嘉顿时心下大喜,有种没做作业被老师叫去,结果发现同行的倒霉兄弟一般的喜悦,霎时对叶三投去了惺惺相惜的目光。 而叶三表情就很复杂了,结果背后的小院外传来个温雅的声音,叫他表情更复杂了一分。 “阮嘉,叶兄弟,早上好啊。”唐白止步院外,笑容舒朗,语气温和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说着冲两人扬了扬手上的油纸包裹,半新的蓝色衣衫更衬得他清俊挺拔,每个细节都显出他良好的教养来。 而反观自己和叶三……算了,不观了。 阮嘉破罐破摔地走过去请他进来,离得近了,唐白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不由得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家里走水了吗?” “走水”?阮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心下不由得想到大佬才来两天,言行已经迅速入乡随俗了,果然不愧是大佬。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是走水。” 唐白神色更讶异了,忍不住瞥向背对着他的叶三:“莫非是他……”对你动粗了? 这时叶三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唐白望见他模样,表情越发怪异,甚至嘴角抽了抽,差点笑出来了。 叶三则视若无睹地淡淡道:“我去换衣服。” 阮嘉忙道:“我也去。”又回过头来对唐白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唐大哥,麻烦你进屋先坐会儿,我们马上就来。” 唐白笑着一摊手,答应了下来,然后看着两人飞速消失在他视线中,慢慢踱进了门。 他抬眼就看见什么碎布条、细黑灰,忍不住用科研人员犀利而专业的目光研究了会儿,可惜他并非侦探,半晌也没能拼凑出个真相来。 不过阮嘉二人显然没受到伤害,于是唐白也就没深想,只沉吟着想着他该怎样把那件事告诉阮嘉和叶三。 恰此时二人分别换好衣服出来,虽然还是哪里怪怪的,但是整体已然殊无异样。唐白见状,便笑道:“那日我觉醒成夫郎,还好叶兄弟出手相助,今日登门拜访,是特来感谢来了。” 又随手拆开油纸包:“这是一点莼菜炒牛肉,请趁热吃吧,不成谢意。” 牛!肉! 阮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连叶三都微带讶异:“哪里需要这样贵重的谢礼。” 一点牛肉,于他而言自然是凡物,但是他也算是征战四方,并非不食肉糜之辈,自然清楚当今于世,一般百姓都是吃不起肉的,更不要说这贫瘠群山之中的村民了。 谁料唐白一只手拎起油纸包,摇头笑了:“不,其实不只是谢礼,主要还是有事相求。” 阮嘉愣了一下,只见唐白摊手道:“我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哥儿,谁料居然是夫郎。这可把我母亲急得要死,非要我来向叶兄讨教一下夫郎究竟如何。实不相瞒,这莼菜牛肉也是她老人家做的,我想尝一点,还被教训了一顿,真是……” 他轻轻叹口气,神色有点无奈,却也有一点欣然。 阮嘉想起这位大佬是个孤儿,来了异世却反而有了父母。他本可以离开“新手村”独自去望山镇,但是也是因为父母的缘故,最终带了整个村子的人走,搞了个共同富裕。 果然,阮嘉听着唐白说道:“每三个月都会有人来清查夫郎,带上战场。离上次清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不出意料的话,最多还有半个月功夫,我就要被拉去打仗了。”他顿了顿又道,“我自然不太想去,他两位更不想我去,在家里哭天哭地,我只好出来躲躲。” 阮嘉理解地点头,唐白便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当然,不止我一个,叶三也是夫郎,所以也是要被带走的。” 叶三没什么反应,阮嘉则小小地啊了一声。唐白的目光从他二人脸上扫过,最终停在了阮嘉脸上,微微笑道:“你想必很舍不得叶三。” “我——”阮嘉想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不知怎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们一个是穿越而来、一心抱大腿的炮灰,一个是啥都不会、在原著中没有姓名的路人甲,两人本该没有任何交集,偏偏机缘巧合,不仅见了面,还上了床;不仅上过床,还一起下过地,还一起做过饭,还一起养了只小鸡……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两人都不是“没关系”了,但是究竟是什么关系,阮嘉一时又形容不上来。 他只知道,他听到唐白说叶三也会被带走,心下有点酸涩又有点失落。 一定是他看不得人受苦,所以对叶三心生同情,阮嘉一面说服着自己,一面看向叶三,却见叶三正看着他,微微笑了笑,神色温柔。 瞬间,阮嘉听到自己心脏扑通跳了一下,浑身过电般一颤,飘飘然如在云间。 陌生人对他可没这么大威力,阮嘉迷迷糊糊想着,同事?朋友?似乎也没有。那叶三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人,才对他有如此影响力? 是了,他们标记过了,所以叶三才会影响到他,一定是这样。 以此类推,他舍不得叶三被抓去当兵,也是因为哥儿的体质问题,而不是他真的这样想。 他才没有舍不得叶三的怀抱,也没有舍不得叶三的布老虎,绝对没有。 阮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下在自己和叶三中间画了无数条“与我无关”的红线,却听得唐白道:“要想不被抓去参军,也不是没有办法。” 阮嘉心道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眼睛却是一亮:“什么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乐!mua 留言送红包啦 第13章 约定(9.18大修) 唐白正要说,叶三忽然打断了他:“你跟我说就可以了。阮嘉是个哥儿,这事和他无关。” 阮嘉心想你这是性别歧视,还想反驳,却见叶三看了过来:“夫人,我的粥呢?” 阮嘉:…… 他小心看了叶三一眼,确认他并没发现自己把粥煮废了,这才放下心来。 但他又有点心虚,也不敢反驳了,只好看着叶三和唐白走到了院中,商议着出村的计划。 阮嘉趴在桌上,眼巴巴望着,心下刚升起一点好奇,转眼想起了原著剧情,唐白因为带大家走向丰收,获得了一致拥戴,当听说他要离开山村时,众人都愿意跟着他走。 如此深孚众望、一呼百应,不愧是主角大佬。 他知道了剧情,也就完全不慌了,还有心思观察两个人的表情,这一看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叶三比唐白高半个头,两人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俊翩翩,本该是很养眼的场景才对,但是似乎谈话的氛围并不美妙。 还好他们很快说完了,叶三转身朝阮嘉走来,神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阮嘉心道你故意露出这个表情,好让我越发好奇你们说了什么,可我其实早就知道唐白的计划了,好奇?不存在的。 他不上叶三的当,转头看向唐白,却见唐白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神色中有一抹兴味盎然。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表情,搞的阮嘉以为自己眼花了。 唐白客气颔首道:“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阮嘉:…… 不是,真不给我说啊? 唐白还真不准备跟他说,甚至没往他看上一眼,转身就走了。 阮嘉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哪得罪了这位大佬。 但是思来想去也并没有。而叶三见他一直望着唐白背影,冷不丁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阮嘉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嗯?!” 叶三见他诧异万分的反应,表情松动了些:“村里人都在说这事,你不知道?” 阮嘉心道我知道原身和唐白原身可能大概有一腿,但没想到已经到了流言四起的地步,以至于你都知道了。 再一想,其实他也不是全无察觉,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他闭眼稍微回想一下,就能回忆起他走在村中时,树下乘凉的女人们异样的眼神;他去看陈氏时,陈氏欲言又止地叹口气。甚至那日春耕,在阮嘉印象里热闹和睦的春耕,此时再想起来,只觉众人笑着的眼底皆有一份不自然。 他渐渐明了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更糟糕,那些人对他的恶意比他想象中更大,但是阮嘉对此依旧没什么感觉。 不过是群路人而已,我为什么要在意你们对我的看法? 然后他转眼看到叶三,呼吸忽的一窒—— 叶三和那些人究竟是不一样的,既然叶三都知道了,那他便需要对叶三有个解释。 他一时并没想明白为什么叶三和他们不一样,只觉得如果不和叶三说明白,他就会离他而去了。 这样想着,阮嘉道:“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跟唐大哥……唐白之间什么都没有。” 叶三抿着嘴角:“可你每次见到唐白都欢欣雀跃,见到他离开都失魂落魄。” 阮嘉心道那是因为我要抱他的大腿啊!那是我刷好感度的npc啊!那当然希望他十分钟刷新一遍,最好天天在我眼前晃悠就好了。 但他又不能直说,只好编了个借口:“那是因为……唐大哥是我的偶像!我欢欣雀跃是因为我崇拜他,不是因为我喜欢他。” 叶三显然全没料到这种说法,愕然问道:“偶像?” 阮嘉于是给他解释了下什么是偶像,然后道:“你知道的,大家都觉得唐白是个哥儿,他又那么厉害,我崇拜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太正常了!阮嘉自己都差点信了。 叶三若有所思:“你崇拜他哪点?” 阮嘉冥思苦想:“这个……他很聪明。” 叶三:“我也很聪明。” 阮嘉想起他洗个衣服都不会洗,头顶上冒出个问号,但看着叶三认真的表情,还是忍住了没打击他。 他继续道:“好吧,你也很聪明。但是唐白不仅聪明,家世也很好。” 叶三:“我家世也很好。”比他更好。 阮嘉头顶上冒出第二个问号:“唐白还很厉害,未来会成为天下响当当的人物。”不过是通过种田。 叶三:“我已经是天下响当当的人物了。” 阮嘉继续冒第三个问号:“但是唐白人缘也很好,大家都喜欢他。” 叶三:“我——” 这下他没话说了,他蹙着眉头:“我原本人缘也很好,只是我后来生了场大病,从此被‘他’占据身体——” 这个阮嘉反而信了。 但是他依旧头顶着三个问号,怀疑地望着叶三,最后肯定道:“你要么在说胡话,要么之前告诉我的身世是假的。” 叶三恍然一惊,险些想直接告诉他我就是雍王。 但是他最终忍住了。 他想等到千军万马来迎时,身披披风手执利剑,再告诉阮嘉:“我就是雍王。” 顺便再加一句:“你愿不愿意做孤王的王妃?” 完美。 所以他做茫然状:“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阮嘉诧异地望着他,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叶三赶紧用内力把额头烧烫了,阮嘉一摸上去就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叶三连连点头,阮嘉手足无措:“那怎么办,我们没有药啊!这样,我去找陈婶婶!” 叶三赶紧拉住了他:“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加了一句,“我们夫郎的体质不一样的。” 阮嘉信了:“那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他转头就推开厨房的门,然后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关上了。 “这个……”阮嘉支支吾吾,“厨房里没水了。” 叶三全然不知他做的好事,起身要去看,阮嘉连忙拦住:“别别别!别过来!” 叶三疑惑地嗯了一声,阮嘉自暴自弃道:“你再过来我就叫非礼了!” 叶三望他一眼,露出个无奈表情。 然后伸手就把阮嘉按在了厨房门上:“你叫吧。” 阮嘉:…… 阮嘉:“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叶三倾身看他,还待说什么,忽然手下的门一松,阮嘉差点往后摔去! 叶三一把拉住了他,抬头看到厨房的惨状,瞬间安静了。 阮嘉安静如鸡,直到踏云叽叽喳喳地跳了过来,看到厨房的模样,惊恐地叽了一声,跳到了两人怀抱里。 半晌,阮嘉才唉了一声:“我实在是很废柴。” 叶三低头看他,他有点垂头丧气:“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崇拜唐白了。” 阮嘉越想越觉得可信,不过阮小公子废柴习惯了,他爹妈甚至不会责备他一句,而是越发塞给他一堆保姆。 这样想着,阮嘉又十分怀念现代的生活。 起码不用自己做饭,就算要自己做饭,也不用用柴火生火。 可他又回不去,唉,太难了。 阮嘉惆怅之时,叶三却道:“你不会做饭也没关系,我养你就好。” 阮嘉微微一愣,抬头看他,只见叶三的表情非常认真,一双浓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像是一生的承诺。 阮嘉瞬间就感动了,感动完又觉得不对劲。 说好的约法三章的协议夫夫,怎么搞的像是要过一辈子的样子。 不过跟叶三过一辈子……似乎也挺好? 阮嘉被自己突然升起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心道就算要过一辈子,他也是找一个能干的老攻,而不是一个衣服都不会洗的废柴啊。 阮嘉你清醒一点! 叶三见他一直不说话,慢慢问着:“你不愿意吗?”声音有些失落。 阮嘉很为难,斟酌着道:“我这人比较要强,不喜欢别人养我,喜欢我养别人。” 这都是胡扯,阮小公子从来都是吃软饭的那个。 但是为了打消叶三的念头,他只能这样说了。 谁料叶三道:“你养我?那也行。我都听你的。” 阮嘉:…… 叶三低声道:“反正只能是我,不能是别人。” 阮嘉心知不妙转身想跑,叶三却牢牢抱住他:“你敢跑试试看。” 阮嘉乖巧:“好的,不跑。” 赶紧顺毛摸,免得他一下子暴走,万一把副人格弄出来,那他菊花又要受罪了。 叶三嗯了一声:“那我们说好了,你养我。” “……”阮嘉,“我觉得还是换一下,你养我比较好。” 叶三全盘接受:“好。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继续留言发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七七 2个;叽叽叽叽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路西菲尔 2瓶;冷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出手(修) 被叶三养的第一天,阮嘉看看自己又看看叶三,陷入了对未来的担忧之中。 还剩一点米,起码今天不会被饿死,他安慰自己,然后出门追上了扛着锄头去春耕的叶三。 叶三看到他,神色有点惊讶:“你去做什么?” 阮嘉目不斜视:“我去学做饭。” 叶三想起来了,确实有妇人们在一边做饭给他们吃,只是这次去人比上次少,就没叫上阮嘉。 叶三便道:“你可以不去的。”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阮嘉忧伤地摇头,心道今时不同往日,再不学就真的要饿死了。 叶三不说养他还好,他可以东蹭蹭西蹭蹭,勉强不会被饿死。 但是叶三现在不让他到处蹭吃蹭喝了,叶三真的觉得凭他可以养活两个人! 阮嘉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好勉为其难地努力一把,毕竟救两条性命胜过十四级浮屠。 两人同时怀着微妙的“他不行,我得帮他”的心思,并肩走在去春耕的路上。 说起来,那日叶三也不知道跟唐白说了什么,总之他一如往常地参加唐白组织的春耕,想必是拜倒在唐白的主角光环下了吧。 阮嘉没有多想,两人一路到了田地,叶三和男人们汇合,阮嘉和妇人们汇合,只是这次阮嘉神色认真多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妇人们做饭,倒把一众女人看的不好意思。 陈氏小声问道:“嘉嘉,你看什么呢,看这么入迷?” 阮嘉同样小声地认真道:“我看生火啊,我上次生火……”他把上次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陈氏,陈氏听完神色惊诧,无语地望着自己这个侄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阮嘉无辜地望着她,陈氏摆了摆手:“那你看吧,要是看不会就另外来找我,我教给你就是了。” “多谢婶婶。”阮嘉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一点都不会,我都升起火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米没熟,还会一粒一粒地蹦起来。” 陈氏好脾气地进行傻瓜教学:“因为你水放少了,米放多了。你二人吃的米,一小碗就足够,水的量要是米的五倍才可以。” 阮嘉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 陈氏又问:“你淘米了没?” 阮嘉:“……好像没有。” 陈氏一脸的意料之中:“下锅之前要淘米,然后淘米水别扔了,煮熟喝也很香,还可以拿来洗头。”又顿了顿,“整个村子一年都煮不了多少米,你这一下倒去了大半。” 阮嘉越听越心疼,简直要哭出来了,陈氏本来还责备他乱来,此时只觉得好笑:“行啦,那都是死物,人没事就好。” 阮嘉伤心地点点头,陈氏一指灶台:“你看,那是刘婶婶在做饭,她的厨艺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阮嘉顿时回头看去,只见刘婶婶是个矮矮胖胖的臃肿妇人,可手上动作特别灵巧。只见她拿过洗好的芹菜三两下切碎,沥干水分,又小心翼翼取出一只袋子,从袋子里捻了一把面粉洒在芹菜碎上,裹匀之后拿纱布盖好,放到了一边。 她做好后察觉有人在看她,不过只抬眼看了阮嘉一眼,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陈氏便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爱说话。” 阮嘉点点头,一面继续看刘氏的动作,只见她做完麦饭又开始做韭菜炒鸡蛋,一二三四五个鸡蛋磕破下锅,锅里噼里啪啦地响,震得阮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陈氏感觉到阮嘉的动作,心下好笑,抬头看了一眼刘氏的锅,对阮嘉解释道:“油放多了一点,有点爆锅。” 爆锅!听起来就很可怕! 阮嘉略微慌张,却见刘氏眉头都不动一下,往锅里倒了一点点开水,瞬间世界安静了。 阮嘉:好神奇! 接着刘氏开始了一连串的翻炒、颠锅、锅里起火、单手起锅等操作,行云流水之下,一盘韭菜炒鸡蛋很快出锅了。 阮嘉:硬核炒菜,学不来学不来。 大概是他脸色变幻得过于明显,刘氏一面拿竹刷涮着锅,一面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阮嘉忙道:“刘婶婶好。” 偷学人家连个招呼都不打,似乎说不过去。 刘氏还是没说话,只冲他点了点头。 阮嘉还想夸她一句,背后忽然传来夸张的“哎哟”一声:“上赶着巴结,你说好笑不好笑!” 阮嘉回头看去,却见是一边择菜的王氏,正在和一众妇人说笑,眼光都没看阮嘉一下。 阮嘉正觉得是自己想岔了,又听得王氏道:“连块自家的田都没有,养只鸡跟玩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没被饿死的。” 另一个妇人没注意到阮嘉已然看了过来,小声笑道:“靠别家接济呗。” 又一个妇人小声嘀咕:“谁家有这个闲心管别人,又不是那镇上的大财主、大善人。” 王氏便道:“他哪是‘别人’,他跟好多人都是‘一家人’。” 那人疑惑:“一家人?” 王氏哈地笑了下:“镇上的大财主都有外室的,白天跟外室装不认识,晚上往他被窝里一钻,哎哟,认识得不能再认识了!” 那两人窸窸窣窣笑了起来,又拍王氏:“不知羞!” 阮嘉:…… 刘氏又看了阮嘉一眼,这次带着点微妙的审视意味,好像是在判断他的姿色够不够做大财主的外室。 阮嘉:我当然是够了——等等我在想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封建糟粕,我支持自由恋爱和一夫一妻制。 阮嘉于是糟心地看着王氏。 他天天为生存发愁,目前还没上升到考虑感情的层次,谁知她们连财主都给他安排好了。 所以财主呢?在哪? 阮嘉就很生气。 气生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不是现代的阮嘉,而是古代的“阮嘉”。 他肯定一清二白,但是原身——原身可未必清白啊! 阮嘉便又慌张起来,心想难道原身真的做了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原著原身确实在勾搭唐白没错,但一直没得手,所以后来才会铤而走险爬床,然后就直接挂了。 鉴于阮嘉此时还好好的活着,原身肯定还没爬床,那么他跟唐白是没什么那方面的交集的。 阮嘉松了口气。 既然没这个事实,那这帮人就是在造谣,胡说八道。 最让人怨念的是用财主的外室比喻他,却又不给他一个财主。 极其怨念。 此时那帮人还在笑,陈婶婶心疼阮嘉心疼的不行,冷声道:“王氏,你又在嚼什么舌根!” 作者有话要说:我前两天正好在看笑傲江湖,一个手抖就搞出个起火的情节 其实那是大纲里没有的(捂脸) 改回来了,起火什么的,大家就当没发生过吧(狗头) 第15章 盛饭 虽然陈氏发怒了,但是她不过一个寡居的妇人,王氏压根就不怕她。 甚至还阴阳怪气地道:“你侄子能做,我难道不能说?” 阮嘉:“我做什么了?” 王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做了什么,整个村子都知道,偏你自己不知道?” 阮嘉:“我不知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王氏顿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见男人们都离得远远的,村长夫人也不在,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刘氏。 刘氏虽然在村中颇有分量,但向来只管实事,不管口角,哪怕她和村长夫人交好,也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这样想着,王氏便冷然道:“你到处勾引人,换以此换吃的穿的,跟、跟外面的妓子也没什么两样,不知羞耻!” 阮嘉是真的怒了:“我哪换了吃的穿的?”我穷的要死! 陈氏也道:“阮嘉往日不做事,吃的穿的都是我给他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阮嘉没想到原身真的什么都不干,一心啃老,不免义愤填膺。 也正是因为原身游手好闲,所以才惹出这些流言来,哪怕原身有贼心没贼胆,实际上什么都没做。 总结起来就是懒惰真是可怕。 至于阮嘉自己,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懒惰的人,他倒是很乐于做点事,只不过什么都做不成而已。 做不成怎么啦,阮嘉理直气壮地想着,起码我的思想是很上进的!跟原身天壤之别! 一次两次做不成,难道会永远做不成吗! 阮嘉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充满信心。 于是阮嘉道:“王氏,你听好了,我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也不屑于靠别人的施舍活着。” 一向啃老的人说出这种话,王氏等人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嗤笑神色,连陈婶婶也颇为意外地看了阮嘉一眼。 阮嘉满心豪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点家主角经典语录,热血逆袭必备口号。 可惜王氏等人都没读过书,连听都没听懂,怀疑地想阮嘉干什么要既去河东,又去河西。 她们于是露出困惑的神色,阮嘉只当她们是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便只哼了一声,不理她们了。 他转过头来想继续学做饭,结果看到刘氏一脸思考地望着他。 “你要去河东了?”刘氏说了见到阮嘉以来的第一句话。 阮嘉:…… 阮嘉:“我不去河东。” 刘氏便哦了一声:“那就好。我饭做好了,要人帮忙给男人们盛饭。” 你去河东了我这儿就缺人手了。 她欣慰地点点头,指着那一大盆蒸好的麦饭,塞给阮嘉一个巨大的勺子:“你负责盛饭,我去看看汤。” 阮嘉很乐意跟这种实干家交好,于是爽快地接过勺子,结果被沉重的长勺压的手腕一沉,险些砸到地上去。 刘氏:…… 阮嘉再次暴露了自己的弱鸡体质,自觉丢脸丢大发了,硬是双手握着勺柄,小心翼翼地舀起了麦饭:“没事,我可以!” 刘氏不太放心地看了会儿,见他真的没问题了,这才对前来盛饭的男人们一声怒吼:“排队!谁都不许抢!” 男人们吓得一哆嗦,阮嘉也吓了一跳。 果然不愧是实干家,平时沉默寡言,办起事来疾言厉色。 男人们显然知道刘氏的脾气,也不生气,哆嗦完便调侃了起来:“哟,刘嫂子发威了!”嘴上这么说,倒是的确老实了许多。 阮嘉渐渐掌握了窍门,盛饭之余还有空抬头看一眼,这一眼就看到叶三端着个碗站在队列里,挽起的袖口上都是泥,手上的碗还缺了个口,偏他认认真真望着手里的碗,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哪怕是如此尊容,阮嘉望见他,第一反应还是“鹤立鸡群”这四个字——只是这只鹤他呆了点罢了。 阮嘉怔怔看着他,面前那等着盛饭的男人忍不住了:“你们回家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现在老子要吃饭啦!阮小子,你倒是给我来一勺啊!” 众人哄然大笑,阮嘉平白闹了个大红脸,再也不敢到处乱看,一味加快了速度,想赶快搞定了这帮人。 直到桶里的麦饭只剩最后一人的分量,阮嘉才松了口气:“最后一个了,你——” 他抬起头,正看到叶三端着碗站在他面前,一时卡了壳。 叶三有些愉悦地勾了勾嘴角,冲他伸了伸碗:“我什么?赶紧给爷盛饭,回家好看婆娘去。” 阮嘉脸上又要烧起来了,强撑着道:“你家有婆娘?真是岂有此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叶三定定望他一眼:“是我说错了,婆娘没有,只有个俊俏的小子,还既要去河东,又要去河西。” 阮嘉:…… 阮嘉先是觉得他和刘氏等人一样没听懂,但是细看叶三神色,又觉得他眼中带着揶揄,显然是听懂了。 不愧是当兵的,有见识。 阮嘉想着,叶三又笑道:“不过去了河东又去河西未免辛苦,不如在家舒舒服服地待着。” 阮嘉:“待着,然后饿死?” 叶三温柔道:“我说了会养你的。” 你养我?你是像主角那样能力出众,还是像土财主那样有钱挥霍? 虽然阮嘉对叶三的想法非常感动,但是心里并不当回事。 他对叶三的养家能力着实没什么信心。 恰在此时,前面传来一声呼喝:“姓——阮——的!” 一个黑影嗖一声飞过来,眼见要撞上阮嘉,被叶三轻飘飘一锄头顶开了。 那一锄头本要黑影跌个跟头,谁料那人也够机敏,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呼呼哈哈地把手上棍棒一通摆弄,最后扎着个马步挡在两人面前,年轻的脸上杀气腾腾。 阮嘉望着他的脸,觉得他长得十分路人,一看就是作者随手写的一个小龙套,心下松了口气。但是这张脸又有点熟悉,所以阮嘉终究没能放下心来。 还不等他想出这人熟悉在哪,刘氏便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年轻人的耳朵:“你个杀千刀的又干什么!” 年轻人惨叫一声:“娘!娘你松手!有话好好说啊!” 阮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刘氏的儿子,他长得跟刘氏有点像,所以阮嘉才会觉得熟悉。 刘氏最终放开了他,年轻人好说歹说把刘氏哄走了,转身就对阮嘉沉下了脸:“说,我杨大哥去哪了?” 叶三则蹙眉问那年轻人:“你杨大哥是谁?” 年轻人切地一声:“你连我杨大哥都不认识,怎么在这一片混的?听好了!我杨大哥就是——” 他呼呼哈嘿地耍了一套拳,最后摆了个威风的pose,朗声道:“我杨大哥姓杨名全,人称杨屠夫是也!” 第16章 衣服 他威风凛凛地望着叶三,而叶三只哦了一声,一锄头就把他撂倒了。 年轻人龇牙咧嘴地起身:“你,你,你!你居然一招就打败我了!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叶三依旧无动于衷地望着他,阮嘉看不下去了,插嘴道:“他没什么来头,是你太菜而已。” “不可能!”年轻人果断道,“我可是杨大哥的入室弟子!” 阮嘉心道你们还很讲究啊,好奇望他:“入室?” 年轻人思考一瞬:“反正他教我的时候都是在屋里,这不是入室是什么?” 有理有据,阮嘉赞同地点点头,年轻人恍然想起了自己为何而来,一拍大腿:“杨大哥!你们把杨大哥怎么了!” 阮嘉觉得他呆头呆脑地好玩,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听得年轻人压低了声音,懊恼道:“他说好的每隔一天来教我功夫,我昨夜……昨夜好不容易避开我娘去找他,他居然不在家!” 阮嘉还是笑:“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道:“白天时候他还说要找你来着,晚上就不见了,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阮嘉这才微微敛了笑,悄悄拉了拉叶三的袖子,意思是问他该怎么办。 叶三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满脸的我真的没见过姓杨的:“我们没见过他,去找别人吧。” 年轻人狐疑地望着他,叶三一抬眼皮:“还不走?”说着拎起了一边的锄头。 年轻人这才飞一般地跑了,大老远听到他在鬼叫:“狗——二——哥!你看到杨大哥没!” 那狗二哥还没答话,刘氏已然长眉倒竖:“什么杨大哥!我叫你离姓杨的远一点了!臭小子找打!” 年轻人又是一阵鬼叫,众男人在一边哈哈大笑,三言两语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杨屠夫失踪的事。 阮嘉心下有些不安:“杨屠夫不会——” 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不知道自己是担心杨屠夫回来,还是担心他不回来。他知道杨屠夫是个逃兵,□□熏心不说,身手也还行,真任他游离在外,搞不好会去祸害别的村子,害更多的人。 这样想着,阮嘉还是希望杨屠夫能回来,反正理在他们这边,叶三更是吊打姓杨的,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回来又怎么样呢?阮嘉却又想到,这边没有官府,只能上报村长。以杨屠夫之恶怎么也算犯了刑法,但是村长难道能把他关起来,或者杀掉不成? 阮嘉正忧愁着,叶三便道:“要不然,我去把他抓回来?免得你提心吊胆。” 他说着就要起身,阮嘉一把抓住他袖子:“不用!” “提心吊胆就提心吊胆,说不定能激励我早日学会做饭。”阮嘉义正言辞说罢,顿了顿又小声道,“哎,主要是你不在,我有点害怕。” 叶三眼中带出点笑意,刚要说什么,却手指微动,路边石头后面随即传来哎哟一声,一个人滚了出来。 阮嘉一看,正是那姓刘的年轻人:“你怎么又来了!” “我问了一圈,大家都不知道杨大哥去哪了。”年轻人气呼呼道,“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姓阮的,所以他失踪肯定跟你们有关!” 他往阮嘉面前一趴:“我不管,我赖上你了,直到我找到杨大哥。” 阮嘉:…… 他是刘氏的心肝宝贝,叶三不能像对杨屠夫那样对他动武,只好随便一脚把他踢开,淡淡道:“随你,只要不碍着我们。” 年轻人比了个好的手势,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像个幽灵一样跟在了两人身后。 阮嘉先时有些不习惯,慢慢的还真忘了这茬,跟叶三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你学会了种地,可我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饭。希望我会了,天哪,我再也不要生火了!” 叶三嗯了一声:“我还有内力,可以借给你煮饭。” 幽灵的影子抖了一下,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却很讲信用地捂着自己嘴没说话。 阮嘉视而不见,继续掰着手指数:“可你不会洗衣服。不会也就算了,你把衣服都洗破了,我们穿什么?” “这里看起来也没有买衣服的地方,难道要我们自己织?开什么玩笑啊!”阮嘉越想越觉得可怕,“还有油要怎么榨,盐从哪里弄,柴从哪里砍,生病了怎么办……” 叶三深深吸了口气,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一口:“没事的,有我在呢。” 阮嘉今天肉眼可见地陷入了焦虑,非常的没有安全感,这是他身为夫郎的失职。 叶三默默心想着,我可是你口中“天下最厉害的人”,我能给你极尽奢华、无忧无虑的生活,你还在担心什么? 可阮嘉一无所觉,甚至一把推开了他,略微嫌弃道:“有空在这干巴巴地安慰我,能不能做点实事?” 叶三眼露茫然,阮嘉只好提醒他:“衣服啊!我们没有换洗的衣服了呀!怎么办!” 怎么办?叶三思考一瞬,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能给的都是日后的东西,而对眼前的生活却无能为力。 叶三忍不住抬头看天,很希望自己的手下们能从天而降,把他拯救出去,最好顺便带上他的王服,这样阮嘉就会用震惊、膜拜的眼神望着他,比曾望向唐白的还要诚恳十倍、百倍才好。 可是天空万里无云,唯有一只小鸟飞过,望见地面上这个抬头看天的呆头鹅,疑惑地咕咕了两声。 “……”叶三收回了目光,心道不就是衣服吗,区区小事,难道我搞不定? 这样想着,他心下有了主意。 . 吃过午饭,众人又开始劳作,直到夕阳西下才相继散去。陈氏身体不适,阮嘉便先行陪她回去了,叶三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一只狗吠了起来,一直跟着他的“幽灵”被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叶三面前。 “……”叶三发现这人很喜欢这个拦路虎的姿势,还要抬脚把他踢到一边,然而他刚一动作,年轻人赶紧抱着头瑟瑟发抖,那只凶狗也夹着尾巴跑了。 还没动手,威力已然恐怖如斯,叶三默默收回腿,却被年轻人一把抱住了:“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叶三神色冷淡,谁料年轻人却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放:“大哥,叶大哥,您收徒弟吗?您看我怎么样?我也不求学别的,就学会内力煮饭就好了,大哥——啊!” 叶三随手把年轻人拍飞,掸了掸衣袖道:“离我远点。” 年轻人毅力非凡,灰头土脸地又回来了,闻言不敢再碰叶三,只好绞尽脑汁地吹马屁。 他吹了叶三两句,险些又被拍飞,这次灵机一动吹起了阮嘉,才幸免于难。 他直把阮嘉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然后说叶三能娶到这样的哥儿,想必自己更厉害云云,最后还不忘吹一波杨屠夫,说他慧眼识美人,虽然关于阮嘉的非议甚多,但那都是因为木秀于林惹人嫉恨的缘故,而他杨大哥就像天神下凡一般,拯救阮嘉于水火之中—— “咔擦。”叶三手上不小心用了力,路上碎石瞬间化为了齑粉。 年轻人顿时安如鸡,叶三又道:“重说一遍,刚才那段。把姓杨的换成我。” 年轻人:“啊?……哦!” 他又重新吹了一遍,然后眼巴巴望着叶三:“叶大哥觉得怎么样?要不我再来一段?” 叶三颇无言地看着他,显然觉得他二得令人发指,转念一想又觉得阮嘉或许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带回去逗他笑一笑也好。 于是他打量了年轻人一眼:“你和杨屠夫究竟是什么关系。” 姓杨的心狠手辣,哪能耐烦跟这么个二愣子打交道,更别说收他为徒。果然,年轻人挠了挠头:“这个,虽然我说是杨大哥的徒弟,但其实我还没拜入师门。” 叶三一脸冷漠地听着,年轻人又道:“我只是偶尔去偷看他舞刀而已。他在院子里舞刀,我从灶台溜进去偷看,所以我是‘入室弟子’。” 叶三继续一脸冷漠:“所以说,你和杨屠夫实际上没关系?” “那怎么能!”年轻人睁大了双眼,很有义气道,“我怎么说也学了他的刀法,就算不是师徒,那也是兄弟啊!” 叶三唔了一声:“可我不喜欢姓杨的。你要是想学我的功夫,就得和他划清界限。” 年轻人果断改口:“杨屠夫是谁?我不认得,没听过,没见过,不知道!” 叶三:…… 年轻人目露期待:“所以我可以学功夫了吗,师父?” 叶三高深莫测地望他半晌,忽然道:“你家有新衣服吗?” “?”年轻人摸不着头脑,“有啊,怎么啦?” 叶三于是嗯了一声:“一招换一件衣服,怎么样。” 年轻人惊呆了,万万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反应过来便连连点头:“好好好!一言为定!” 叶三面不改色地用天下顶级武师教授的顶级剑术换几件衣服穿,他自觉问心无愧,但是听到远处阮嘉叫了他一声,还是忍不住眼皮一颤。 “叶三!快来!”阮嘉又喊了一声,叶三抬头看去,只见阮嘉站在家里的小院前,一脸严肃地冲他招手,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姓杨的来了?还是唐白来了?亦或是哪个不长眼的嘴碎妇人来了? 叶三神色一紧,闪身前去:“怎么了?” 阮嘉甚至来不及朝一边的年轻人看上一眼,只拉着叶三一路小跑,指着屋后的草垛道:“你看。” 叶三满头雾水,却听见草垛中传来细微的叽叽声。抬起草垛往里看去,正和四只黑葡萄似的小眼睛对上了视线。 一只是踏云,还有一只黄鸡大概是她的朋友。叶三到此时依旧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直到阮嘉拨开那黄鸡的羽毛,给他看了看毛下面光滑的椭圆形物体。 叶三盯着看了半晌,缓缓道:“她,下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踏云的蛋,放心 我们踏云还是一只小叽 第17章 烧烤 叶三和阮嘉如临大敌地蹲在草垛前,一眨不眨地望着窝里的两只黄鸡,和黄鸡屁股下面的蛋。 踏云灵活地跳到叶三怀里,叽叽叽一直叫个不停。叶三忍住了看她屁股的冲动,告诉自己这不是踏云下的蛋,没鸡对踏云下手,这才平静下来。 他又抬头去看窝里那只黄鸡,显然身量婀娜眉眼风骚,是一只早就成年的母鸡,和踏云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 那她们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叶三正疑惑,阮嘉睁大了眼睛:“这不会是你母亲吧?!” 踏云叽了一声以示回答,那边黄鸡则老神在在孵着蛋,不想理眼前这三个大惊小怪的家伙。 “二胎啊。”阮嘉调侃了一句,“是同一个爹吗?” 踏云叽叽表示不是,一面伸出翅膀往草堆里一啄,顿时听得一声惨烈的鸡叫声,一只大黑公鸡跳了出来,连蹦带跳要逃离现场,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年轻人端详着手里的鸡:“诶,这不是我家的鸡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阮嘉:…… 显而易见他是来干坏事来了,阮嘉默默想着,年轻人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神色,一拍脑袋把公鸡递过来:“这小子欠收拾!要不咱们把他宰了吧,就当我给师父师娘的见面礼!” 公鸡瑟瑟发抖,阮嘉则满脑袋问号:“谁是你师父师娘?” 叶三一个眼神把年轻人的话堵了回去:“我答应教他一点武功,他就非要叫我师父,我可没答应。” 阮嘉觉得万分新鲜:“你教他武功?”你们军中的武功可以随便教的吗? 叶三道:“只是教他怎么用内力煮饭而已。” 阮嘉恍然哦了一声,并表示:“我也想学。” 叶三拒绝了:“你没内力。” 阮嘉反问:“那他就有内力了?” 当然也没有。叶三心道,所以这不是要教他吗! 一套内力心法分开教个二十次,不就是二十件衣服了吗!等他学会内力煮饭早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但叶三才不管那个。 叶三无意中学会了无良机构收费的套路,这一切都是生活所迫,谁让他是要养家养老婆的人呢,叶三面不改色地想着。 而年轻人毫无被坑的自觉,狗腿地拍了一通马屁,又被叶三拎出去“学了会儿武功”——阮嘉只看到他们窃窃私语,感觉在密谋什么,不由得怀疑这个“学武功”的真实性来。 尤其是到了晚上,叶三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件新衣裳,阮嘉就更加震惊了。 “哪来的?”阮嘉盯着叶三不放,显然非要知道个答案不可。 叶三负隅顽抗了会儿,最终全盘托出,阮嘉只听得眼前一黑:“这怎么行!你怎么能带坏小孩子呢!” “小孩子?他已经成年了。而且这些衣服他娘已经交给他了,是他自己的东西,拿来换武功怎么不可以?”叶三一挑眉,“再说了,若是平时,这些功夫价值千金,也都还有价无市,明明是给他赚大了。” 阮嘉心道你这都是歪理,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还好叶三道:“我也只让他拿了两件,没让他真的拿二十件来,就算他娘亲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放心好了。” 阮嘉还是觉得纠结,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坑过人的原因,此时心里愧疚感爆棚,直到叶三道:“我们只有身上这套衣服,你要还回去,我们明天就没衣服穿了。” 阮嘉顿时打消了顾虑,心道生活所迫生活所迫,鬼鬼祟祟地收下了两套衣服。 此时又是晚饭时间,阮嘉仔细淘了米,在叶三的内力帮助下煮好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粥,蹲在院子里一面喝一面看着孵蛋的黄鸡。 黄鸡还是闭目养神,完全不理他。阮嘉忍不住对踏云道:“你说她多久会孵出小鸡来?” 踏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只叽叽叽个不停,阮嘉只好想着明天去问陈氏,把吃完的碗放回了厨房,用水洗了洗。 天可怜见,他们的饭里好久没油了,洗碗水都是清澈一片,毫无油脂痕迹。阮嘉嘴馋之余,不免想起了刘猴儿带走的那只黑公鸡,但是又一想人家老婆正在他家孵蛋,自己就把老公吃了,似乎又不太好。更不要说踏云也是一只鸡——阮嘉总觉得自己养了只小鸡做宠物后,再想起吃鸡就有点负罪感。 说起吃鸡,阮嘉回想起自己在现代出门野炊,睡前和大家打了把游戏,野炊的香味甚至现在还闻得到。他耸了耸鼻尖,刚对眼前的辛苦生活生出点嫌弃,忽然听见外面叶三喊道:“阮嘉!” 叶三的声音带点欣喜,阮嘉出门一看,只见他手里拎着只肥鸟朝他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这还用看?这是加餐啊!阮嘉简直是从地狱到了天堂,兴奋之余一把扑过去抱住了叶三:“你太棒了!” 这会儿他把“约法三章”忘得干干净净,叶三不动声色地揽住他:“多夸几句。”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威武非凡的叶三叶大哥!”阮嘉听刘猴儿叨逼叨了一天,此刻活学活用出口成章,“你最棒了!” 叶三微笑起来,倒了盆水,手掌一触就变作了热水,然后把小肥鸟囫囵放到了水里。 阮嘉心里念了一句阿门,然后忍着口水看叶三处理肥鸟。叶三则撸起袖子,把手上弹弓交给阮嘉:“给你,拿去防身。” 原来他是用这个打到了鸟,阮嘉望着手上弹弓,只觉入手圆滑,手柄上甚至刻了精致的雕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叶三的东西,倒像是小姑娘的玩具。 更关键的是,这还是新的,毫无磨损痕迹。 阮嘉合理怀疑其中有猫腻:“这哪来的?” “嗯?”叶三伸手拔着毛,一面瞥了一眼,“这是我准备送给我妹妹的。” 啊,他还有个妹妹。阮嘉伸手拨弄了一下,还给了叶三:“那你还是送给她吧,我不跟小姑娘抢东西。” 叶三没接,继续处理肥鸟,一面淡淡道:“她被我二哥带走,不会再回来了。” 他语气平常,神色也并无异样,但阮嘉还是贴心地没再问下去。 谁料叶□□而自己道:“她走之前给我下了毒,我醒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听起来是个叛逆无知的小姑娘,乡间女孩这么厉害的吗,连下毒都会? 估计是说书的惹的祸,教坏了小孩,阮嘉摇摇头。 不过,既然叶三的精分并不是先天的,那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救治? 只是叶三家里贫穷,摊上这种事估计也没钱治,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赶紧送去军中了事。 太惨了,阮嘉心想着。 “跟你说这个是让你放心。”叶三头也不抬道,“我并非天生性格多变,你不要害怕。” “我没害怕。”阮嘉笑,“我要是害怕,那天就不会让你留下来。” 其实阮嘉那天害怕极了,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心软。 尤其对落难的美男心软,没救了。 叶三抬头看他,阮嘉顺势欣赏了下这张俊脸,又望着他手下被拔光了毛的小肥鸟。 他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叶三的手势相当熟练,忍不住开口问他,叶三嗯了一声:“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我少年时候贪玩,经常偷偷和狐朋狗友出去打猎下酒喝。”又顿了顿,“当然,后来上战场杀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低头去看阮嘉的表情,果然见他脸色苍白起来。 叶三脸色微变,伸手扶住阮嘉,阮嘉则连连摆手:“没事我接受的了,就是你一边处理鸟肉说这个,我瞬间有了画面感——呕——” 他干呕了两声,大概是贫血的原因,有点头晕。 叶三道:“那我把这鸟丢了吧。” “不!”阮嘉挣扎了下,“我……我要吃肉。” 哪怕有了糟糕的联想,阮嘉还是不想放弃到嘴的烤肉,特别是他想到未来很长时间都是这种日子,就觉得应该提前适应一下。 古代,乱世,阮嘉对这四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但是显然叶三并不希望他勉强,也不觉得他需要勉强。可是阮嘉神色坚持,他只好继续把鸟肉用竹枝穿了起来,交给了阮嘉。 阮嘉掂了掂:“走,生火去!” 两人从厨房搬出柴火,叶三用火折子点燃,接下来就全是阮嘉的工作了。 他恍然间发现叶三的生活水平还是要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的,起码他生火生的很熟练。 但是阮嘉也不甘示弱,炒菜煮饭他不会,野炊他会啊! 他在厨房里看了看,拿了灶台上最后一颗大蒜生姜、最后一点油和盐,还从村民们送的东西里扒拉出来了一点花椒,一起揣着带了出来。 然后他也不剥大蒜生姜的皮——不会剥,直接切块塞进了串起的鸟肉肚子里,然后用刷子刷了厚厚一层油,一放到火堆上,就滋滋响个不停,叫人心情愉悦。 阮嘉深深吸了口气:“我觉得还应该划几刀口子。” 叶三表示赞同,接过菜刀轻轻划了几下,瞬间表皮裂了开来,在火上发出轻轻的刺啦一声。 第18章 井盐 “叽叽叽。”踏云闻到香味跳了过来,挤到了两个人中间,一只脚踩在阮嘉膝盖上,一只脚踩在叶三膝盖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满天星河,半畦菜地一黄鸡,两个分食烤肉的人,还有草垛里安详孵蛋的来客。 食物的香气一直萦绕在阮嘉鼻尖,直到他入睡,直到他第二日醒来,依旧没有散去。 甚至他隐约从那香味中觉察到一股别样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深夜的露水滴在沉香木上,又清冽又沉郁,令人魂牵梦萦,追溯源头,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这味道一直萦绕不散,像是一片羽毛挠在阮嘉心上,酥麻入骨,叫他既想喊停,又想喊继续。 阮嘉因此很有些心神不宁,特别是看到叶三的时候。 他和叶三之前甚至被迫睡过了,阮嘉都看得很开。 哪怕感觉到叶三的态度不太对的时候,他防备心也不是很重,心情激动时仍旧会扑过去抱住叶三,意思是“干得漂亮”。 但是一夜过去,他突然变得敏感起来,尤其是抗拒和叶三肢体接触,简直到了看见叶三就要转身跑的地步。 所以这天早晨阮嘉跟叶三说了一声就忙不迭出门了,一方面是避开叶三,一方面是真的有事。 他昨夜用完了油盐,这可是必需品,得快点补充才是。 他才不会像叶三那样坑小孩,那当然是用正当手段了。 正当手段就是去问陈氏怎么办。 到陈氏家里的时候,她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看见阮嘉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昨夜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阮嘉昨晚睡得可香,自然什么都没听到。 陈氏神色还是很忧虑,阮嘉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陈氏含糊道:“年纪大了,想必是听错了。”又问阮嘉,“嘉嘉来做什么?” 阮嘉如实相告,陈氏第一反应当然是把自家的给他一些,但是被阮嘉坚决拒绝了。 陈氏只好道:“村长家有榨油的磨盘,六月份油菜成熟的时候大家会去他家榨油。” 阮嘉心想原身和陈氏都没种地,更不谈种油菜,是哪来的油吃? 他问了出来,陈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我帮刘氏纺丝做衣服啊,全村人的衣服有一半都是他家做的,衣服换点粮食油菜之类的,那我当然也有一份。” 阮嘉明白了,分工合作么。 可他并不会纺丝,也不会种地。阮嘉认真思考了下自己的技能,觉得他除了吃喝玩乐和花钱,能用的上的技能大概就是大学学的所谓企业管理,什么投资金融之类。 而且他虽然勉勉强强上了个名校,但是他爸从没指望他继承家业,毕竟他哥他妹在能力上全都吊打他,阮嘉只用做个吉祥物就好了,所以他也没怎么认真学。 当然,认真学也没用,这会儿可不是资本的时代,是正儿八经的农耕社会。 阮嘉没什么办法,又问道:“那盐呢?” 陈氏道:“村里的盐都是从望山镇那边的盐井来的,只是现在路不好走,已经很久没能出去了。”又咦了一声,“不过昨日才说山上似乎有个废弃的盐井,他们正说着今日去看看呢,你来的倒巧。” 阮嘉大喜:“那我也去!” 陈氏啧了一声:“你凑什么热闹,让叶三去就好。” 阮嘉踌躇了下,还是道:“我也去。” “去哪?”门口传来叶三的声音。 阮嘉心下一颤,回头看去,只见叶三不知何时走进了院子,望着阮嘉道:“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阮嘉含糊应了一声,也不看他。 陈氏料想他们在闹别扭,也不多说,只把刚才给阮嘉说的又对叶三说了一遍。 叶三便点了点头:“我去吧。阮嘉你呆在家里。” “你什么意思,”阮嘉闷声道,“你真把我当女人?” 叶三微微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嘉自己也觉得没趣,甚至心下埋怨自己无理取闹,但是那股烦闷怎么也消散不去。 那股沉香木的气味更浓郁了,阮嘉心跳越来越快,听得陈氏说了句“他们在刘氏家里汇合”,就向陈氏告别,往刘氏家里去。 叶三提着陈氏给的木桶,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与阮嘉正好相反,叶三的心情出奇的好,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二十岁后二哥带着小妹反叛出京,那之后从宫里到宫外都是兵荒马乱,他又身患怪疾,几乎是没一天舒服日子过。 而他此时的感觉,便仿佛回到了踏花游街的少年时代,不,比那更美好。 他鼻尖全是甜蜜的花香,简直是美到要飘起来了。 这种好心情持续到走到刘氏门口,和唐白迎面撞上。 那日谈话之后,唐白果然如约没再出现在阮嘉面前。 他本以为滤井盐这种力气活,阮嘉不会来参加,所以迎面看到阮嘉的时候,神色不免有些惊讶。 不过那惊讶一闪即逝,唐白接着笑道:“阮嘉,好久不见。” 他不叫他小阮嘉了,阮嘉觉得有些奇怪,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唐白哥家里也缺盐吗?”阮嘉问着。 叶三静静站在阮嘉身后,望了唐白一眼。 唐白失笑摇头:“到洪水期了,过不了河也就去不了望山镇,村中许多人家都缺盐,我听说山上有个废弃盐井,所以说带着他们去看看。” 大佬! 阮嘉满眼都是“哇”,唐白却咳了一声:“我们进去吧,大家都到了。” 他率先走了进去,果然刘家的院子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大概十来个,全是春耕时的熟面孔,看来是全村的壮劳力了。 哦,还多了一个,那就是一直冲阮嘉挤眉弄眼的刘猴儿。 虽然刘氏家不是地主,但是在村中算是仅次于村长家的好了。所以每次阮嘉看到刘猴儿,都觉得他是活体的地主家傻儿子。 傻儿子继续自嗨,在一众心事重重的大人们中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甚至还嘿嘿笑着插嘴:“要真有什么,我打断他的腿!” 嗯? 阮嘉后知后觉:出什么事了吗? 刘氏直接一巴掌呼在儿子后背:“瞎说什么!” 刘猴儿犹自不服:“就算我打不过山鬼,我师父绝对打得过!” 刘氏眼睛一瞪:“谁是你师父?姓杨的好不容易滚了,你又跟谁鬼混了?!” 刘猴儿还要说什么,阮嘉赶紧打断他:“山鬼?什么山鬼?” 众人望着他:“昨夜山鬼在林中嚎成那样,你没听到?” 阮嘉一脸懵逼:“没听到。” 众人:“我们都听到了。”又望向唐白,“唐小哥听到了吗?” 阮嘉心想大佬相信科学不信鬼神,问他,他肯定回答—— “听到了。”唐白慢条斯理道,“声音挺大。” 阮嘉:? 唐白转头问叶三:“叶兄听到了吗?” 叶三:“嗯。” 阮嘉:??? 阮嘉看着一众心神不安的人,心道是我聋了? 而且连大佬都说听到了山鬼,难不成这书里是个有鬼怪的世界? 他半信半疑,刘氏打破了寂静,担忧地对自家男人道:“昨日才惊扰山鬼,今日就别去山上打井盐了吧。” 她男人迟疑一瞬:“可我们并没有冒犯他老人家,纵使昨夜显灵,那也不是冲我们发怒,上山想必也没什么问题。” 刘氏冷哼一声:“你就是这样!只要有好处拿,命都不要了!” 她男人支支吾吾,毕竟此行他计划好久了,不仅是为了井盐,还有山上上好的柴火和野味。若让他不去,总不甘心。 一众男人大多也这样想,既害怕山鬼发怒,又垂涎山上的好东西。一时心想惹到神鬼可是罪孽深重,一时又想到山上的东西山鬼也享用不完,拿一些也没什么。 最终众人望向了唐白:“唐小哥怎么说?” 村长年迈,近日来唐白接管了大多数村中事宜,众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唐白抬目望了望山上,最终道:“我们只要心怀敬意,山鬼自然明了。况且多年来我们都是这样,没理由突然对我们发难。” 众男人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说得好!” 唐白神色温和却有力,自带定心丸气质,众男人不自觉放松下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叶三也在摆弄手上的竹竿和桶,一副不出意外的模样,一时只有阮嘉陷入了迷茫。 刘猴儿跑过来安慰阮嘉:“师娘……阮大哥不用担心,我和师父一左一右保护你,山鬼别想碰到你一根毫毛!” “……”阮嘉,“你也信有山鬼?” 刘猴儿:“有啊,怎么没有。我们村里每年都要跳大神祭山鬼,可热闹了。” 阮嘉:…… 阮嘉发现跟他说不清楚,忍耐半晌,最终还是看向了叶三。 他还是相信叶三的。 结果叶三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倾身过来,阮嘉正待后退,却听到他在阮嘉耳畔轻声道:“那都是胡说的,不要担心。” 当我和世人意见相左的时候,到底你还是站在我这边,告诉我不是一个人。 阮嘉瞬间心下一定,而此时刘氏的男人呼喝一声:“走!上山!” 作者有话要说:要月末啦,喜欢这篇文的话能不能投点营养液呀~ 爱你们,Mua~ 第19章 山鬼 一行人走在山林中,树林阴翳,忽然听到后面的人不满道:“你打我干什么?” 大家都停下步伐看他们,说话人是个高壮且有络腮胡的男人,此时怒视着身后瘦小的麻子脸。 麻子脸有点畏惧地往后缩了缩:“我没有啊。” “没有你躲什么!”络腮胡怒视着他,“他奶/奶的,不就是昨天我家狗吓了你家猫,芝麻大点事也记仇?!” 麻子脸:“不不不,天地良心,我真没打你。” 络腮胡还是看着他,殿后的唐白便道:“算了,走吧。” 络腮胡这才罢休,一众人继续往前走去。 结果没过一会儿,众人都听到轻轻噗的一声,仿佛树枝破空拍到人身上的声音。 络腮胡大叫一声:“谁打我!” 阮嘉心下无语,转身看去,络腮胡手臂上赫然一道红痕,是被树枝抽出的痕迹。 他这次直接一把揪住了麻子脸的衣领:“你还玩上瘾了是不是!” 麻子脸惊恐地看着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阮嘉小声嘀咕:“他看起来不像是敢动手的人。” 何况是为了这么点儿小事。 除非是个猫奴,阮嘉这样一想,又不确定了。 叶三一直没说话,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几人。 阮嘉顺着他目光看去,正看到唐白望过来,冲两人微笑了一下,笑容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阮嘉不由得想起他们避开自己的谈话,忽然就有点心痒痒。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难道不是说的努力种地大丰收再一起出村? 可是这会儿也不好问,因为络腮胡骂骂咧咧地给了麻子脸一拳,众人忙去劝架,踩着脚下的杂草枯枝,窸窸窣窣乱做一团。 这一动,忽然头顶的丛丛树枝猛地一沉,啪地一声打在大家脸上胳膊上,划出一道道红痕。 众人忙抬头看树,树枝平静如常,便哦了一声;低头看人,又被抽了一鞭子,忙啊地大叫起来。 就这样哦哦啊啊搞了几趟,仿佛草木成精了在戏耍众人一般。 阮嘉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险些笑出声。 没树枝打到他,因为叶三站在他身边。 阮嘉得以安安生生地观察四周,只见森林郁郁葱葱,地面一米以下是各种灌木、杂草,一米以上充斥着数不胜数的枝桠,不少还带着尖刺。总之入目之处全是枝枝叶叶,没一点空隙。 此时树枝又动了,影影幢幢摇动不停,恰一阵山风吹来,吹过狭小的缝隙,发出似哭似笑的尖锐声响,听的阮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竟然也惶惑不安起来。 叶三握住了他的手,阮嘉全身一僵,忙甩开了他。 他也不敢去看叶三的表情,只望向众人,果然众人表情都相当僵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同络腮胡在内,谁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了。 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山风还在呼呼地响,带出各种诡异的声音,听得所有人寒毛倒竖,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转身就往山下跑,却被殿后的唐白拦住了。 唐白声音平淡:“你做什么?” 那人急促道:“还做什么!山上有问题,我要下山!” 唐白:“不去弄井盐了么?这里离那口井不远了。” 井通地下,本身就有无数鬼怪阴私的传说。他不说还好,一说众人脸色更难看了。 刘氏男人咽了口口水:“说不定就是山鬼知道我们要来采盐,所以昨晚才提前警告我们。” 一时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阮嘉大概听了下,全是乡野间什么灶台娘娘、黄鼠狼或者镇宅蛇之类的传说,这些鬼怪统称为山鬼,故事没头没尾,但是大家却都对山鬼的存在深信不疑。 阮嘉先是觉得新奇,而后觉得可笑,最后甚至可怜起这帮瑟瑟发抖的大汉们来了。 他叹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也不再管众人的争执,而是观察起四周来,想要揪出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是谁。 但是光线昏暗,树影摇动,实在很难看清树枝的细节。 阮嘉为了看清一些,不知不觉离树枝越来越近,结果树枝仿佛真察觉到有人接近一般,朝阮嘉脸上砸下来,阮嘉吓了一跳,一面躲一面伸手想要抓住枝干,却被一人抢先抓住了手。 “小心。”叶三说着,不待他甩手,自己先放开了他。 在一群魂飞魄散的男人们中间,一直平静的唯有阮嘉,叶三和唐白三人。只不过叶三在外向来高冷,唐白亦是众所周知的从容,反倒是阮嘉,照理来说该忐忑不安才是,结果他淡定的一批,便显得格外显眼。 不过大家自顾不暇,唯二注意到这点的只有叶三和唐白。叶三和他经历了杨屠夫偷袭一事,早知道阮嘉胆子其实大的很,特别是危急时刻,所以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最终只有唐白若有若无地望着阮嘉,心下若有所思。 阮嘉却并未注意,他只轻轻咦了一声,踮起脚一伸手扯住了长长的枝条,从层层叠叠的叶片中,发现了一根细细的,棕黑色的麻绳,麻绳和棕色树干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果然是有人设计的,阮嘉心想。 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不可能只是吓人而已,而是必定另有所图。 阮嘉神色便严肃起来,在众人吵吵嚷嚷之际,顺着周遭树干看去,慢慢看出了不对。 周遭几乎所有树枝上都缠着细麻绳,而且细麻绳之间互相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拿着麻绳一头动一下,整片树林都会摇动起来,造成神怪发怒的假象! 这谁?谁这么无聊?简直跟调皮的小孩子捉弄人一样! 阮嘉哭笑不得地顺着麻绳一路追索,只见麻绳渐渐从头顶到了地面上,蜿蜿蜒蜒,最后到了…… 到了唐白的手上?!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一面淡定地望着众人吵吵嚷嚷,一面状似安慰地嗯一声,一面手上一动,树枝便把大家吓得乱嚎。 阮嘉:…… 这时唐白察觉到他的目光,先是一愣,而后微笑着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阮嘉满头雾水地望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向叶三,果然叶三一脸看透一切的无聊表情。 阮嘉没忍住,小声问道:“你早知道?他这是在干嘛?” 叶三言简意赅:“不让他们觉得此地不可久居,他们怎么会同意离开村庄?” 阮嘉懵逼了一会儿,而后不可思议地想:原来你们是在打这个主意! 阮嘉:“无不无聊啊……” 叶三露出个赞同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向唐白投去了一言难尽的目光。 唐白仿佛已经把达尔文孟德尔爱因斯坦忘到脑后了,装神弄鬼玩的很开心,手一抬众人嚎一声,一抬再嚎一声,跟交响乐似的。 就在阮嘉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山中又刮起了风,那是长长的呜的一生,有点像老虎嚎叫的声音—— 等会儿。 阮嘉心里突的一跳。 不是好像,那真的就是老虎的声音! 阮嘉以为是碰上野兽了,正要告诉大家,却听见叶三低声道:“有人来了。” 人?不是老虎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20章 祭祀 叶三低声道:“有人来了。” 不是老虎? 阮嘉侧耳听了听,似乎大概听到野兽低吼声中,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 他还想再听,又一阵风吹来,枝桠间满是尖锐风声,树摇影动,远处老虎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吼——” 众人:“啊——!” 然后那一直想下山的人绕开唐白转身就跑! 有人开了头,大家便前赴后继地往山下狂奔,阮嘉懵逼地望着唐白,只见唐白思索了片刻…… 然后也转身跑了。 阮嘉:…… 叶三拉住阮嘉手腕,带着他赶上众人,飞奔下山,一路惊起山鸟无数,吓跑无数野兔。 到了山下,众人尚且惊魂未定,便看到村长夫人和刘氏带着妇人们迎了上来。 她们手中拿着铁锅菜刀锄头棍棒等物,一脸的警惕和忐忑,直到看到众人才放下心来。 “遇上什么了!大老远就听到山里有怪声!”村长夫人拍着心口。 刘氏男人抢了上去:“遇到山鬼了!山鬼先是吓唬我们,接着还要派老虎来咬人!” 阮嘉大口喘着气,一面瞥了“山鬼”一眼。 只见唐白一脸事不关己,正取下袖口粘上的野果细细研究。 他不确定地问叶三:“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老虎真是你们弄来的?” “是他,不是‘我们’。”叶三纠正道,“跟我没关系。” 阮嘉还是看着他,叶三却有些魂不守舍,抬头凝望了山中一会儿。 他神色如常,但是双眼暗沉沉的,叫阮嘉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叶三道:“老虎不是他安排的,跟老虎搏斗的人也不是。” 阮嘉一惊:“有人跟老虎搏斗?” 叶三嗯了一声,又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猜……是姓杨的。” 阮嘉啊了一声,心想他怎么还没走。 既不走,也不回村里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很快把杨屠夫忘在脑后,因为众人七嘴八舌,说是要祭祀山鬼,以平息他老人家的怒火。 很快这个提议就通过了,因为村长夫人道:“我听说你们去了山上,就一直心神不宁,早就把祭祀的东西拿了出来,还好你们很快就回来了。” 她说着吩咐年轻些的妇人搬来祭祀用品,阮嘉一见就傻了。 那是一个大箱子,里面有一只鼓一只锣,还有若干颜色鲜艳的衣服,红底绿花,绿色的飘带在风中飘了老远。 然后村长夫人拿起一套衣服,在唐白身上比了比:“还好,正合适。” 阮嘉:…… 阮嘉:原来是要男人祭祀,这花花绿绿的衣服也是给男人穿的。 唐白被“母亲”一顿摆弄,一贯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个,给我穿?”唐白不太死心地问了一句。 村长夫人直接把衣服塞他怀里:“不然呢?”又一指面前的男人们,“你们自己拿,一人一件,我们赶在日落前弄完,免得他老人家晚上还要闹。” 一群壮汉没什么意见地拿过了衣服,连刘猴儿都拿了一套。 然后他还高兴地道:“哈,我这个上面还绣了花!” 他一副觉得很美的样子,赶紧就套上了。 然后基本大家都拿了衣服,叶三见怎么都躲不过去,默默地拿了一件,套上了。 他这套有点小,紧绷在身上,红底上绣着绿牡丹,袖口还打了个蝴蝶结。 阮嘉:“噗——” 叶三神色僵硬地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村长夫人已经塞给他一只鼓:“你是夫郎,这个给你。” 又塞给唐白那只锣:“吾儿,会敲锣吗?” 唐白也换上了那件衣服,领口的绿色飘带飘啊飘。 他大概是已经弃疗了,平静地接过锣:“会。” 然后刚接过,飘带就缠了他一身,像个绿色的米其林轮胎人。 阮嘉脸上勉强绷住,心里已经笑傻了。 特别是他发现自己因为是哥儿所以逃过一劫的时候,就更加没负担地看起热闹来。 他看着妇人们簇拥着花花绿绿的男人们走到田野间的平地上,然后搬来木桌,木桌上面点着香炉,还供着几个有些干瘪的果子。 村长颤颤巍巍地对着香炉一礼:“山鬼大人在上!小小祭品,不成敬意!” 然后他退了下来,高声道:“鼓乐起!” 他说罢看着叶三,意思是你可以敲了。 大家齐刷刷看向了叶三,而叶三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鼓,就在阮嘉以为他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忽然听得梆的一声响,鼓声骤起。 接连三声鼓响,低沉而悠远,回荡在空旷的乡野间。 彼时夕阳西下,彩霞漫天,晚风吹起禾苗,带来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众人都安静下来,阮嘉也有点惊讶。 没想到叶三真的会打鼓啊。 他望着叶三,叶三微微垂目望着手上的鼓,眉眼被晚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叫阮嘉想起初见那天,他于空中跃起,朝自己投向的冷冽一眼。 高贵、克制而威严。 不过他大概率不会再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了,阮嘉想到这里,觉得有点遗憾(?)。 此时鼓点急促起来,到了末尾,接上了清脆的一声锣响。 唐白的手还没收回去,便见众人仿佛得了什么号令似的,忽然抽搐,哦不是,跳起舞来。 一群花花绿绿的大汉得了癫痫似的左摇摇右摆摆,顺便跑来跑去来回横跳,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阮嘉吓了一跳,唐白也吓了一跳,第二声锣隔了好久才敲下去。 众人听得锣响,又齐声喊道:“诶~嘿!” 叶三敲了下鼓,众人接着道:“啊~哈!” 就这么诶嘿啊哈地便唱边跳,阮嘉的表情顿时裂了。 “这就是祭祀?”阮嘉小声问陈氏。 陈氏一脸认真且虔诚地看着,闻言低声解释:“是啊,祭祀专用的舞,山鬼最喜欢了。” 阮嘉:不,山鬼不会喜欢的。 他看着人群中一脸麻木敲锣打鼓的叶三和唐白,心下浮现出四个大字:自作自受。 谁料还没完,村长夫人见他俩迟迟不动弹,低声催促道:“你们怎么不跳啊?快点,不然山鬼大人生气了!” 阮嘉:…… 阮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苍天饶过谁! 第21章 孵蛋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跳的舞太难看的原因,“山神”显然没有被愉悦到,于是到了晚上,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还飘起了小雨。 正是春夏之交的时节,这样的天气实属平常,但是众人显然不这么想,而是一心觉得神鬼发怒,各自都是忧心忡忡。 阮嘉也忧心忡忡,但那是因为在他们家孵蛋的那位黄鸡大姐一直在叫个不停,非要他们站在眼前才肯消停。 所以阮嘉和叶三就这样捧着碗坐在了屋檐下,和黄鸡大姐深情对望着。 阮嘉把碗递了递:“你是不是饿了?” 碗里是他亲自下厨,叶三亲手点火,蒸出来的麦饭。这一次阮嘉反复确认过,芹菜洗了,面粉的量对了,灶台也不会冒烟了,里面还掺上了唐白送的莼菜牛肉,虽然蒸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但还是完美! 面对如此香气扑鼻的麦饭,踏云早就要一头栽进碗里了,可黄鸡大姐依旧眼皮都不抬,有气无力地咕了一声。 阮嘉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不饿,那难道是冷吗?” 黄鸡:“咕。”不是。 阮嘉:“……你的蛋孵不出来了?” 黄鸡:“咕。”胡说。 阮嘉:“你想你老公了?” 黄鸡:“咕。”让他滚蛋。 阮嘉没办法了,一面忧愁并快乐地扒着饭,一面望着眼前没精打采的黄鸡,一面还偷偷看叶三几眼。 而叶三兀自出神,阮嘉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雨水顺着屋檐珍珠似的落到地上,远处青山连绵,天边浓云密布,像是一幅洗练的山水画。 叶三的目光停留在远处群山上,阮嘉觉得他是想家了。 他对陈氏说自己是对面山里的人,还说了那么多细节,搞不好并不是编的,而是真的。 可是从这里到对面山里,需要渡过一条大河——就是阮嘉初见叶三时的那条河。 河里有一道低矮的土坝,连接两岸,算是一座土桥,村里人要去对面山里、或者要去更外面的望山镇,都只能从这走。 但是这桥特别低矮、特别窄,而且看起来也不怎么结实,如果是那种吨位重的男人,估计站上去就塌了。 这些都是陈氏告诉他的,所以阮嘉想着,如果叶三真想回家,那就让他回去好了。 他看着叶三的侧脸,又闻到了那股沉香木的味道。 阮嘉耸了耸鼻子:“阿嚏!” 叶三回过头来看他,动了动眉头表示疑惑。 阮嘉只好问道:“你在想什么?” 叶三沉默一瞬,吐出三个字来:“杨屠夫。” 阮嘉:哈?原来不是在想家? 阮嘉困惑:“你想他干嘛?” 叶三望着手上的碗,若有所思:“他那日逃走之后,居然既不回来,也不去其他村子,而是在山中躲躲藏藏,你说这是为什么?” 阮嘉想了想:“或许他喜欢野外的生活?” 比如贝爷。 叶三眉头微蹙,慢慢摇了摇头:“我觉得,他是在躲什么人。” 阮嘉一愣,恰此时远处传来拖长声调的呼喊:“叶——大——哥——阮——大——哥!” 这种语气,阮嘉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刘猴儿来了。 富户家的傻儿子,仅此一家。 果然,那身影很快出现在两人眼前,还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没人看到我来了吧?” 阮嘉:“虽然你喊的声音全村人都要听到了,但应该是没人发现的。” 刘猴儿没听懂,傻愣愣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娘说山鬼发怒,不让我到处乱跑。” 阮嘉:“所以你为什么到处乱跑?” 刘猴儿嘿嘿笑:“因为我想二位大哥了呀。” 阮嘉呵呵,叶三神色平淡,两人都没信他的甜言蜜语。 刘猴儿只好道:“好吧,其实我是想问一件事来着。” 他小心翼翼地望着两人:“今日在山上遇到老虎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老虎边上还有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我杨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0.2.2.3. 阮嘉略微诧异,没想到这小子耳朵这么灵,更没想到他还是心心念念杨屠夫。 阮嘉便问道:“他待你很好?” 刘猴儿想说又不太敢说的样子,偷偷地看叶三脸色。 叶三正想知道关于杨屠夫的事,便道:“你说,没事。” 刘猴儿这才笑开了花:“哎呀我就知道,叶大哥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如青天白日——” 阮嘉:“说正事!” “好的。”刘猴儿赶紧道,略微肃了肃神色,“那是几年前的事,那时候他刚来我们村里,还带着一头牛——牛!多厉害啊!连村长家都没有呢!” “我觉得新鲜,就去逗那头牛,结果差点被牛一头顶死,还好杨屠夫救了我一命。”他比了个挥刀的手势,“就这么一刀下去,一人粗的牛脖子,就那样砍断了!溅了我一身的血,妈呀……” 他一脸的担惊受怕,最后却来了句:“还蛮爽的。” 阮嘉:…… 不能理解爽点在哪里,难道说刘猴儿天赋点在屠宰上? “我害他没了一头牛,后来他也没说什么,村长问起那头牛来的时候,他只说不小心摔死了。”刘猴儿眼中闪着激动的神采,一挥拳头,“这是多么大度!多么霸气!多么的男人啊!从此我就崇拜他了!” 叶三随口道:“一头牛而已。” 刘猴儿露出赞同的神情:“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娘他们可在乎的不得了,更不要说其他的女人,比如那个王氏,切,眼界忒低。” 他声音极小极小地嘀咕着:“村里人可没劲了,除了杨大哥,后来还有叶大哥和阮大哥,唐大哥也算一个吧——大概是因为你们都是外面来的,所以格外不一样。唉,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叶三意外他的眼光,又觉得有些好笑:“你阮大哥可不是外面来的,唐白也不是。” 刘猴儿诶了一声:“对哦,但我的直觉总觉得他们是外面来的。” 阮嘉心道你的直觉还蛮准的,又觉得他有趣:“所以你很担心杨屠夫?” “是啊。”刘猴儿犹豫一下,“我本来不确定那人是不是他,所以我回来之后去他家看了看,发现他家所有的刀都不见了。” 阮嘉一愣:“刀?” 刘猴儿点点头:“是的,他家有很多刀,大的小的都有。他不见的前几天时还在,但是最近却被他偷偷地回来拿走了。” “叶大哥阮大哥,”刘猴儿有些忧虑,“你们说他这样,是不是当初江湖上的仇家找上门来了,所以他才躲到了山里?” 还江湖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嘉无奈心想,姓杨的只是个逃兵,比起仇家寻仇,他更怕的该是军队吧。 ——诶? 阮嘉神色一敛。 难道真有军队来了? 第22章 夜探 阮嘉略有点慌张,但是转念一想,这荒山野岭什么都没有,人家估计只是路过。 阮嘉于是又安下心来,那边刘猴儿又支支吾吾,意思是想请叶三上山去把杨屠夫找回来,免得他在野外受苦。 叶三不置可否:“我看他在山里过得挺好的。” 刘猴儿苦着脸,转头看阮嘉,阮嘉就只是笑:“我也觉得。” 他老人家不去祸害别的村子,也不祸害他们村子,确实挺好。 反正他真撑不住了,肯定也就自己回来了。 阮嘉这样安慰了下刘猴儿,刘猴儿半信半疑,然而那边刘氏已经在到处喊他叫他回家吃饭了,刘猴儿便赶紧溜了回去。 叶三见他走远了,忽然道:“要不我还是去山里看看。” 阮嘉诧异:“你要去找杨屠夫?” 叶三没回答,阮嘉端详他一眼,看见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泛着些许冷沉的幽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愉悦的东西。 阮嘉有时候觉得,自己真不怎么了解叶三,即使两人合伙过日子有好些日子了,即使有时候,两人之间还有些微妙暧昧的火花。 但叶三依旧是神秘的,他有他的秘密。 他不想说,阮嘉也并不多问,只是道:“你自己做决定,但若是要去,起码要拿点东西防身,菜刀锄头之类的都行。”不要再用竹枝了大哥。 叶三嗯了一声,却听得孵蛋的黄鸡大姐尖锐地叫了一声:“咕!” 一面自己梳毛的踏云吓了一跳:“叽?” 两人看向黄鸡,叶三刚起身,黄鸡就又咕了一声。 然后是一长串咕咕咕咕咕个不停,像是在骂人。 阮嘉:…… 阮嘉看向叶三:“她好像在骂你?” 叶三:“嗯?”他往黄鸡走了一步,黄鸡顿时咕地更厉害了,简直像是鬼畜的电音,魔音灌耳。 阮嘉好像明白了过来:“她叫你别动。” “?”叶三没动了,黄鸡的声音戛然而止,甚至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叶三:…… 他站在原地不动,身子往前倾了倾,直视着黄鸡的双眼。 黄鸡面无表情和他对视:“咕。” 叶三半晌道:“这意思,是要我一直站在这里?” 黄鸡:“咕。”是啊。 踏云得到她娘的指示,忽然往山的方向跑了几步,又惊恐地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阮嘉明白了:“意思是让你别去山里。” 踏云又叽了一声,跳到了阮嘉怀里。 阮嘉翻译:“……让你待在我身边。” 两人都觉得这对母女成精了,但是居然谁都不觉得奇怪。 阮嘉觉得书中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而叶三是觉得阮嘉身边发生什么都挺合理的。 于是两个人就真的和两只鸡聊起天来,叶三问道:“为什么?山里有什么?” 两人望向踏云,踏云望向黄鸡,而黄鸡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两人:…… 行吧。 阮嘉想了想:“要不你别去了。” 叶三望着他,从他镇定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 叶三:“你害怕?” 阮嘉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结果他刚说完,不远处忽然就传来一声粗哑的呜咽,很短促,戛然而止。 阮嘉还没反应,叶三倒是瞳孔一缩。 阮嘉顿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你害怕?” 叶三没回答,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四下已经暗了下来,天高地阔,寂寥无人,除了那呜咽声,连狗吠都没有。 阮嘉心下默念二十四字真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朝叶三伸出手去:“你——” 怎料叶三同时伸手过来,两人的指尖一碰,皆是一顿。 然后叶□□手把他的手握住了:“别怕。” 一种过电的感觉窜过阮嘉指尖,他敏感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叶三道:“你害怕,我拉着你。” “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阮嘉道,“问题是你是夫郎,我是哥儿,男男授受不亲。” 叶三静了静:“怎么忽然这样说。” “本来就是这样。”阮嘉道,“我以前没这个概念,最近才明白过来罢了。” 叶三于是慢慢放开了手,阮嘉又觉得自己喜怒无常,有些愧疚:“抱歉,我——” “不必抱歉,你说的对。”叶三道,“是我唐突了。”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有些沉默。 阮嘉鼻尖满是沉香木的味道,他攥紧了叶三触碰过的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心里在想自己和叶三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炮友,搭档,还是萍水相逢之人? 那日叶三说要养他,他满心吐槽他自己都养不活,却没注意这话里可能隐含的别的意思。 而他因此雀跃,虽然他知道叶三神秘又危险,他的副人格一直都是个定时炸/弹。 但叶三又这样和他契合,起码,起码世上再找不到和他废柴得不相上下的人了。 阮嘉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叶三洗衣服和跳大神的场景,哪怕在寂静的黑夜里,也差点笑出了声。 又一阵呜咽声起,阮嘉心下还是笑个不停,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了,甚至道:“我要去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站起身就走,这次黄鸡没拦他,而踏云则缩在他胸前衣襟里,露出个头来左左右右地看。 叶三跟在他后面——他没看,但他知道叶三跟在他后面。 沉香木的味道一直包裹着他,像是一件铠甲。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前一后地走,阮嘉听着那呜咽声,渐渐觉得熟悉,像是他听过的一种乐器。 加上这声音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蹦,还全无音色可言,可见演奏者是个菜鸡。 他们渐渐靠近村子中央,听到了些村民的声音,听到他们在祈祷、或者呼喝小孩别乱跑,还有人害怕地哭了起来。 但是阮嘉一想到这是个菜鸡在学乐器,内心便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他面不改色地走过这些人家,继续往前,发现声音来自村中的竹林。 他这才停下脚步,叶三则走上前来,低声道:“跟着我。” 阮嘉对比了下自己和叶三的战斗力,很有自知之明地点了点头。 两人换了个前后顺序,叶三掏出火折子,擦亮了一点火光,径自朝林中走去。 而林中也亮着一团火光,火光中坐着个人,他手上拿着个短笛,看一眼腿上的册子,吹一声;看一眼,再吹一声;翻个页,再吹一声。 阮嘉:…… 阮嘉:“老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这两天更新时间不太稳定 但是日更是不会断的,大家放心 mua 第23章 盐业 那人这才发现有人来了,转过身来,居然是唐白! 阮嘉震惊了,他震惊是因为他不能理解,原著中大佬明明走的是硬核种田的路子,为什么现在却沉迷装鬼。 而且他也不能理解有人能把笛子吹得这么难听。 大佬一看就小时候没上过培训班! 唐白看到有人来,放下了笛子。 阮嘉于是咳了一声:“唐白哥好雅兴。” 唐白面不改色地摆摆手:“不得已出此下策,见笑了。” 阮嘉郁闷:“这到底是在干嘛?” 唐白笑了笑:“吓人啊,把大家都吓走,一起去望山镇。” 还带这样的?大哥你真是秀儿。 阮嘉怀疑道:“这样真的有效果吗……” “山野之人,最是迷信,哪怕是最简单的骗术,也深信不疑。”唐白神色有些感慨,“欺骗、镇压比说服、理解简单百倍,效果简直拔群。” 阮嘉无法反驳,唐白又对他道:“叶兄早知我的计划,也就罢了。你居然没被骗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阮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也是穿越的。 最后他含糊了过去,转头问叶三:“你早知道了?” 叶三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我觉得还得再快点。” 唐白愣了一下:“哦?你们发现了什么?” 阮嘉便道:“只是猜测。杨屠夫好像在躲人。” 他把杨屠夫是雍王部下的逃兵说出来了,唐白若有所思:“居然是雍王的人吗?那我想我们得去找他好好聊聊了。” 阮嘉巴不得他赶快和雍王扯上联系,便一口答应下来。 叶三则叹了口气:“这和雍王有什么关系……” 唉。 什么事都让我背锅。 他表情有点不爽,阮嘉便安慰道:“行啦,没关系。主要是问问他为什么躲在山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还可以顺路弄点盐。”唐白道,“你们应该缺盐吧?” 阮嘉:“是啊,你怎么知道?” 唐白解释道:“平民百姓,十有八九都缺盐。特别是山村中,盐和药品都靠行商担夫从镇上挑来,而镇上产量未必够,更多需要大商队和军队从别处调配。这些东西太平时候都紧缺,更不要说现在。” 古代真麻烦,阮嘉心想,生产力落后真不是说说而已,偌大一个西南,居然连盐都不够用。 不过阮嘉真不信是西南没盐,只觉得是没人开采。 如果能在西南开采出大量的盐,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个念头从阮嘉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听得唐白继续道:“走吧,先回家,晚上山林危险,我们明早山脚下汇合。” 阮嘉的思绪回到现实,答应了下来。 唐白先行走了,笛声也停了,一切重新恢复了宁静。 叶三却叫住了阮嘉:“如果真有军队来了怎么办?” 阮嘉:“来了就来了呗,我们这儿什么都没有,八成是路过。” 叶三:“如果不是路过呢?” 阮嘉愣了一下:“啊?” 叶三走近几步,低头看他:“如果是……冲我来的呢?” 月色一晃而过,照亮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是冲叶三来的? 阮嘉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难道你在军中职位很高?” 叶三含糊道:“差不多吧……主要是知道的东西多。” 阮嘉恍然:“原来是情报人员。” 怪不得他身上总有神秘的意味,而且最近总若有所思。 原来是在担心有人来抓他了。 阮嘉严肃了脸色,分析道:“没事,万一来的是你战友呢,来接你回去的。” 叶三道:“可我没收到信号,八成不是他们。” 阮嘉啊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顿了顿:“那我们就赶快跑吧。” 叶三:“嗯。” 阮嘉安慰着:“没事的,你别怕,这都是我们瞎猜,万一根本无事发生,杨屠夫谁也没躲,只是在山里玩呢。” 叶三好像笑了下:“好,我不怕。”又顿了顿,“其实我不是情报人员。其实我是雍——” “嘘。”阮嘉打断了他,“军中机密,不要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 叶三:“总瞒着你也不是办法。” 阮嘉:“没事,我理解。” 叶三望着他:“真的?” 阮嘉点了点头,叶三犹豫了下,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阮嘉一面往回走一面笑道:“兵哥哥,回去了记得给我记等军功。” 叶三被这称呼弄得眉头一跳:“再叫一声。” 阮嘉听着他粗重的鼻息,闭紧了嘴落荒而逃,说什么也不搭理他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两人重新见到唐白,唐白诧异道:“阮嘉,你脸色怎么红?发烧了吗?” 叶三也看过来,阮嘉脸色更红了:“没什么没什么。”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听到了没,大家都在讨论山鬼的事。” “嗯。”唐白微笑道,“我们偷偷上山看看,回来时候还可以添油加醋说又遇到山鬼了。” 阮嘉心想你还玩上瘾了,唐白看他神色,解释道:“到时候就有人提出来要搬走,我们顺势赞同就好。” 原来是这样,阮嘉点点头,唐白便道:“走吧。” 阮嘉这才发现他手上提着一段麻绳一把砍刀,叶三则提着一个桶,只有自己两手空空。 他提出帮忙拿,两个人都拒绝了。 阮嘉便自告奋勇走在前面探路,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到了盐井前。 井口只有大概三十厘米宽,掩映在杂草中差点没找到。 唐白拿出砍刀除草,叶三站了会儿,要去四下查看一番,被阮嘉叫住了。 他找除完草的唐白借来刀交给叶三:“拿着防身。” 叶三笑了下:“不用,我马上回来。” 他随手折了根竹枝,消失在了山林中。 阮嘉略有点担心,唐白则看着叶三提着竹枝的手势,笑道:“看来叶兄武功很高,不只是从哪里学来的?” 阮嘉自然要为叶三保守秘密:“他有个什么武功,瞎糊弄而已。” 唐白笑望着他,阮嘉则看着盐井:“这个井看起来很破,真的能用吗?” 他朝井中望了望,黑黝黝的,什么都没看见。 阮嘉便抬起头来:“我只知道井能打水,居然还能取盐?” “能的。”唐白解释道,“井中打的不是盐,而是卤水,打出来后要煮制、过滤、晒干,才能得到盐巴。” 阮嘉表示没听过:“我只知道有河盐和海盐。” 唐白颔首:“是这三种没错,但西南地区主要靠井盐。而且叛军霍乱,井盐的作坊也不多了,几乎这一片都在缺盐状态。” 阮嘉啊了一声,唐白端详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多?” 阮嘉面不改色:“不奇怪啊,唐白哥一直很厉害。” 唐白却眯了眯眼:“可我觉得你很奇怪,你身上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阮嘉心下咯噔一声,心道不会吧?这都看出来了? 第24章 银票 唐白含笑望着他,阮嘉咬了咬牙:“其实我也是——” “没找到他。” 叶三忽然在这时候回来了,手上竹枝随手画了个圈,扔在了地上。 “你们弄好了吗?”叶三问唐白。 唐白看看阮嘉又看看叶三,状似不经意般道:“看来大家都有秘密呢。” 说罢走回井边,把手上麻绳缠在歪歪斜斜的扶手上,把木桶降了下去。 阮嘉松了口气,叶三觉得两人表情不太对,低声对阮嘉道:“跟我来。” 阮嘉满头雾水地跟他走了几步,绕到了一块大山石后,看到那有几颗红彤彤的果子。 “覆盆子。”叶三摘了一颗递给阮嘉,“甜的。” 阮嘉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尝尝,酸酸甜甜的,且无不良反应,于是又一大口直接吃掉了。 吃完意犹未尽,眨着亮闪闪的眼睛望着叶三,一副等待投喂的样子。 叶三便又摘了一把伸到阮嘉面前,看他一口一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进食的仓鼠。 两个人鬼子进村似的把果子全摘下来了,大部分都进了阮嘉的肚子,剩下两小把一把带给唐白,还有一把叶三时不时往嘴里扔一颗咬着玩。 阮嘉吃饱喝足,抬头发现这个地方视野正好,居然能越过密密麻麻的树木,看到山对面的样子。 “看,”阮嘉指着对面,“那有条河。” 叶三笑了笑:“那就是你救我起来的那条河。” 原来就是那,阮嘉望了一阵:“好像和那时候长的不太一样。” 叶三嗯了一声:“涨水了。”又抬头看看天色,“估计过两天有大雨,水位还要涨一波。” 两人看看风景吃吃果子,偷偷摸摸地去,又偷偷摸摸地回来,此时唐白已经把卤水提上来了,一看阮嘉的样子,便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偷吃什么了?” 阮嘉赶紧拿袖子一擦,又把果子给唐白:“喏,带给你的。” “谢谢。”唐白接过了,顺口道,“野生覆盆子不要多吃,小心腹泻。” 阮嘉:…… 不早说。 叶三动作一顿:“要是已经多吃了怎么办。” 唐白:“煮点姜茶喝就好。” 阮嘉赶紧记下,唐白又道:“这就是井中打出来的卤水,可惜质地不好。” 阮嘉看了看,只见木桶中是褐色混浊的水,闻起来还有奇怪的味道,看着着实不能入口。 唐白也不解释,把桶放在一边:“我们再走远些,看能不能找到姓杨的。” 叶三不置可否,三人便四处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只找到了疑似是杨屠夫和老虎搏斗的现场。 那是一块林中空地,边上是一堆杂乱的瓦砾,阮嘉正要走过去看,被叶三一把拉住了:“小心掉下去。” 阮嘉奇怪什么叫“掉下去”,一看唐白远远拨开瓦砾,下面居然是一个深洞,大约有一人宽,要是不注意踩到了,还真就整个人落进去了,估计连个声都听不到的那种。 他出了身冷汗,唐白捻起瓦砾间的大把动物毛发:“这该是口废弃的枯井,被杨屠夫和老虎打斗间撞到,才成了这个样子。” 阮嘉比较关心一个问题:“谁赢了?” 叶三扫了一眼:“姓杨的赢了。” 阮嘉啊地一声,叶三又道:“不过他受了挺重的伤。以他伤势,走不了太远,附近没有,说不定是回了村子。” “如此甚好。”唐白笑道,“免得我们在山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三人都觉找到了杨屠夫下落,回到盐井边,提着木桶便下了山。 刚到山脚下,几人就撞上了刘氏。刘氏眼睛尖:“你们干什么去了?” 这时候肯定不能说上山去了,否则又要被念叨个没完,唐白便道:“我们在附近摘了点果子。”说着把手心的果子给她看。 显然唐白的信誉还不错,刘氏便不再问了:“到处跑什么,大家都在找你,快去吧。” 唐白应了一声,想了想把木桶交给了阮嘉:“我不能把这个带回去,还是放在你们那吧,阮嘉,你会煮盐吗?” 阮嘉:“啊?” “开着小火煮就行,我马上来。”唐白说着放下木桶,匆匆走了。 阮嘉如临大敌地望着卤水,叶三倒是无所谓:“随便煮,煮坏了也没事。” 阮嘉被稍微安慰到了:“真没事?” 叶□□问:“不然呢?唐白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不是他的问题。”阮嘉指了指卤水,“这可是盐,精贵着呢。” 叶三啧了一声:“到了镇上,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买。” 阮嘉狐疑地望着他,叶三便道:“我挺有钱的,真的。只不过在村子里有钱也换不到东西。” 他说着在身上掏了掏,居然真摸出一张密密麻麻写着字刻着章的纸来,交给了阮嘉:“拿去,随便用。” 阮嘉满头雾水地接过,只觉得那纸手感圆滑,像是丝绸一般,又见正中画着极为复杂的龙虎图案,印章的雕花也繁复异常,想来是为了防止造假。 而右侧抬头则写着三行大字:“玉京户部官票”,“丁酉年第三百零七号”,“足纹银一千两”。 一千两。 一千两!!! 就算阮嘉不知道物价,也知道一千两无论如何不是个小数目,便震惊地望着叶三:“你哪弄来的?” 叶三等着他膜拜呢,谁料他开口是这个:“什么叫我哪弄来的,这就是我的。” 见阮嘉还不信,伸手指着银票左下角的小印章:“呈雍王府”:“看到没?” 阮嘉懂了,估计这一千两是雍王给叶三的赏赐。 “雍王真大方啊。”阮嘉感叹着。 叶三等到了对自己的夸奖,满意了:“大方是当然的,拿去,随便用。” 不差钱! 阮嘉高兴了会儿,却又叹了口气。 叶三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有钱了还不高兴。 阮嘉闷闷道:“我一开始想着,拿钱去买买买,但是又一想,我想要的拿钱也买不到啊。” 叶三正色道:“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必然为你找来。” 阮嘉便道:“我想要冰淇淋,还想吃小牛排。” 他抬头瞅着叶三:“你能给我找来吗?” 叶三:…… 叶三陷入了沉思。 第25章 离开 叶三陷入了沉思,而阮嘉正准备去煮盐,却听到村中敲起了锣,一声一声的,然后是刘氏的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都过来都过来了啊!村长有事要说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叶三眼皮一抬:“估计是唐白又说什么了。” 阮嘉愣了愣:“他说什么?” “无非是又遇到什么鬼怪了,或者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之类的,”叶三道,“他搞起这些来一套一套的,很有天赋的样子。” 阮嘉心情复杂。 他以为大佬不会搞鬼神这套,谁料偏偏是这种不信鬼神又身居高位的人,才会拿这玩意糊弄愚夫愚妇。 然而转念一想,愚就愚吧,能把大家的命保住,免得留下来被连坐,管他用什么办法呢。 这样想着,两人走向了村正中,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正中坐在石头上的村长颤颤巍巍地问刘氏男人:“大家都来了吗?” 刘氏男人道:“都来了。” 阮嘉扫了一眼,在一群妇人中看到了惴惴不安的陈婶婶,和小姐妹窃窃私语的王氏,一脸严肃的刘氏,还有拉着唐白细细盘问的村长夫人。 他又看向男人们,大家的表情又害怕又警惕,刘猴儿本来一脸兴奋,被他爹从后背拍了一巴掌,又赶紧做出了沉痛的表情来。 阮嘉悄悄招手让他过来,低声问道:“杨屠夫回来了吗?” 刘猴儿咦了一声:“没有啊。” 没有?阮嘉确认了一遍:“你进他家门找过了?” “这不是村长要大家都来么,我就去他家门口喊了两嗓子。”刘猴儿道,“没人回答我就走了——你们不是说他在山上么。” 阮嘉无语一瞬。 “山上没人,他受了伤,肯定回来了。”阮嘉道。 刘猴儿哎哟地拍了下自己的腿:“我再去看看!” 他说着就窜出去了,过了会儿又窜了回来:“他家里乱糟糟跟遭了贼一样,床褥被撕成了一条条,上面都是血。这次我连灶台下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人。” 看来是来过又走了。 一边默不作声的叶三忽然道:“他拿走了什么吗?能做武器的,比如刀、铁锹之类。” “刀他上次就拿走了呀。”刘猴儿挠了挠头,“哦!衣柜壁上挂着的一把弓不见了!” 他居然还有弓! 而且连弓都拿走的话,是真的出事了。 刘猴儿望见两人神色,又回想起杨屠夫这一系列异常举动,担忧道:“到底怎么了啊,真有仇人上门,村里这么多人呢,怕什么啊!” 阮嘉跟他略微解释了下,又道:“民不与官斗,你杨大哥知道我们斗不过,所以自己躲山里去了。” 刘猴儿略有点慌张:“他们来干嘛?来抓人吗?抓杨大哥,还是连唐大哥、叶大哥一起要抓走?” 阮嘉心道叶三说他们是冲他来的,但是保不准一锅端了,所以还是走为上策。 刘猴儿却摇摇头:“走哪走的过官兵,要我说,还不如留下来跟他们拼了!” 他挥舞着拳头,被叶三一指弹在额头上,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靠你拼吗?”叶三收回手来,神色略微嫌弃。 刘猴儿愤愤然坐在地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阮嘉敷衍地嗯了一句,往他嘴里塞了几颗果子:“吃你的,别管了。” 刘猴儿果然被果子吸引了注意力,闭上嘴嚼啊嚼。 此时村长见大家到齐了,咳了一声,扬声道:“诸位!” 窃窃私语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望向了他。 村长便道:“小老儿在山沟里待了大半辈子,自认没有冒犯到哪家山鬼河神。如今却惹来山鬼震怒,我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大家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众人面面想觑,都说没有了。 也有人质疑:“山鬼他老人家在搞什么?我们明明没惹着他!” 他老婆赶紧捂住他的嘴:“别乱说!” 村长也不知道原因,只好道:“山鬼自有他的意图。” 有人问道:“什么意图?” 村长沉吟了会儿:“我儿唐白昨晚梦到山鬼,山鬼说最近正在修行的关头上,不喜有人打扰,让我们三日内离开此地,否则后果自负。” 众人都是一愣,刘猴儿眼睛一亮:“山鬼还会修行?我能不能找山鬼拜师?” 阮嘉又塞给他一把果子,刘猴儿嗷呜吃掉,没空说话了。 大家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村长又道:“这地方到底不太方便,自从打仗以来,油盐针线什么不缺?走也是件好事。” 众人迟疑:“真要走?” 唐白则道:“不走也可以选择留下来。” 众人忍不住看向山上,男人们都想起了抽人的枝条和咆哮的老虎,满心都是被山鬼支配的恐惧,赶紧摇了摇头:“算了算了。” 也有人问道:“走的话,去哪里呢?” 村长道:“最近的当然是望山镇。过了那条河,再绕过几座山就到了。我们加紧赶路,也就四五天的工夫。” 刘氏蹙了蹙眉:“望山镇?那不是叛军的地盘?怎么敢去。” 唐白笑道:“叛军不叛军的,都是官府的人要考虑的事。我们平头老百姓,即使是叛军,也没有平白无故杀我们的道理。” 村长摸着胡子想了想:“我早年和镇上衙门里的长史有点交情,通融一下,想来进镇子是没问题。之后大家自去找事情做,有问题再来找我就是了。” 众人交头接耳,有人兴奋道:“嘿,这下子倒成了镇里人了!” 男人想着镇上可以买酒喝,女人们则想到街边摊上的胭脂盒子,都有些蠢蠢欲动。 村长望着众人,摇了摇头:“我们到底是外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只是山鬼不让我们住这儿了,那也是没有办法。” 众人的心早飞了,纷纷应和道:“他老人家赶我们走,我们还敢不走吗!” “走走走,去望山镇!” 众人一扫颓靡,各自高兴起来。阮嘉想到自己不用种地了,也是松了口气。 再一想到怀里的银票,甚至有些心花怒放。 虽然买不到冰淇淋和小牛排,但是买点古代的好吃的好玩的,也挺好。 唯有刘猴儿兴奋一阵,又想起他还在受苦的杨大哥,一下子蔫了下来。 不过村长压根没注意到他,见大家都没意见,便点了点头:“那大家回去收拾东西,我们这几日就出发。”又一指唐白和叶三,“叶三之前在望山镇做过事,熟悉路,你们俩去探探路吧,别走远了。”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各自散去了。 叶三望着阮嘉:“那我走了?” 阮嘉嗯了一声:“早点回来。” 叶三微微笑着:“好。” 他转身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阮嘉的视线里。 阮嘉忽然有点不安,正想叫住叶三,却听得刘氏一声暴喝:“臭小子又去哪野!给我回家呆着!把你的东西自己收拾好了!” 说着揪住刘猴儿耳朵,把他拎回家了。 阮嘉看着好笑,回过神来却发现众人都散了,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陈氏本要走,看到阮嘉兀自不动,叫了他一声:“嘉嘉?走了!” 阮嘉应了一声,和陈氏一同走了。陈氏道:“怎么魂不守舍的,回去赶紧收东西——唉算了,等我来帮你收。” 阮嘉忙说不用,陈氏便端详他一眼,了然道:“怎么,和叶三分开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阮嘉想也不想:“哪有的事。” 陈氏却笑:“得了吧,你二人自成亲以来就片刻没分开过。” 阮嘉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确实是这样。 怪不得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原来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叶三的存在,即使他很多时候话都不说一句,只是自顾沉思,或者冲他笑一下,又或者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只野味加餐,当然,也可能是洗破了衣服傻坐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笨死了,阮嘉心道。 他告别陈氏回到家中,接过扑上来的踏云,望着她小黑豆似的眼睛,小声道:“我们要走啦,你想不想走?” 踏云兴奋:“叽!” 阮嘉拍了拍她的头,把她塞到怀里,没急着去收拾东西,而是先去看了看孵蛋的黄鸡大姐。 大姐还是淡定地闭目养神,顺便咕了一声打招呼。 阮嘉:“我们要走了。” 大姐:“咕。”爱走不走。 阮嘉:“你究竟什么时候孵出蛋来呢?” 大姐:“咕。”随缘随缘。 好吧。 阮嘉正要转身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来问她:“那天你死活不让叶三去山上,为什么?我们后来去山上打了井盐,刚刚叶三和唐白又去山上了,并没有出什么事。” 大姐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咕。” 阮嘉没明白这句是什么意思,大姐便不再理他了。 他又去菜园看了一眼,发现好几天过去,菜园居然窜出了几个小芽。 很小很小,就半个指甲盖那么大,嫩绿的颜色在褐色的土壤上格外显眼。 居然活了!阮嘉兴奋地想立刻告诉叶三,侧过头却发现他不在。 好吧,等他回来告诉他。 阮嘉回头去收衣服干粮,从卧房收到厨房,从白天收到黄昏,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叶三却还是没有回来。 阮嘉左等右等,终于决定出门去找他,一出门却和唐白撞了个正着。 唐白身上衣服湿了大半,看到他便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乱跑。” 阮嘉看了看他身后,没看到叶三的身影。 他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叶三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月满蔷薇、路西菲尔、冷蝉、辰星、lea、冒泡的鱼子酱 的营养液~ 谢谢 恋、顾眉生、贫僧盗号法海、wb冬季等等小伙伴每天的留言支持呀! 居然都说我短小!我要爆更了! 晚上还有一章 第26章 游击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阮嘉问:“叶三呢?” 唐白按住他肩膀:“你别急,听我说。” 阮嘉便望着他,唐白道:“我们一路往河边走,看到河对面有人,是一队军士,大概五百人,或许后面还有更多,看不太清。” 阮嘉问:“是叛军的人,还是雍王的人?” 唐白道:“叛军的人。”又顿了顿,“叛军中有一队精锐暗探,黑衣黑甲,是原先朝廷部下,后来随昭王一同反叛,人称‘夜枭军’,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原身当然不会听过,但是阮嘉听过。原书中叛军正面势力刚不过雍王,但是这些情报啊刺杀啊玩的很溜,夜枭军是其中翘楚,也是叛军精锐,统共就一千人,这下就来了一半。 更糟糕的是,这帮夜枭军冷酷无情,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只要耽误了他们的任务,哪怕是无辜百姓也照杀无误。 所以夜枭军虽然威力无穷,但是影响民心,它的存在是被保密的,大部分人只以为夜枭军是个传说罢了。 而为了叶三,这个传说中的夜枭军居然不远万里来了。 阮嘉心头飘过一丝疑惑——叶三手上到底是什么机密情报,值得出动五百夜枭军来取? 阮嘉想不出来,但想必是极为致命的东西。 于是他问道:“叶三呢。” 唐白望着他平静的面容:“他说他留下来引开他们。” 阮嘉气笑了:“他一个人,手无寸铁,引开五百个全副武装的人?” “他很坚持,我劝不动他。”唐白说着,忽然道,“这些人不是路过,也不是来找杨屠夫的,是来找叶三的,对吗。” 他用着陈述的语气,显然已经有了结论。 阮嘉干脆地点头,唐白又问:“叶三究竟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在犯傻。”阮嘉绕过唐白走了出去,“我去找他回来。” 唐白伸手拦他:“阮嘉!” 然而阮嘉甩开他就撒腿飞奔,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顺着几次上山的路跑,雨渐渐下的大了,雨打树叶的声音像雷霆一样炸在他头顶,阮嘉只一路往前,路过了唐白用树枝戏弄众人的地方,又路过了盐井,绕过了和叶三摘覆盆子的大石,最后来到一个小山坡上。 他忽然想起来这个山坡是他第一次上山采野菜,遇到叶三的地方。 阮嘉继续往前,刚看到河的一角,忽然被一股巨力拉到了一边。 阮嘉吓了一跳,正要挣扎,便听得耳边传来个声音:“你来干嘛。” 他这才发现拉住他的是叶三。他躲在一棵大树后,为了把两人严严实实地藏起来,只好把阮嘉整个抱在怀里,凑到他耳边说话。 阮嘉一路跑了这么远,又被这么一吓,胸口不停起伏,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胸口探出个黄色的小脑袋,蓬松的黄毛被打湿了,看起来像个可怜的小秃子。 原来阮嘉情急之下,连踏云一起带出来了。 踏云似乎明白这里很危险,也不叫了,安静地缩在阮嘉胸前,当自己是个挂件。 好半晌,阮嘉才平定下来,轻声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干嘛?” 叶三凑在他耳边,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我引开他们啊。” 阮嘉:“你可真能耐。” 叶三:“我其实很厉害的,夜枭军打不过我。” 阮嘉:“你是说一对一的那种,还是一对五百的那种?” 叶三便不说话了,半晌才道:“都怪雍王的部下太废物,这么久都不来支援。” 阮嘉呵呵:“你自己废物,还怪上雍王了。” 叶三:“……” 阮嘉:“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一个雍王的人,为什么孤军深入,跑到了敌人的地盘?还受了伤?” 他说着不客气地按了按叶三的胸口:“伤好了没?” 叶三苦笑着抓住他的手:“我错了还不行。” 阮嘉望着他:“早知道你身上带着这么重要的情报,会引来这么大的危险,我就该早早把你赶走才是。” 叶三:“赶去哪里?除了山里,哪里都是叛军的人。你要我像姓杨的那样去山里当野人?” 阮嘉无话可说,又道:“你为什么不把情报传走,飞鸽传书飞鹰传书随便什么传书,一个都没有吗?” 叶三笑了笑:“把我自己传走吗?那有点重。” 阮嘉以为他在开玩笑,怒道:“你严肃一点!” 叶三从善如流地闭嘴,阮嘉望了他一会儿:“我在这儿看对面,他们会发现我吗?” 叶三:“得找个遮掩的东西。” 树前有横倒的枯木和缭绕的藤蔓,叶三顺手摘了两个宽大的绿油油的叶片,一个戴自己脑袋上,一个套在阮嘉头上,拉着他躲在了枯木后,抬头往对面看。 阮嘉也顾不上自己绿的发光,眯眼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全是人,虽然骑着马,但听不到一声马嘶声,可见训练有素。 阮嘉看了会儿,发现了个问题:“他们骑着马怎么过河?就算不骑马,穿着铠甲也太重了。” 河上过河的土坝绝对受不起这个重量,直接骑马过河更是绝对没可能。 他们要想过来,除了另外找路,就只能把铠甲脱下来,轻装上阵。 阮嘉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转头望着叶三,眼神闪亮亮的。 叶三却非要打击他:“轻装你们也打不过。” 阮嘉反问:“你就打得过了?” 叶三面不改色道:“轻装的话,以一敌五百,没有问题。” 他说的好像对面五百个人都是他们家刚发芽的菜苗,一抬手就能掐死似的。 想到这里,阮嘉也来不及喷他说大话,而是道:“我们种的菜发芽了。” 叶三神色郑重了些:“是吗,那要回去看看。” 阮嘉:“等你以一敌五百之后,怕是已经被刀扎成了个刺猬,没命回来了。” 叶三微笑:“我又不傻,怎么会把自己送上去给他们扎。当然是要利用地形,迂回一下。” 原来是用游击战,阮嘉心念一动,心想这倒是个办法。 然而转念一想:“我们手无寸铁,所谓迂回,也不过是拖时间而已,该死还是得死。” “谁说手无寸铁?”叶三朝他伸出手,“我给你的弹弓呢?” 阮嘉微微一愣,从胸口踏云的屁股底下摸出了弹弓。 这弹弓被踏云窝着,居然是温热的,阮嘉忍不住看了踏云一眼,踏云歪头望着他,自豪地挺了挺胸口。 阮嘉又把他塞了回去,把弹弓递给了叶三,同时质疑道:“这个真的行吗?” 叶三冲他笑了笑,意思是“看着。” 然后他冲着夜枭军的方向拉长了弹弓,拉到最紧,半晌,松手—— 阮嘉只听到噗地一声,当头的一个夜枭军应声而倒,摔到河里被冲走了。 他们刚脱下沉重的铠甲要过河,谁料居然有人袭击,一时愣住了。 不仅是他们,阮嘉和叶三也愣住了。 叶三看了看自己的弹弓:“我弓绳上什么都没放,只是试一下松没松而已。” 此时又是噗的一声,又一人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次叶三绝对没动手,击倒这些人的另有其人。 阮嘉想到刘猴儿说的“杨大哥拿走了衣柜里的长弓”,和叶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杨屠夫。” 想来他被叶三打跑后,的确是想去别的村子的,结果过河一看,发现了官兵的踪迹,以为他们是冲着他来的,又赶紧躲了回来。 而且又是拿刀又是拿弓,准备还挺充分。 此时领头的把木棍拔了出来,嗅了嗅木箭前端的铁箭簇,神色一凛。 他往前走了几步,扬声道:“叶少渊,你居然用起了毒箭这种下作把戏吗?” 阮嘉捅了捅叶三:“这是在叫你吗?” 叶三:“嗯。” 阮嘉惊奇:“你不是贫民出身吗,哪来的这么好听的名字。” 叶三:“这个……其实这名字是我爹抓阄取的。” 这还真没说谎。 阮嘉一想也是,抓阄嘛,找村口的书生写几个字,说不定他爹连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晓得。 那小头目又喊:“叶少渊!死到临头就不要挣——” 噗! 又是一箭射去,被头目抽出刀来挡掉了。 头目冷冷道:“拔刀!” 众人默不作声地拔刀防御,头目又冷声道:“一个叶少渊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连拔刀都要我教?再这样废物,不如自刎了事。” 众黑衣人被骂了一通,神色终于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犀利。 阮嘉心想叶三,哦不是,叶少渊真的这么厉害?一个人给五百个人上了debuff? 他正想着,就见叶三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装在弹弓上,只听得咻的一声,石子精准地弹在一人的刀面上,那人被震地站立不稳掉入河中,而石子经过刀面的反弹,又击中了另一人的刀面,如此连着击倒了四五人,石子才力竭落入河中。 阮嘉:卧槽!!! 他转头去看叶三,刚准备喊666,就看到叶三捂着胸口,脸色不是很好看。 阮嘉把666吞了回去:“伤还没好?” 叶三点点头:“最多还能再来五六下吧。”顿了顿又道,“姓杨的估计也没多少铁箭簇,大部分还会被挡掉,打不了多少人。” 那怎么办?阮嘉陷入了沉思。 叶三却忽然按下阮嘉的肩膀:“有人来了。” 阮嘉一惊,往后看去,只见刘猴儿扛着个锄头,鬼鬼祟祟地挪了过来。 他并没发现路边顶着绿叶的两个人,而是对身后人小声道:“唐大哥,他们人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快夸我 然后既然你们想要爆更,那我直接V了吧23333 v了就能爆更了 后天28号零点v,一章也才几分钱,入v三章还会发红包,四舍五入等于血赚 喜欢请继续支持呀 第27章 底牌 眼看唐白和刘猴儿一直没发现自己,阮嘉忍不住冲他们挥挥手,小声喊:“这边!” 两人看见一只绿色的大蘑菇口吐人言,都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阮嘉和叶三,才松了口气。 一番简短的交流之后,两只绿蘑菇变成了四只,刘猴儿听着外面不时的箭簇声响,好奇道:“这是谁在帮我们啊?” 阮嘉:“你杨大哥。” 他想着杨屠夫当初对自己有那种想法,还想杀了叶三,这会儿却阴差阳错帮了他们的忙,便心下有些复杂。 毕竟是救了他们一命,来日若能再见,过往恩怨便一笔勾销吧。 此时夜枭军终于有一人顶着箭簇走过了河,刚抽刀四顾,又被叶三一个石子打的昏迷在地。 刘猴儿激动地哇了一声,待听说叶三和杨屠夫都撑不了多久时,又担忧起来:“那怎么办?” 他眼巴巴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 三人都盯着对面的敌人,叶三头也不回道:“我留下来和他们周旋一阵,你们先撤,我马上就来。” 阮嘉立刻反对:“我来都来了,你让我走?” 何况他看叶三的脸色,比方才更差了。 看他弹弓伤人举重若轻,难道其实损伤很大吗? 阮嘉担忧道:“你没事吧?” 叶三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想来是太久没有动武了,上次还是姓杨的——” 他想起自己赶走杨屠夫后失控做的那些事,话语戛然而止,最后只是催阮嘉赶紧走:“你留下来又怎样,难道你敢杀人?” 阮嘉微微一静,接着便道:“谁说我不敢?” 叶三唐白和刘猴儿齐齐看了他一眼,显然都不相信。 阮嘉其实自己也不相信。 不过若是他面对落下的屠刀,或者……或者叶三面对落下的屠刀,难道他真的没勇气杀人? 阮嘉想象了下那个场景,觉得自己什么都做的出来。 为了他自己的命好理解,但是为了叶三拼命,又算什么? 最终阮嘉想着,起码让他回去看一眼新发芽的菜园吧。 或许还能看到黄鸡大姐孵出来的蛋? 阮嘉眼前浮现出自己和叶三的小院子来,每个角落都很清晰。 是的,他和叶三的小院子。 他和叶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二人共同守护着一个家园,一方天地。 谁入侵了他的家园,谁就触及了他的底线。 阮嘉下定了决心,望向叶三:“听我说完我的建议,你再想要不要赶我走。这个建议就是,利用山中的一草一木,尽量骚扰、分散他们,再逐一击破。他们看着有五百人,但是分散到这么大个山林里,其实也没多少了。” 唐白微微点头:“这个主意好。” 过奖过奖,全是前人的点子,拿来现用罢了。 刘猴儿提问:“怎么利用山里的一草一木呢?” 唐白替阮嘉答道:“这个就太多了。首先下着暴雨又是黄昏,视野不好,这是天时;其次山林茂密、地势陡峭,本身就是一个分散人群的地形,此乃地利;然后我们再稍作手脚,弄几个小陷阱扰乱军心,这是人和。” 阮嘉连连点头:“是这样,关于陷阱,我想到那天看到的枯井,稍微弄大一点做点伪装,应该会很好用。” 他见众人没反对,继续道:“还有那日唐白哥装神弄鬼用的麻绳,拦在树根那里让他们摔一跤,或者像那日一般系在树枝上抽人,都可以。” 刘猴儿插嘴:“什么装神弄鬼?” 众人默契无视了这个问题,唐白颔首道:“正好我那日树上的还没解下,而且盐井上也有我留下的麻绳。” 叶三随口道:“你还可以继续吹你的笛子,我觉得也很能扰乱军心。” 唐白:“……” 阮嘉表示赞同:“唐白哥你带了笛子吗?” 唐白无奈点头,被迫接受了这个任务。 阮嘉望着他:“刘猴儿,你认得毒菜吗?曲菜娘子之类的,越毒越好。” 刘猴儿点头,阮嘉便道:“可以弄一点来,到时候用弹弓弹他们眼睛,这样不需要多少内力,叶三你应该行吧?” “可以,”叶三道,“一口气说这么多,阮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计划很久了?” 阮嘉并不回答,也不想告诉他自己从他上山探路起,自己就开始担心了。 最终他只是低声嘟囔着:“聊胜于无……你知道,我本来会的也不多。” 唐白笑道:“是你过谦了,脑子灵活比任何技艺都强。” 阮嘉摇摇头,也不多说:“时间紧迫,大家赶紧分头行动吧。” 刘猴儿赶紧举手:“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怎么把他们引到那些陷阱里去呢?” 阮嘉顿时一静,这时踏云叽了一声,探出个脑袋来。 刘猴儿目瞪口呆地指着它:“……你?你行?” 踏云很凶地瞪了他一眼:“叽!”我怎么不行! 阮嘉把它塞回怀里:“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他还待说什么,忽然听得下面一阵喧哗,原来是夜枭首领烦不胜烦,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 阮嘉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只听清了一句怒喝:“一群废物!平时的嚣张气焰去哪了?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只是一个人!都给我冲!” 可怜夜枭横行多年,哪里受过这等气。那箭簇也就算了,更有一个扔石子的角度刁钻,弄得军心不定,直到此时被当头棒喝,才又安稳了些。 阮嘉心下觉得好笑,然而眯眼去看那首领的神情,却见他骂人似乎只是天生的脾气暴躁骂人泄愤,而不是真的担忧能不能抓到叶少渊。 他骂完了人神色便平静下来,哪怕局面上他们稍处劣势,却依旧是胜券在握,一点都不担心。 阮嘉一惊一乍地想: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埋伏? 然而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便和众人分散去准备陷阱了。 与此同时,山林之下,首领怒气稍平,毕竟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林中人有什么强硬的威胁,主要胜在一个地利。 地形之巧虽然是用兵大利,但所谓一力降十会,叶少渊到底只是一个人,说什么也跑不了。 更何况—— 首领想着,忽然很奇怪地笑了一下。 听说雍王是个至真至情之人,可惜,对于皇家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正是因此,任叶少渊千算万算,他也算不到他反叛的哥哥和妹妹合伙演了出戏,一个真情切意写了封信请他赴宴,一个亲手摆了个鸿门宴,宴上不仅刺了他一刀,导致他落单跳河逃生,那刀上还涂了专门针对他的毒蛊。 皇家骨肉,果然是兄弟情深,首领冷笑着想,难为昭王为了对付自己这个弟弟,千辛万苦找来这么个毒,特意针对他的癫狂之症。 这毒平时并不发作,唯有叶少渊全力运功之时,会让他瞬间变得癫狂起来,且运功越狠损伤越重,直到不可逆转地停留在疯子的状态,自爆而死。 所以他看到手下损兵折将,实际并不着急,甚至希望叶少渊多用些内力,多杀几个人才好。 只要叶少渊死了,这五百个人全给他陪葬,又有什么关系? 首领哈地一声横刀胸前,喝道:“冲,取叶少渊项上人头者,赏金千两!” 作者有话要说:哎,叶三儿真好,我控制不住想整他() 下章入V,晚上零点发万字V章,然后接下来两天也会是零点发文,直到上夹子 入v三章留言发红包,请大家多多支持呀 以及推一下两本接档文: *****预收坑1:《帝国太子的合约情人》 惊!十八线小演员许圆居然是帝国太子的情人! “好像不是情人,”知情人士爆料,“我听到太子殿下叫他‘夫人’。” 社交网站顿时炸了,全都在哭嚎: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许圆这小贱人迷惑了太子殿下! 皇室只好紧急开了发布会,发布会上,许圆条缕清晰地坦白道:“我和殿下在一起,是因为我和殿下信息素契合,可以平复他的情绪,仅此而已。” 哦,暖床的,众人心下平衡了。 谁料太子轻轻一笑:“错了。”转手打开手上的戒指盒子,对许圆轻轻道,“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 * 太子的秘书望着新鲜出炉的太子妃,忍不住问道:“做太子妃的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许圆诧异地从文件中抬头,“大概就是多了五险一金,然后还多了一张无限刷的黑卡?” 门外的太子:…… 冷静克制·斯文禁欲受 深情腹黑·手腕强硬唯独对受温柔攻 *****预收坑2:《师尊今天也在沉迷养崽[穿书]》 人民教师沈无澈穿到了一本套路的修仙文里,成了嫉妒男主的炮灰师尊。按照剧情,他花式折磨男主,后来被黑化归来的男主一剑穿胸,从此功成身退,换个马甲过着平凡日子。 谁料一日偶遇一只小可怜,他惨遭灭门、背影倔强,和主角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完成剧情后放飞自我的沈无澈一改当年对主角的冷漠,飞身而起:“谁敢动他试试!” 小可怜不知是惊恐还是惊喜:“师尊?!” 时隔三百年,沈无澈收下了第二个徒弟,而徒弟按照当年的规矩叩开了他的房门:“启禀师尊,我给您倒了洗脚水。” 怎料沈无澈飞速接过:“倒什么水!重不重?疼不疼?来我吹吹~” 您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徒弟愕然过后,脸上带出危险的微笑:到底怎么回事,您要不要,解释一下? 深情腹黑徒弟x傲娇不羁师父 第28章 诀别 五分钟,他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雨声打在林叶上发出噼啪声响, 阮嘉几乎错觉听到脚步声到了身前。 这种紧张感让他恍惚回到了考场上, 已经要交卷, 自己却还剩半张卷子没写。 何况对面的人不是收卷老师,而是要杀死他的人。 死是什么感觉? 听说人死前会回忆起所有过去, 他会不会看到爸爸妈妈坐在饭桌前等他, 看到哥哥妹妹坐在游戏机前等他,看到叶三带着踏云坐在空旷的小院子里等他,而他们最终没等到他的身影, 因为他将永远永远留在这片寂静的山林中,独自长眠。 ——不要! 阮嘉打了个寒颤, 赶紧回过神来,抬起锄头用力挖下去。 他得把枯井边上的土挖松,好扩大些洞口, 再铺些树叶做伪装。 阮嘉这样想着,然而刚抬起锄头就脚下一滑, 险些直接掉到井里。 还好身后人拉住了他:“小心!” 那人把阮嘉拉到一边, 自己接过锄头挖了起来。 天色已晚, 阮嘉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听声音认出是叶三。 原来脚步声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来了。 阮嘉便问道:“你不去拦一拦他们, 到这儿来做什么?” 叶三头也不抬,三两下弄大了井口:“我担心你啊。” 这本是一句很正常甚至是有些温情的话,阮嘉却觉得很难受。 他又委屈、又自责, 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然而这时候没空哭,阮嘉红着眼眶蹲下来捡树叶树枝,盖在井口上。 叶三没发现他的异常,他擦亮了一个小小的火折子,用手在上面遮着雨,勉强有个光,好方便两人布置陷阱。 火光一照,叶三才发现阮嘉哭了。 没什么声音,但满脸都是眼泪,还咬着牙,不知道是在恨谁。 叶三微微一静,想要伸手替他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满手的泥,衣袖也湿透了。 他只好干巴巴地来了句:“对不起。” 阮嘉摇摇头,然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什么都不会。不会武功,不会做饭,不会种地,不仅救不了别人,我连自己都救不活。 你让我走,其实是对的。我留下来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拖后腿。 他这样想着,却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了。 多说无益,这时候正是紧急时候,哪有空来安慰他。 但他忍不住这样想,危急时刻,天地昏暗,而他的存在原来没有意义。 “有的。” 四处全是黑夜,唯有小小火折在两人脸上投下橘黄色的暖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叶三凝望着阮嘉:“我的世界黑暗很久了,直到你出现在我眼前。” “你觉得我很强吗?这全是你赐予我的。阮嘉,是你照亮了我,你什么都不必做,我愿为你冲锋陷阵,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攥紧了阮嘉的手:“只不过,阮嘉,如果你的世界也黑下来了,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火把吗?” 让我举着火把走进你心里,昏黄的,跳跃的,永不熄灭的,哪怕面对千难万险,我们也不离不弃。 火折子闪着微弱的火光,阮嘉却觉得自己整个人被照亮了。 他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却听得冷风一肃,火折子瞬间熄灭了。 四周重新陷入黑暗,两人握着彼此的手,小心地退后,再退后,躲到了树林掩映中。 风雨声越来越大,远远有砍伐树木的声音。 原来是夜枭军上山来了。他们砍了树,狂风便少了阻力,四下肆虐着。 两人不知道唐白和刘猴儿去了哪里,只听得夜枭首领一声令下:“给我搜!” 叶三听着声音的来源,取出弹弓弹了个石子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好几声闷哼和倒地的声音。 叶三拉着阮嘉转移阵地,以免敌人判断方位寻来,一面低声道:“可惜。” 阮嘉知道他是想杀夜枭首领,却被别人挡住了。 果然首领骂骂咧咧地让人往这边查,此时两人已经挪到了另一个方向。 而与此同时,第三个方向传来了断续低哑的笛声。 夜枭众人微微一愣,首领则道:“看来他帮手还不少。” 众人则问:“大人,那我们究竟往哪个方向搜?” 首领虽知敌人的想法是要化整为零,却也没有选择。 他点了一个副手带人去查笛声的方向,自己带人查石子的方向。 并且下令道:“三人一队,不要走散。要是被逐个阴了,就提头来见!” 众人轰然应诺,走了大概一半人,剩下一半人结队小心往前探查着。 阮嘉等着他们踏入陷阱,却见他们堪堪在陷阱前停下了。 阮嘉蹙起眉头,却听到那边传来叽的一声。 踏云!阮嘉一摸胸口,才发现踏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他心下大为着急,而踏云叽叽叽个不停,夜枭军很快发现了她的存在。 此时夜枭首领带人走了过来:“发现什么了?” 手下如实答道:“报告大人,发现了一只小鸡。” 首领:…… 首领气的笑了起来,一挥手:“点起火把!我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众人应诺,阮嘉心里奇怪下着雨怎么点火把,谁料军中的火把都涂了防水的材料,再浇上油点火,虽然不时被雨水浇灭,但是很快又可以点燃起来。 火光很快照亮了四周,阮嘉借着火光扫了一眼,见大概有两百个人,每三人一组,手上或拿短刀或拿长箭,以首领为中心朝四周辐散开去。 减去在渡河中损失的人手,剩下的大概两百个人应当是去另外一个方向了。 不知道唐白和刘猴儿能不能应对他们?阮嘉想着。 而与此同时,夜枭军都看到了那只叽叽叫的小黄鸡。 她安然坐在枯死的树根上,完全视众人于无物,直到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她才翻了个白眼,还转身拿屁股对着众人。 夜枭军:……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啊! 首领冷冷道:“杀了它,一只没脑子的畜生而已。” 手下则踌躇:“大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那叶少渊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忖度,这□□成是个陷阱,引我们上钩的。” 首领定定看了他一眼,手下出了一身冷汗,目光却很诚恳。 首领心知叶少渊——特别是癫狂的叶少渊,的确不能以常人想法忖度。 不过他不确定叶少渊内力的消耗程度究竟如何,也就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毒发。 他这样想着,忽然心生一计。 “能有什么陷阱?去,赶快给我把这只畜生料理了,然后赶紧去抓人!” 你有陷阱?那我将计就计便是。 纵使你有千种手段,也杀不完这四五百人。最终你还是得用内力真刀真枪地拼不是? 来,我看你忍到何时! 一众人领命前去,踏云转身就跑,她小巧又灵活,在复杂的山林中,一众人还真的追不上她。 踏云于是更得意了,一面叽叽叽一面扑闪着翅膀。 “这狡猾的东西,必然是叶少渊那厮的手笔。他一定就在这附近!”首领怒喝道,“来人,放箭!” “是!” 一队二十来人的弓箭手很快就位,朝踏云的方向射过去一排长箭。 阮嘉紧张地睁大双眼,却见叶三眼疾手快地用弹弓出一枚石子,撞偏了那只要射中踏云的利箭。 阮嘉送了口气,侧头看去,却见叶三的脸色更差了。 阮嘉听着他紊乱的呼吸,忍不住夺过弹弓:“你别碰了,我来!” 他把弹弓握在手心,自知绝没有叶三的准头和力道,于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小心地观察着。 踏云不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仍旧气焰嚣张地挑衅着众人,一面则往众人视野盲区躲。 而夜枭军被她一激,也不管她所在的地方还没探查过,忍不住就跑去抓她,结果去一个消失一个,连个声响都没发出。 阮嘉心知他们是掉进那个枯井里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不过夜枭军逐渐发现事情不对,连忙叫停了自己同伴上头的举动,三人一组,举着火把小心朝那个方向挪去。 这次他们终于看到了地上的洞,连忙高声道:“大人,这里有个地洞陷阱!” 又有人观察了下泥土:“这土是刚翻出来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众人神色一喜,却见黑影闪过,几人鲜血喷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地而亡。 这声音在嘶哑笛声中听着格外渗人,但是众人或许怕诡计,却不会怕动刀枪,此时见暗处的人终于出手,反而是精神大振。 一众人提刀挽弓追了过去,火把映照出那人的面容。 那是个粗壮的汉子,衣衫破烂、鬓发乱糟糟的,全然是个野人的模样。 他背上背着四把刀,手上握着一把,刀上满是血迹,想来是趁人不备杀了许多夜枭军。 首领看了眼他的刀法,目光一闪:“你是叶少渊的人!” 杨屠夫破口大骂:“叶什么渊是哪个?老子不认得!” 他舞刀甚猛,但夜枭众人眉头都不动一下,三两下破了他看似威风的刀法,把他按在了地上。 阮嘉:…… 看起来这么猛,没想到是送人头。 这让他对夜枭的战力有了新的认识。 这群人虽然看起来有点蠢,但是手底功夫真不是盖的。 首领以为陷阱背后是大鱼,没想到是只小虾米,不由得兴趣缺缺。 他只留了很少几个人和自己留在原地,而把其余所有人派出去找叶少渊。 由于这次全无方向可言,搜查的范围相当大,众人不可避免地有些分散开来。 且时间久了,火把上的油逐渐烧完,慢慢也都熄灭了。 为了互相照应,首领便道:“各组每隔三十息互相对暗号,无人回应就立刻上报。” 众人称是,四下分散开来。 阮嘉心中又喜又忧,眼看夜枭军前来,和叶三再次转移了阵地。 与此同时,笛声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痛呼、喝骂,阮嘉还听到一句:“是马蜂!” 总之是鸡飞狗跳,一点点消磨着敌人的耐心和精神。 阮嘉自己都没想到所谓“山地游击战”效果这么好,从渡河开始,经过箭簇石子、陷阱、杨屠夫等等关卡,再加上夜枭不得不分兵去对付唐白、审问杨屠夫,最终来追击他们的从开始的五百个人,骤降到了一百多人。 不过这一百多人既是三人一组,又互相呼喝,隐约结成一个整体,并不好对付。 如果叶三大肆动手,还有可能暴露身份,引来所有的兵力对付他一人,这下他们之前那么多努力就都白费了。 所以还是只能智取,逐一击破。 阮嘉心念一动,有了计策。 此时三十息已过,不远处有人喊口令:“降龙伏虎!” 这边三人连忙应道:“昭王威武!” 阮嘉心下吐槽这个口令,一面把它记了下来。 同时他侧耳听了听,所有人都是这个口令没错。 那这三个人便失去利用价值了,阮嘉怜悯地想着,一面扯了扯叶三的衣袖,意思是可以动手了。 叶三心领神会,待三人走近,随手拎起一根木枝,鬼魅般伸手连戳三下,三人顿时气绝,被叶三托着,软软倒在地上。 阮嘉没想到他出手就是杀人,略微一愣,又很快镇定下来。 此时又是三十息,那边人喊道:“降龙伏虎!” 阮嘉忙扯了扯叶三衣袖,两个人压着嗓子道:“昭王威武!” 那边三人咦了一声:“怎么就两个人。” 他们潜意识觉得叶少渊绝对是一个人,所以哪怕只听到了两个声音,却并没往叶少渊身上想。 阮嘉继续压嗓子:“还有一个往前面去了。” 那人提醒道:“大人说不要分散,小心被逐个击破。” 阮嘉忙说是是是。 那三人走了,阮嘉松了口气,对叶三道:“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就按照这个套路来,你武功这么高,一百个人没问题吧?” 虽然一百个人听着很夸张,但是阮嘉见识了叶三的功夫后,对他说的自己能以一敌五百,已经是相信了大半。 既然五百个人能搞定,一百个人想来不在话下。 然而叶三却没回应,阮嘉心下一惊,伸出手去,却不小心摸到了叶三的脸。 他居然坐在地上,一直没站起来。 阮嘉感觉他的脸颊冰冷一片,又去摸他的手,发现也是冰凉的。 阮嘉身娇体弱,在潮湿的夜晚中待久了,身体本就发凉,却没想到叶三的状态比他更差。 叶三不仅状态差,他还一直不说话,阮嘉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颇有些惴惴不安。 同时他想到,所谓逐个击破杀掉这一百个人,是叶三来杀,如果他无力再战,仅凭阮嘉一个人,怕是没什么办法。 说要为他冲锋陷阵的人倒在了他前面,阮嘉于黑暗中抱紧了叶三冰凉的身体,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 此时又是三十息过,又来了一组人喊:“降龙伏虎!” 阮嘉猛地回过神来,应道:“昭王威武。” 这组人亦奇怪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三个人只剩两个也就算了,只剩一个—— 他们警惕起来,互相道:“过去看看。” 脚步声逐渐走进,阮嘉的心要跳出嗓子眼,忽然叶三挣扎着一动,再次连戳三下,这次却无力再托住三人的尸体,三人倒在树干上、又滚落在地,发出了一些声响。 六具尸体叠在一处,就在阮嘉身边,他不小心摸到一只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声音似乎引起了几组小队的注意,他们都在往这边靠过来。 而叶三拉过阮嘉的手,一言不发地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 那温度和尸体没什么两样,阮嘉忽然就觉得恐惧,不肯再往前走。 叶三顿了顿,回过头来在他耳边道:“是我。” 阮嘉这才卸了力气被他拉着走,两人到了另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坐着。 阮嘉道:“没空处理尸体,他们怕是很快就会发现了。” 叶三则道:“在发现之前,他们起码会被我杀掉一半。” 阮嘉却没放下心来,而是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伤还没好吗。” 叶三本不准备回答,阮嘉又道:“你要是逞强死了,我可没办法从他们手下活下来,八成也是一死。” 阮嘉问他:“你想我死吗?” 叶三不说话了,半晌轻叹口气:“我的内力出了点问题。” 阮嘉点点头:“是用不出来了吗?” 叶三道:“不是。是一运功就头疼,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我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回来了。” 阮嘉知道叶三说的“他”是谁,依旧勉强保持着冷静:“没事的,我亲你一口,他就又回去了。” 叶三刚要说话,那边又有人道:“降龙伏虎!” 原来三十息又过了。 叶三强撑着和阮嘉道:“昭王威武!” 这组人依旧问了为什么只有两个人,阮嘉如法炮制,却见这组人比那组人谨慎多了:“是吗?这是违规。你们是哪组的,等我们上报大人,要惩罚你们三人才是。” 他们说着走了近来,叶三不得不再次出手,然后拉着阮嘉继续转移阵地。 第三次了。 阮嘉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叶三出手,他都会虚弱一分,三次过后,他的手已经冰凉刺骨。 叶三和阮嘉并肩坐在树后,低声道:“我觉得我没多少时间了。” 阮嘉安慰着他:“没事,我会唤你回来的。” 叶三摇摇头:“这次恐怕不行。” 阮嘉道:“亲一口不行我就亲十口,说什么也能叫你回来。” 叶三却微微笑了:“不行,我不想你亲他。” 大哥你俩是一个人! 阮嘉无奈:“我虽然亲他,但我心里想的是亲你。” 叶三声音温柔:“是吗。” “是的。”以前是叶三拉着阮嘉,这次是阮嘉握紧了他的手。 “你别怕。”阮嘉道。 那边又来一组人:“降龙伏虎!” 叶三一时没能提起声音,于是只有阮嘉道:“昭王威武。” 他心里想着,昭王威武个屁。 迟早死在雍王手下。 但他转念又想,雍王也真是无情,叶三好歹为他出生入死,如今落入险境,雍王也不派人来救他,而是作为弃子,说扔就扔了。 而且别人知道了,恐怕还要赞一句:雍王杀伐果决。 可当他杀伐的人是叶三,阮嘉忽然无比痛恨这所谓的杀伐果决。 连带着也痛恨起他这个人来,哪怕他是本书男主。 什么霸主,什么王爷,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 真正流血牺牲的是叶三这样的人,他们明明武功高强,合该被世人赞颂,却只能死在幽暗的角落,无人知晓。 反倒叫雍王昭王这些人得了虚名! 实在是可恨至极。 阮嘉心下咬牙切齿,而幽微叵测的战局依旧在进行着。 这一组人没有对阮嘉这边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提出异议,但叶三依旧把他们杀了。 他杀完喘息了阵,断断续续道:“能多杀一点是一点。” 这话无端带出些有去无回的意味来,阮嘉忍不住心下一酸。 “你别动了,”阮嘉道,“等他来吧,他来了我马上叫你回来,然后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叶三却没说话,又去杀了一组人,带着阮嘉换了个地方,然后才道:“回不来了。” 阮嘉微微一静:“什么?” 叶三道:“他这次来了,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阮嘉眼神一颤:“为什么?” 叶三垂眸看他,月色一晃而过,阮嘉看清了他眼中的悲意和恍然。 “我不只是受了伤,还中了毒。”叶三道,“专门对付我这病症的毒。” 阮嘉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这个毒,所以一旦副人格重新占据主导,叶三的人格便将彻底被毁灭。 从此,世上虽还有叶三这个人,却再也不会是真正的叶三,也再也不会是阮嘉认识的叶三了。 这一去,竟是诀别。 “等我走了,你就赶紧跑,不要管唐白刘猴儿,谁也不要管,跑的远远的。”叶三道,“对了,先回村子里拿点吃的,然后往大山深处跑,等过上七八天再出来。那时候村里人估计被杀干净了,你不要回村,去望山镇,或者小河村,你这么漂亮,又是个哥儿,找个合眼缘的嫁了,余生也就有着落了。” 阮嘉只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我独活?还要我,还要我改嫁?” 他声音满是委屈,叶三微微一动,像是要抱住他,却又忍住了。 这时又是一组人来,这组人没急着喊口令,而是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少了些人,感觉怪怪的。” 他的同伴还没来得及赞同,叶三已然取下了三人性命。 而后木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倒下了四个人。 阮嘉魂飞魄散地接住叶三:“叶三!叶三!” 叶三安静地躺在他臂弯中,像是睡着了。 于此同时,多日来缭绕在阮嘉身边的,那股沉香木的味道,也随之散去。 直到这一刻,阮嘉才明白过来这味道是什么。 这是叶三的“气息”。 他的气息散去了,也就意味着叶三他…… 他死了。 阮嘉心里空落落的,他独自坐在黑暗中,周围满是尸体,怀里抱着一具躯壳。 他愣愣坐在原地,既不想动,更不想按照叶三说的那样苟活。 那样有什么意思?抛弃叶三、抛弃来帮忙的刘猴儿和唐白、抛弃村里人,任他们被夜枭军屠杀。 然后跟个孤魂野鬼一样活着? 他虽然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他虽然渴望活着,但是如果是独自苟活,那还是算了吧。 他宁愿和叶三死在一起。 阮嘉这样想着,抱着叶三,迟疑一瞬,亲吻了下他的嘴唇。 冰凉的,还带着血锈味,但阮嘉并不害怕。 迟来的吻,我的骑士。 此时夜枭军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把人聚集起来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十八人。 然后又是一番折腾,找到了好几处尸体,拖到一处摆开,正好十八具尸体。 全是一剑穿喉,手法极其的漂亮。 夜枭众人一片死寂,每个人都觉得寒毛耸立。 连首领都沉默了阵,缓缓说道:“所谓惊才绝艳三皇子,果然名不虚传。” 阮嘉躲在角落里,他身边放着叶三的躯壳,一脸漠然地望着人群。 他没听清什么惊才绝艳三皇子,又或者是听到了,却早已丧失了理解能力。 他只低低地自言自语:“我会为你报仇。” 谁料手腕一下子被捉住,一个声音道:“为谁报仇?” 阮嘉一惊,低头望去,却看到了一双冷酷如毒蛇的眼睛。 他瞬间心冷了,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男人手腕上,男人吃痛缩手,阮嘉则转身便跑。 他跑动时带出的沙沙声响惊扰了众人,首领直直看过来,怒喝道:“谁!” 阮嘉已然重新藏入夜色中,众人匆忙赶来,什么也没找到。 阮嘉这才发现“叶三”不知何时不见了。 他刚闪过这个念头,忽然听得有人惨叫一声,声音凄厉可怖,仿佛经受了莫大的痛苦。 夜枭首领眉头一跳,带人看去,原来是站在人群外围的一个手下出了事。 他被直接捏爆了头颅,红白的粘稠物体淌了一地。 即使众人身经百战,也觉得腹中翻涌。 而阮嘉只看了一眼,便生理性地干呕起来。 他克制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呕吐完一擦嘴角,继续看着人群。 他手脚虚脱,却又莫名充满了力量;脑海一片空茫,却又十分清醒。 他知道那是“叶三”做的,夜枭首领也知道。 首领眼见杀人风格骤变,心知叶少渊已经癫狂且暴走了,离自爆而死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他勉强维持着冷静,下令众人聚在一起,互相防守。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人依旧轻而易举地得了手,人群瞬间倒了一大片。 阮嘉数了数,加上首领,还有十二人。 而夜枭军众人从开始的勉强镇定,到惶恐不安,到惊恐万状,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不过一盏茶时间过后,那人再没有出过手。 首领惊慌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叶少渊”力有不支,即将身死了! 他这样想着,心下一喜,大喝道:“叶少渊,你死到临头,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 他说罢,又简要说出了叶少渊中毒蛊的真相,以安抚抖到连刀都握不稳的手下们。 众人果然安心了不少,却听得一阵大笑,那人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现出了身形。 他身上又是泥又是血,完全不成样子。 但众人都跟见了阎罗一样,恐慌畏惧地望着他。 男人只是大笑,一面笑,嘴角一面流下血来:“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妹妹!” 首领深吸口气:“江山之争向来残酷,昭王殿下和明玉公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男人敛了笑,冷冷道:“我跟你说话了吗?” 首领立马不敢做声了,心里盘算他还有多久才死。 男人扫了夜枭众人一眼,众人刚回复的勇气瞬间消失,手一抖,长刀当啷掉了一地。 男人又自顾收回目光,转过身望着阮嘉的方向,抬起手道:“叶少渊,他死啦。” 他笑嘻嘻的:“我也要死了,你还不出来吗?” 夜枭众人一脸懵逼地听着,却见山林中真的慢慢走出个人来。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年轻人,满身狼狈,却依旧美的像一抹月光。 他抱着一把刀——是从夜枭军尸体上摸出来的。 阮嘉站定,男人侧开身子,指了指夜枭军:“给,你要报仇,这些留给你杀。” 首领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就他?他——” 他话音未落,男人随手捡起木枝扔出去,戳瞎了首领的双眼。 首领闷哼一声,男人则道:“快点,叶少渊看着呢。” 阮嘉静了静,猛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男人咳出几口血,不耐烦道:“就那个意思!叶少渊在我脑子里指指点点!要我保护你走!” “但我觉得你是不想走的,对吧?”男人忽的一笑,“比起独活,还是报仇有意思。” “不过你得快点,再过一会儿,不论是我,还是叶少渊,都得死翘翘咯。”男人无所谓地摊手,顺便帮阮嘉戳瞎了剩下十一人的双眼。 很残酷,但阮嘉逐渐习惯了。 古代就是这么残酷,或者说,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他痛恨战争,却又被迫参与了战争。 何时能重归和平?无人得知。 阮嘉抱着刀,一步步往前走。 那些人察觉到他的靠近,又早已失去了拿刀反抗的勇气,一个个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阮嘉没有理会,而是道:“就算不算上叶三,你们手上想必也有很多血。” “杀人,偿命。” 第一个人在他面前倒下了。 第二个人瑟瑟发抖,连连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连声咒骂昭王如何如何,全然没了先前大喊“昭王威武”的样子。 阮嘉有点想笑,手起刀落解决了他。 第三个人倒还有些骨气,睁着双盲眼望着阮嘉:“大人说杀人偿命,我们死有余辜,那么大人也杀了人,该当怎样?” “你不必担心。”阮嘉心平气和道,“我杀了你们,自会自我了结。” 一边的男人插嘴道:“叶少渊不想你死。” 阮嘉冷冷道:“我也不想他死!” 可他还是死了,所以我该如何做,他也管不着了。 最终第三个人捡起地上的刀自刎而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觉得挣扎无望的,也跟着自刎了。 最后还剩下三个人,夜枭首领,以及他的两个亲卫。 首领已然冷静下来,他此时盲了,却依旧记得看到阮嘉的模样。 他如山中名花,有一种天真无辜、平和宁静之美;又像月中人,了无牵挂,好像下一刻就要奔月而去了。 如此绝世之人,怪不得被叶少渊看中了,还带在了身边。 不过,他美则美矣,却不该是那个拿刀的人,而合该是被养在豪华宫殿里的花朵才是。 毕竟他的全身上下都在说:我不想杀人。 首领想到这里,心念一动,缓缓开口道:“你看起来是个守序之人,为何违背本心,拿起屠刀?” 阮嘉道:“乱世无序,不拿屠刀,何以自保?” 男人则哈了一声:“守个什么序,稍微老实一点,便是任人宰割,谁守谁是糊涂蛋。” 首领立马望向阮嘉:“你也这样想吗。”又道,“拜托大人告诉我您的想法,让我死个明白。” 他嘴上说的诚恳,实际却是想拖时间,等“叶少渊”撑不住了,哪怕他已经瞎了双眼,这小兔崽子还不是一手一个? 阮嘉没回答,而是抬起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首领没想到他心狠至此,浑身僵硬不敢动了,只闭上眼等死了事。 谁料阮嘉并未立刻杀他,而是道:“我要的守序,不是守什么规则,而是守自己的良心。这一点,很多人永远不会明白,毕竟太多人是没有良心的,自然无从说起。” “你就是这种没有良心的人。” 阮嘉说罢,刚要动手了结了他,却听得身边的“叶少渊”嗷地吐出一大口血来,跪倒在地上。 便在那一瞬间,首领暴起发难,抬手震飞了阮嘉的长刀,转瞬间朝他扑了过来! 阮嘉眼见无法逃脱,居然不退反进,朝他迎了上来,反而先手咬住了他的脖子。 首领怒喝一声要推开他,阮嘉听到自己的骨头在他手下咯咯作响,却怎么也不放开他。 他满口都是血腥味,脑海里想着——就是他! 就是他害死了叶三! 还有什么昭王,什么明玉公主,甚至还有雍王。 那些人离得太远,他可能来不及报仇了。 但是眼前这一个,一定得死。 阮嘉挣扎着伸手,摸到自己被甩出去的刀,反手扎进了首领的脖颈。 首领抽搐一下,头歪到了一边,不动了。 阮嘉看了他一眼,眼神茫然没有焦距。 然后他踉跄着爬了起来,走到了“叶少渊”的身边。 男人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坐了起来,侧头朝阮嘉笑了一笑:“你很不错。” 阮嘉静静望着他:“能不能让我最后看叶少渊一眼?” 男人遗憾摇头,又道:“其实你看我也可以,我和叶少渊嘛,本就是同一个人——虽然我们平时都不想承认。” “我是他的执念,是他的一部分。诶,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男人笑着咳出点血,“你别看叶少渊那小子平时人模狗样,实际上可疯了。比如那天你和他上/床,他是不是很疯?哈哈哈哈咳、咳,那才是他的本、本性——诶,这样看来你们还真挺像的,绝、绝配,可惜现在变成绝命鸳鸯了,哈哈哈哈哈!” 他再次大笑起来,咳出满胸襟的血:“唉我真要死了,但我不想死在这儿,又臭又脏。” 阮嘉有了预感:“你要去哪?” 男人看了他一眼,猛地拔足狂奔,一面大笑:“与你何干!” 阮嘉咬咬牙站了起来,拼着全身的力气追上他:“你去哪!叶三!叶三!叶少渊!” 男人边笑边跑,间隙回头看了他一眼。 月色朦胧照下,阮嘉一个晃神,居然看成是叶少渊在垂目望着他。 就好像他们初见时,叶少渊垂目望他,道:“小兔子,我不杀你。” 又像是后来他垂目望他,举着火折子:“你的世界黑暗了,能让我来照亮你吗?” 阮嘉忽然心痛难抑,眼泪夺眶而出:“叶少渊!叶少渊!” 那男人大笑着,一路跑到了河边,纵身一跃! “干净!舒服!爽快!” 这是男人最后的话。 而阮嘉想也不想,跟着纵身跃下。 “叶少渊!” 你还没死是不是?让我最后看你一眼,最后看你一眼! 河水翻腾如雾,阮嘉嘴里吐着泡泡,挣扎着抓住了男人的手。 便是在这一刻,忽然他脑海里猛地一震,响起了一个机械音: “指纹绑定……虹膜绑定……基因绑定……绑定完成。” “您好,宿主先生,我是宇宙美好家园计划第998号特派员,系统绑定已完成,请问宿主,是否立刻填写家园表格?”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留言!rwkk! 第29章 系统 “是否填写家园表格?” 阮嘉一时懵了。 这什么玩意? 机械音等了三秒,又开始了:“默认开始填写家园表格。家园主人:阮嘉, 编号001。家园成员扫描中……扫描完毕。家园成员:叶少渊, 编号002。警告, 警告,002生命状态红色预警, 是否开始抢救?” 阮嘉忽然就惊醒了:“是是是!” “开始抢救……设备缺失, 抢救失败。是否使用治疗设备?” 阮嘉赶紧按了是,系统又道:“尝试开启治疗设备,该命令预计消耗八百万贡献值, 目前贡献值0,治疗设备开启失败。” 阮嘉没脾气了。 玩我呢? 到底能不能救, 给个准话行不行? 阮嘉没好气地扫了一眼面板,看到了正中间那个对话框。 “贡献值不足,命令执行失败。确认/返回/投诉。” 阮嘉气的直接点了投诉。 然后直接跳出来一个粉色的界面, 洋洋洒洒一大段全是道歉,说我们的系统不够人性化不好意思啦亲亲, 毕竟主神组组员们的设计理念差异很大blabla, 阮嘉一点都不想看, 但是这界面是不透明的, 也就是说它挡在阮嘉眼前,搞的阮嘉既看不见叶三, 更看不清周围事物了。 他只好狂点跳过,一直跳到最后一面,粉色界面写道:“亲亲, 为了解决您的问题,现提供如下解决方式:A,注销该家园成员;B,注销该家园成员;C,注销该家园成员。请选择!” 阮嘉:神经病啊! 然而整个界面只有ABC三个按钮,没有退出键。 阮嘉想骂人了,到处找还有没有投诉可以按,却见界面扭曲了下,跳出来一个大胸美男,美男周围全是金元宝,一跳一跳的,很像黄/色/网站的不良小广告。 小广告上写:“主神贷款,童叟无欺!贡献值随便提,利息低至九分钱!详情咨询主神009!” 阮嘉:…… 你们主神组果然“组员设计理念差异很大”,从性冷淡风到淘宝风到小广告风,哪种都有。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风格的时候,所以虽然这个小广告看起来不靠谱,却是阮嘉唯一的选择了。 他点了进去,画面从粉色瞬间切换成了金灿灿的金元宝,然后是两个空白框。 一个是“贷款金额”,一个是“还款金额”,单位全是贡献值。 阮嘉在贷款金额填了个八百万,还款金额顿时自动生成,填了个两个亿。 贷款八百万,还款两个亿??? 说好的九分钱利息呢??? 果然是不良小广告!黑的一匹! 阮嘉很气,重新回到了那个粉红色的淘宝界面,看着ABC三个无情的选项,最终还是切回了小广告。 算了算了,走投无路,没办法了。 他点了确定,画面瞬间跳回了最开始的简陋性冷淡界面,只不过左上角的贡献值从0变成了八百万,同时右下角多了个金元宝,元宝上用夸张的字体写着:还款倒计时1000天,还款数两个亿,到期未还者灵魂抵押,肉/体碾碎做主神养料哦! 阮嘉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骨头有点疼。 不过他选都选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系统再次开启了治疗设备,这次果然很顺利:“尝试开启治疗设备,贡献值扣除八百万,设备开启完成。” 阮嘉松了口气,系统框则渐渐淡去,他眼前终于能看到现实画面了。 他们仍在水中,他拉着叶少渊的手,而叶少渊闭着眼睛在水中浮沉,随时会被水浪冲走的样子。 阮嘉游过去抱住他,忽然叶少渊周身泛起蓝光,阮嘉耳边则传来机械声:“治疗设备就绪,应用对象002,应用用时:240小时,请稍候。” 阮嘉本以为很快就好,没想到居然要这么久——240小时,也就是十天。 这个主神系统是真的奇怪,听起来很高科技,但是使用感差的令人发指,几乎能和传说中某绿jj有的一拼。 不过效率低阮嘉也只能忍了,毕竟不论是粉色淘宝还是不良广告,都没有什么“治疗设备”,只有这个简陋的主神系统有。 只有它能救叶少渊啊。 阮嘉在水中待了会儿,实在憋不住气了,抱着叶少渊浮出水面,结果当头一个浪派来,差点让他当场去世。 还好岸边传来人声:“唐白哥!他们在那里!” 是刘猴儿的声音,阮嘉心下一喜,又听到了好多其他的声音,似乎岸边有很多人。 但是阮嘉眼前全是白色的浪花和水雾,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 更糟糕的是他在水下缓了会儿,那股强撑着的气散掉了,这会儿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分分钟要被水冲走了。 早知道不跳下来了,好不容易能治好叶少渊的毒,要是反而淹死在水里,那找谁说理去。 阮嘉心下叹了口气,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有双手伸到了他腋下,提起了他的身体。 阮嘉:“?!” 耳边传来刘猴儿的声音:“阮大哥!你别动!我拉你上去!” 阮嘉满心感动,却听得刘猴儿又苦恼道:“你们两个人,我拉不动啊。” “叶三交给我。”另一个声音近在眼前,唐白居然也下水了。 唐白道:“阮嘉?阮嘉?你听得到吗?松手,把叶三交给我。” 阮嘉犹豫了下,唐白已经直接把叶三拉过去了。 阮嘉手上一松,略有点惊慌,却见自己被刘猴儿带着往河边游了几米,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阮嘉依稀认出这是刘氏的男人,他浮游在水里,一只手接过阮嘉,另一只手和身边的男人牵着,就这样接力似的把阮嘉往岸边传。 一路他认出了很多人,全是村子里的,有些脸熟能叫出名字,有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阮嘉从前从未在意过他们,却没想到他们愿意这样救自己。 原来就算是路人甲和背景板群众,他们的血也是热的。 阮嘉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点想哭。 就这样,两条救援线,一条传阮嘉,一条传叶少渊,就这样把他们艰难救回了岸边。 岸边的妇人们围上来给他们围上干燥的细麻衣服,又给他们喂热糖水。 那边王氏试了试叶三的鼻息,咦了一声:“他死了啊,这下白救了。” 陈婶婶正伤心,闻言大怒甩了她一个耳光:“你给我闭嘴!” 王氏不服气:“我说的实话啊,他真的死了。” 陈氏红了眼眶:“是,他死了!但他不死,死的就是你!”又指周围人,“还有你,你,你!一个都活不下来!” 陈氏平时人缘好,众人便赶紧安慰她,又道:“是叶三和阮嘉救了我们,我们都记着呢,陈嫂子别跟那白眼狼一般见识。” 王氏:“谁是白——” 她话音未落,众人齐刷刷望着她,神色不善。 王氏顿时怂了,捂着脸支吾几句,被大家一把推到了人群外,没人理她了。 此时男人们都上了岸,坐在岸边休息。村长走了过来,看了看叶三脸色,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叶三全无反应。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望向了阮嘉。 阮嘉道:“你们不用管他,他过几天就好了。” 村长以为他在说胡话:“这个……阮嘉啊,他已经,已经没气了呀。” 众人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都觉得他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 阮嘉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什么系统都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他看向叶少渊,他身上又的的确确有一层蓝色的光。 阮嘉心里喊道:“系统。” 滴的一声,那简陋的画面又跳出来了,线条呆板,配色丑陋,正中只有干巴巴一行字“治疗设备运行中”。 若是平时阮嘉一定觉得辣眼睛,此时却觉得很安心。 他松了口气,对众人道:“他没死。” 众人表情带出点怜悯,有几个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 阮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总之你们别管他了,交给我就好。” 村长欲言又止:“这,还是早日入土为安……” 阮嘉:“不用,我会把他带在我身边。” 几个妇人直接哭出了声,阮嘉头都大了。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听我解释啊喂! 一直默默旁观的唐白终于开口:“算了,就随他吧。” 还是大佬懂啊! 阮嘉忽然想到大佬应该也有系统,应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吧! 他松了口气,却听得唐白继续道:“他现在平复不过来,你们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阮嘉:…… 唐白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阮嘉一脸心累地看回去。 唐白继续望着他,目光沉沉,带着阮嘉看不懂的情绪。 阮嘉:? 唐白低声道:“我都看到了。” 阮嘉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八成是看到自己杀人了。 “阮嘉,”唐白冲他伸出手来,好像是要摸他的鬓发,“为什么我才发现,你真——” 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那一刻,阮嘉看到叶三身上的蓝光猛地一震,瞬间扑过去看他:“叶三?!” 唐白的手已经碰到阮嘉的发丝了,但是阮嘉这样一动,唐白的手便落了空。 他愣了愣,看着那边的两人,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 村长夫人把儿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下一跳,赶紧道:“当家的,现在人也救到了,那帮当兵的也都死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众人都看向村长,村长沉吟道:“怪不得山鬼要我们走,原来是有大难临头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地方更不能待了,还是按原计划去望山镇吧。” 众人都没意见:“包袱都收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村长点点头,望向了阮嘉。 此时叶三身上的蓝光恢复了正常,阮嘉打开系统看了看也没问题,便道:“我的包袱也收好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走?” 村长连忙道:“当然可以。” 阮嘉说了声谢谢,村长叹了口气:“该是我们谢你才是。” “是啊,”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妇人道,“阮嘉,原先我很看不上你,现在才发现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很对不起。” 阮嘉尚未回答,刘猴儿便眉飞色舞:“啊哈!你们终于知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只有我犀利的眼睛像火盆!” 阮嘉:“那是慧眼如炬……” 刘猴儿一摆手:“都差不多。”又期待地望着阮嘉,“等叶大哥醒了,能不能继续教我功夫?” 刘氏蹙眉拉他:“胡说八道什么!”又低声道,“叶三怎么可能醒。” 刘猴儿不满地摇头:“哎,阮大哥说能醒,那就一定能醒!” 阮嘉不由得微笑起来,刘氏见状便不好再说了。 她望着阮嘉,想了想:“阮嘉,你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会做点菜、纺点纱,以后到了镇上,你的衣食我全包了,你放心养伤就好!” 一众人纷纷响应,阮嘉连声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实我——” 其实我只是想着给叶三报仇,没想着救你们来着。 结果众人态度热情,阮嘉反而有些惭愧。 眼看阮嘉实在招架不住,村长便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众人这才罢休,村长又道:“行了,现在天亮还早,我们还是回去稍微休息一下,天亮之后就出发。” 众人都说好,刘氏男人便帮阮嘉背起叶三,陈氏和刘氏一左一右扶着阮嘉,一众人就这样回到了村中。 回到小院,阮嘉把叶三放到了床上,却听到被子下传来微弱的一声:“叽!” 阮嘉一愣,一只秃头小鸡便艰难拱了出来:“叽!” 是踏云!她还没死! 而且估计是找不到他们人,居然自己回到家里来了。 阮嘉心下惊喜,再一看,踏云头顶的黄毛被烧没了,尊容实在惨不忍睹。 阮嘉有些想笑,伸手把踏云放到枕头边,把叶三放好在床上,对踏云道:“你替我守着他。” 踏云叽了一声,阮嘉摸了摸叶三的脸,转身出去了。 外面陈婶婶正在四处检查有没有漏掉的东西,阮嘉则跑到院中,铲起了刚发芽的菜苗,装到了一只破碗中,准备一起带走。 然后他拨开了草垛,发现黄鸡大姐的蛋已经孵出来了,几个黄色的小家伙依偎着母亲,睡得正香。 黄鸡大姐睁眼望着阮嘉:“咕。”哟,还没死呢。 阮嘉则道:“我们准备去镇上了,你怎么办?” 黄鸡大姐精神一振,站起来抖了抖翅膀:“咕!”这还用说,带上我啊! 小黄鸡们本来靠着母亲,这会儿都一头栽到了草窝深处,而黄鸡大姐视若无睹,兀自雄赳赳气昂昂。 阮嘉哭笑不得,心道行吧,那就一起走好了。 这样想着,他一手捧着黄鸡的草窝,一手捧着装菜苗的破碗,趴在桌前睡了片刻,便迎来了黎明。 外面人声嘈杂,新的旅程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小伙伴是不是看漏了文案啊,我写了这文是有系统的,只不过十万字左右才上线 以及这个系统真的是绿jj的兄弟了!体验感极差!(震声) 留言继续发红包~明天也是~ 第30章 银庄 一路山水蜿蜒颇为辛苦,直到第六天的早晨, 众人才抵达望山镇。 而望山镇比众人幻想的还要再大一些, 几乎算是一座小城了, 门口甚至有官兵把守,连进城卖菜的也要查看路引。 清晨正是附近村民挑着新鲜菜进镇做买卖的时候, 镇门口不免排起长队, 阮嘉还听到有人抱怨,说他们村子明明就在镇子边上,又不是那千里迢迢来的, 居然还要劳什子路引。 旁边人安慰说毕竟是在打仗,听说西南进了雍王的探子, 所以最近查得紧。 那人随口抱怨说昭王明明才是乱臣贼子,被朋友赶紧喝止了。 村民们对视一眼,政治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只关心一个问题:“进镇要一个叫路引的东西,可我们没有啊。” 村长沉吟着:“我虽然和镇上长史有交情, 但是进不去就见不到他的人, 这可难办了。” 唐白则道:“敢问长史姓甚名谁?” 村长看看自己儿子, 告诉了他, 唐白便走到搜查的官兵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官兵往这边一看,大步走了过来,眼也不抬道:“你们找长史作甚?” 村长道路引, 那官兵哦了一声:“路引我就能给你办。五十文钱一份。” 村长坚持要见长史,那官兵便冷笑一声,甩手道:“无知刁民,没有路引可没人会放你们进去,还见长史?焉知你们是不是探子?” 村长道:“官爷见谅,我们初来乍到……” “初来乍到就要守规矩!”那人打断道。 他横眉冷眼,周围人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村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唐白道:“规矩自然会守,请让我们考虑一下吧。” 官兵还要说什么,唐白便上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官爷还有事?” 此时那官兵的战友忙不过来,骂骂咧咧要他别躲懒,他才不甘不愿地罢休,临走前拿手指戳了戳唐白胸口:“小子,别嚣张。” 唐白后退一步没和他硬刚,待那人走了,神色间才浮现出些微冷意。 阮嘉不免想到大佬前世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众人都在小声抱怨死丘八仗势欺人,村长却叹了口气:“算了,也是人之常情。他说的你们也听到了,还想进镇的拿钱或者粮食出来换路引,不行的,就在附近村子里找点活干,也是一样的。” 众人没想到来望山镇也是种地,不过看四周庄稼人穿的都还不错,整套的细麻衣服,有的还涂了胭脂戴了手镯子,再想想五十文钱,要进镇的想法也没那么迫切了。 最后大部分人都说要去附近村子看看,还坚持去镇上的只有阮嘉和刘氏一家人。 阮嘉是因为他实在不会种地,在镇上说不定过得还好些;刘氏一家则是小有积蓄,五十文钱不在话下,连带着给阮嘉的钱也出了。 陈婶婶不好意思让他们为自己出钱,只好和阮嘉暂时分开,走前拉着他细细嘱咐了半晌,这才和村长一行人走了。 阮嘉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挺拔清瘦的唐白。 要和主角大佬分开了诶。 他想着自己本来是想抱唐白大腿来着,后来身边多了个叶三,让唐白一拖二怎么也说不过去,只好罢休了。 不过望山镇是大佬的发家地,而且大佬还在这遇到了雍王,想来大佬未来会越来越好。 而他……阮嘉想起自己的两亿负债,顿时觉得头疼。 接着他想起来自己有一千两银票,又松了口气。 可是他看看刘氏夫妇和刘猴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千两银票。 这毕竟涉及叶三的军人身份,阮嘉不想声张,最后决定不跟刘氏他们一起走,而是独自生活。 刘氏非常担忧,但是阮嘉很坚持,最后夫妇在一家布铺子找了活计,这才派了刘猴儿跟着阮嘉,一方面是帮忙,一方面是他们得知道阮嘉住哪,就算不是日日抬头见,也好时不时帮帮他。 对此阮嘉万分感谢,刘猴儿便背着叶三,跟着阮嘉走在了路上。 离开了父母视线,刘猴儿明显松快了许多,一双眼睛左看右看,简直要转不过来了。 比起村里的泥巴地、茅草房,每天单调的种地吃饭睡觉的生活,镇上显然热闹多了。 这里铺着整齐的青石板,路边两排砖瓦房,房里花花绿绿的,全是各种小铺子。 不过刘猴儿没看到传说中路边卖艺杂耍的人,倒是看到了一队队官兵巡逻,时刻提醒着人如今是“特殊时期”。 当然,这没影响刘猴儿想去逛铺子的兴致,然后阮嘉一句话解决了他:“我们没钱。” 刘猴儿这才叹了口气,阮嘉又道:“也不是真的没有。跟我来。” 刘猴儿不明所以,阮嘉找人问了路,很快找到了镇上的银庄,跨步走了进去。 这银庄的门柱子刷了金漆,头顶上居然还有像模像样的匾额,走进去一看,大堂放了一座假山作影壁用,叫人一眼看不到头,排场颇大的样子,刘猴儿顿时被唬住了。 阮嘉却有种来到主场的淡定——取钱和花钱嘛,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里面有人拖着步子出来,是个瘦弱的小书生——是真的小,感觉还没成年。 这书生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看到是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乡下人,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神色。 这眼神顿时将他身上些微的稚气冲得无影无踪,全身上下都写着“社会”两个字。 阮嘉了然,也不待那人问,开口就道:“兑银票吗?” 书生一愣,不可思议道:“你要兑银票?” 阮嘉:“你就说兑不兑吧。” 那人这才认真看了阮嘉一眼,看清了他散乱鬓发下精致的面容,只觉得那一弯眉毛真如新月,那一双眼睛恰似星辰,完完全全是个神仙美人。 更难得的是他眉目间那一股隐约的贵气——那人越看越心惊,暗自抽了口凉气。 了不得,望山镇哪来的这么个人物? 他敏锐地嗅到了商机,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从那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清醒了过来,对阮嘉笑道:“兑的,兑的,您里面请。” 刘猴儿的内心从“居然是个小孩”到“这小孩好社会”,满脸的震惊表情。而小书生全程面不改色,对阮嘉笑道:“您要兑哪家票号啊?是鸿威呢,还是南云?” 他一面说着,细瘦苍白的手指翻花似的倒着茶,给刘猴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便没心思批评这人的人品了,转而研究起他苍白瘦弱的身形来。 而那边阮嘉没注意这些,他听到问票号,心想着玉京户部是朝廷的,而西南这边是叛军地盘,还是小心为上,于是道:“北边的,可以吗?” 如今只有西南是叛军地盘,他说北边,掌柜的顿时心领神会:“可以,可以。虽然现在西南对外明路不通,但搞我们这行的嘛,总有点暗路的。您要兑多少?” 阮嘉:“一千两。” “好嘞,”掌柜的下意识答应了,去桌边拿纸笔,忽然又猛地折了回来,“多少???” 阮嘉愣了下:“一千两啊。” 他也猜到一千两估计是很多钱,但是掌柜的这个反应,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掌柜的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望着他,半晌艰难道:“大人,您知道一千两是什么概念吗。” 阮嘉心道我还真不知道,正要问你呢! 他眼睛一亮,做洗耳恭听状,掌柜的便指了指刘猴儿:“这样说吧,他这样的,卖个小半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刘猴儿,“好端端的为什么卖我?” “谁卖你了?我打个比方而已。”掌柜的啧了一声,“一千两银子,够买三千个他这样的,去扯个旗子打仗都够使,实在不行占山为王,那也是妥妥的呀!” 阮嘉忍不住道:“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掌柜的道:“这是眼光,您懂不。咱们这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天下大势尽在手中!” 阮嘉礼貌地鼓掌表示佩服,然后道:“所以能给我兑吗。” 掌柜的意犹未尽:“您兑了去扯旗子打仗吗?” 阮嘉表示自己只是条咸鱼:“我兑了去还债。” 掌柜的一愣:“您欠了多少啊?” 阮嘉心道:两个亿,就问你怕不怕。 也不知道那贡献值要怎么得,等他安顿好就去看看。 他这样想着,便问掌柜的:“镇上可有卖房子的人家?” “您要买么?”掌柜的反应很快,捧出本册子来,“有的有的,名单都在这儿了。” 阮嘉诧异地看他一眼,掌柜的笑得狡诈:“买卖房屋也是我们的业务之一。” 阮嘉忍不住问:“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业务吗?” “有啊,”掌柜的回答的很快,“买卖人口啊——比如他这样的。” 他指着刘猴儿,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个我出一两,您卖不?” 刘猴儿愤然道:“滚啊!”他豁然起身要走,“阮大哥快走,这小孩心思坏的很,小心被坑了!” 掌柜的依旧笑眯眯:“坏才好呐,不坏怎么做生意,那成做慈善了。”又对阮嘉抱拳,“不过我们对客人都是童叟无欺,您大可放心。” “我不放心也没办法了,”阮嘉无奈,“镇上只有你这一家银庄啊。” 掌柜的眉飞色舞:“他们都打不过我!哈哈!等我再发展一段时间,就吞并其他镇上的,称霸西南了!” 行吧,阮嘉表示祝福,然后指着自己挑好的院子:“今晚能住进去么?” 那是一座两进院的小院子,既不空旷也不会拥挤,正合适两个人住。 掌柜的望了望两人:“你们两个住吗?” 叶三被整个包起来了,而且没有呼吸,他压根没发觉里面有个人,还以为刘猴儿背着的是被褥。 阮嘉含糊应了,掌柜的便拿出那院子的钥匙,殷勤地要带阮嘉去看看。 “您先住着,三日之内随时退换,分文不收。”掌柜的道。 阮嘉乐了:“这可成做慈善了。” 掌柜的嘿嘿笑:“我都说了,我对客户可是很好的,尤其是您这样的贵客。” 他在前面引路,然而刚走出店门,迎面便碰上了个牵着马的男人。 那男人显然长途跋涉而来,马背上也背满了茶叶之类的货物,显得精神萎靡。 然而就在阮嘉出现在它面前那一刻,它忽然精神起来,冲阮嘉欢快地打了个响鼻,还冲他冲了过来! 阮嘉吓了一跳,和马对视一眼,刹那间心神一震:“踏霄!” 踏霄居然没死! 踏霄简直要撒开蹄子往阮嘉身上蹭了,然而被身边男人一把扯住了缰绳,拉了回来。 阮嘉这才发现男人脸上有道刀疤,看起来很不好惹。 那男人怎么都按不住踏霄,忍不住冲掌柜的低喝:“还不快来帮忙?” 掌柜的应该是认得他的,但是看到他出现,神色更多的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男人低声道:“当然是来找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10.1)是晚上23点更,更一万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俣俣、辰星、冒泡的鱼子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任务 他来找人,他牵着踏霄来找人。 ——他不会是来找叶少渊的吧?! 是敌是友呢?阮嘉暗自观察着。 小掌柜听说他是来找人的, 随口哦了一声:“那找到没有啊?” 那人眼见他满目敷衍, 冷着脸握住刀柄:“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在为谁办事?” “我只为自己办事。”小掌柜随口说了句, 结果男人瞬间拔刀出鞘,架在了他脖子上。 阮嘉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是庆幸这银庄位置有些偏僻, 否则被巡逻的官兵看到了,恐怕就闹的大了。 小掌柜显然也这样想,先是慌了一瞬, 然后又镇定下来,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你要在这儿动手?杀了我, 然后杀了守卫,谁来杀谁?厉害呀,真厉害!我看你一个人就能杀穿西南了, 回去也给你封个什么王爷当当,免得天天惦记那一个——” 男人终于冷酷不下去了, 忍无可忍道:“你闭嘴!” 结果小掌柜发现他真的不会动手, 便得寸进尺越发大胆, 很欠扁地指着自己脖子:“来来来, 来杀了我,往这儿砍!” 阮嘉:…… 刘猴儿小声嘀咕:“要是我, 我就砍了。他这人太欠揍。” 但那人显然保持了理智,虽然脸色很差,却最终收刀入鞘。 “人各有志, 随便你吧。”男人道,“我只能说,主上当初费心救你、栽培你,真是瞎了眼。” 他说罢就走了,踏霄依依不舍地看了阮嘉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小掌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阴郁下来。 刘猴儿又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小掌柜的一切都让他看的一愣一愣的——他此前以为天下所有的少年人,不论有钱没钱,都跟他一样,心怀热血和憧憬而活着。 并且说不定就拜得高人为师(叶三),学成之后身负血海深仇(叶三被杀),从此闯荡江湖名扬天下。 帅!猛!潇洒! 哪料到有人小小年纪就庸俗得一心是钱,满眼算计,似乎还忘恩负义,不去救那个对他有恩的“主上”。 刘猴儿用一种可惜的目光看了小掌柜一眼,结果被小掌柜眼风一扫,冷笑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强买下来,天天给我做苦力。” 刘猴儿心知阮嘉是不可能卖他的,老神在在地望天。 阮嘉趁机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小掌柜漠然道:“不认得。” 阮嘉斟酌着,又道:“他刚才说的找人……” 小掌柜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搞不好真的未成年,居然比阮嘉还矮一个头,此时抬头才能望到阮嘉的脸。 然而他说着和自己年纪全不相符的话:“大人,您该知道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听。方才那人是干什么的,您想必清楚。既然清楚,就不要再深究了,否则性命不保,切记。” 阮嘉点点头,却仍旧忍不住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多大了?” 刘猴儿也目光灼灼地望过来。 小掌柜顿时炸了:“不许再问我这个问题!再问我房子不卖给你了!” 好好好,阮嘉从善如流。 此时小掌柜已经带两人穿街过巷来到一条小街上,指着街上唯一的院子道:“就是这里了,安静,而且附近就是各种店铺,生活起居也方便,您看怎么样?” 阮嘉点点头:“所以,我今晚就能住进来吗?” 多日来长途跋涉,他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小掌柜把钥匙交给他:“别说晚上了,现在就可以住进去。” 阮嘉满意地点头,小掌柜又表示对于你的住处我会保密,不会透露客人的信息,最后道:“我姓徐,要是在店里找不到我,就去镇上那家三层楼的客栈找我,我准在。” 刘猴儿插嘴:“真的吗?” 小徐掌柜瞪了他一眼:“你没事就别来找我了,穷鬼一个!” 刘猴儿不满地唉了一声,还不待说话,小徐掌柜已然挥手离开了。 刘猴儿望着他背影,最终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呐这是,居然看不起未来的大侠?” 阮嘉失笑,想了想掏出十两银子给他:“多谢你们家一直照顾我,这是谢礼,拿去给刘氏吧。” 刘猴儿大惊:“别呀,这太多了,我怎么解释啊!” 阮嘉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跟刘猴儿解释一千两银票的来源,刘猴儿也没有问。 但是如果拿回去十两银子,刘氏必然会问的。 阮嘉便道:“你就说,叶三曾在银庄徐老板那做事,徐老板看我……看我孀居可怜,给了我二十两银子。” 刘猴儿顿时揪起眉毛:“徐老板?就刚才那个小孩?” 阮嘉感觉他每根毫毛都在嫌弃小徐老板,又想起小徐老板吐槽刘猴儿穷,心道这两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为了刘猴儿不被小徐老板欺负,阮嘉又单独给了他十两银子:“拿去,想买什么自己买,不过别让你爹妈发现了。” 刘猴儿纠结了下,还是收下了。 他对钱财没什么感觉,只对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种有感觉。 而他和阮大哥叶大哥显然就是这种舍命的朋友,阮嘉要给他钱,那就收下呗,小事啊。 这样想着,他朝阮嘉道了谢,又帮他把叶三背到屋内的床上,陪了他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阮嘉独自顺着小院晃了一圈,看了看院子的布置。 这是一个小小的两进院,虽然大略是四合院的规制,很多地方却很粗糙。比如进门遮挡视线的影壁不是什么壁画雕塑,就是一面毛胚墙;与此同理,隔开两个进院的垂花门就是毛胚墙中间断了一截,露出可供两人行走的空处而已。 总之在审美细节上一塌糊涂,不过生活设施倒很齐全。第一个进院里有茅房和杂物房,第二个进院,也就是生活起居的院子,有一□□水井,有一畦小菜地,还有三间屋子,分别是堂屋,卧室和厨房。 他在村里的茅草房也是三间屋子,但这进院里的显然配置要好得多,不仅不会漏风漏雨,而且房间里面桌椅,拔步床,衣柜,梳妆台,灶台,碗柜等等一应俱全,叫阮嘉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有些事情不是设施齐全他就能做好的——比如做饭,但是不论如何,总算有个安稳的着落了。 阮嘉小心锁好叶三的卧室门窗,出去买了晚饭回来,顺便买了些布巾浴桶皂角之类的必需品。晚饭是路边卖的小汤圆,因为正逢盛夏,里面还加了解暑的莲子。他还买了一罐子小米,撒给踏云和黄鸡大姐吃。 踏云一直窝在阮嘉身上,黄鸡大姐则很不客气地带着儿女们到处巡逻,霸占了街上的一草一木。 阮嘉一面吃晚饭,一面顺便把系统调出来,想看看他那两个亿的负债该怎么解决。 系统照旧是那副简陋的界面,一共就只有两个按钮:家园表格,家园任务。 阮嘉点开了家园表格,看到信息填了一半,顺手把后面的也填了,无非就是姓名职业之类。 其他好说,职业这一栏,阮嘉想了半晌,给自己和叶三填的都是“无”。 两个无业游民,可以说是非常真实。 等他填好了点了提交,系统滴了一声:表格已完成,恭喜您获得贡献值10点。 才十点!我欠的可是两个亿! 阮嘉累觉不爱,继续点开家园任务。 系统又滴了一声:“根据表格内容,任务自动生成中……生成完毕。 据悉,本世界是文学创建位面,位面主题为经营与建设,推动位面进程者为两位预设主角,主角代号分别为“唐白”和“雍王”。宿主作为位面成员,要想获得贡献值,要么独自完成位面主题,如:独自种植收获一亩农田,贡献值100;要么和主角合作完成位面主题,此时贡献值按十倍系数计算。” 阮嘉慢慢听懂了,意思是说做一切经营建设类事情都可以得到贡献值,但是如果他独自做,比如独自种一亩地,贡献值100;和主角一起做,贡献值1000. 妈蛋!早知道跟唐白走了啊!他为什么要选择进镇来啊! 阮嘉悔恨万分,系统却一直沉默着,直到忽然闪起一串红光,系统才忽然道:“接到位面求助,‘雍王’个人代码失效,定位不到位置。若长期处于此情况,位面将逐渐崩坏,警告,警告!” 阮嘉懵了:发生了什么?雍王怎么就忽然失踪了? 还有,这事告诉他干嘛,难道他有办法? 系统才没那么人性化,并不管他有没有办法,张口就是:“特此发布特别任务:寻找雍王,贡献值一千万,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一!千!万! 阮嘉瞬间改口:“我接!” 我接还不成!那可是一千万啊! 系统:“已接受任务。任务限时:三个月。任务线索:无。任务惩罚:无。任务奖励:一千万贡献值。请宿主加油。” 阮嘉:“不是,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搞什么啊,你们系统就这水平? “我们和此位面不是一个部门的,拿不到雍王的资料,只能参考原著,所以没有能给的线索。”系统解释道,“但是根据原著,再加上大数据算法,得知雍王为人冷酷霸道,喜怒无常,算得有63.2的概率是被手下哗变囚禁,30的概率自杀,6.8的概率意外身亡。” 阮嘉质疑:“你们这个大数据算法,它可靠吗?” 系统道:“该算法编写人为主神009.” 阮嘉想起来了,009就是那个做黑心小广告的。 他刚想拒绝,系统调出来了009的光辉履历:“宿主放心,主神组虽然风格各异,但是都是从万千参选者中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专业性不容置疑。” 真……真的吗? 阮嘉半信半疑,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毕竟不管有没有线索,能不能完成任务,这也就是一千万,不算填家园表格的10点贡献值,他还有一亿九千万要还。 听起来真是个恐怖的数字,要是真一亩地一亩地种田,怕是要换到猴年马月。阮嘉翻找着家园任务列表,想找找有没有事少价高的事可做,结果一看,经营一家一户都是几百贡献值,经营一家铺子是几千贡献值,比较高的都是这种: “经营一座村庄,一万贡献值。 经营一座小镇,十万贡献值。 经营一座城池,一百万贡献值。 经营一方领土(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中原),一千万贡献值。”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但是阮嘉一脸懵逼:一座村子一座小镇也就算了,还要他称霸一方,这剧本怎么觉得不太对? 阮嘉表示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关掉了系统。 此时天色已晚,暮色朦胧,阮嘉经过一番奔波,又被系统的任务冲击了会儿,缓过神来便觉得十分劳累,想要洗洗睡了。 他拿着新买的木桶放了一桶井水,回到房间去拿床上的包袱的时候,偶然触摸到叶三的肌肤,惊觉他的肌肤已然不再是冰冷一片,而是温热的。 阮嘉微微一惊,又去摸他的心跳,手覆在他宽厚胸膛上,居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跳动。 他活过来了! 阮嘉低声喊他:“叶三?叶少渊?”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心跳依旧是平稳而微弱。 算了,慢慢来吧,十天未到,阮嘉本就没抱什么期望。他如今就有心跳和体温,已经让阮嘉非常惊喜了。 不过天气实在太热,阮嘉就抱了他这么一会儿,叶三被他的体温传染,居然也已大汗淋漓。 阮嘉定睛看去,发现不止有汗水,还有各种灰尘泥土,毕竟从那紧张的一夜之后,他们奔波在路上,阮嘉只是给自己和叶三擦擦脸完事,再没好好梳洗过。 现在安顿下来,阮嘉自己洗澡,是不是也得给叶三洗个澡呢……? 阮嘉犹豫了好久,待想到天气越来越热,如果不洗,等四天后叶三醒来,那味道—— 算了算了,还是洗一个吧。 他咬咬牙把叶三拖到了院子里,扒光了他的衣服,艰难地抬着他的腿,把他往桶里放。 那桶沿到阮嘉大腿,大小也就能容纳一个人,并不是很好操作。 更不用说叶三本身就比阮嘉高大半个头,且又是夫郎又是军人,体格那就不用说了,反正阮嘉平时看他觉着还好,此时才惊觉原来他身上这么多肌肉。 特别是这手臂,这腹肌,哇塞…… 阮嘉像个变/态一样摸了两下,然后才一用力把他放到桶里。 结果可能是摸了肌肉太激动,脚下一个不稳没站住,不仅叶三被啪地一下甩到水里,他自己也一个倒栽葱倒在了叶三身上,和他觊觎的腹肌来了个亲密接触。 阮嘉挣扎着坐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跨了出去。 然后湿淋淋地坐在桶边,暗自生气。 阮嘉你个没用的。 不就是肌肉?又不是没见过! 当年被逼着去健身房的时候,见过的多了去了! 怎么这么把持不住!口水都要流一地了!这也太丢脸了吧! 还好叶三没看到。 要让他看到的话—— 阮嘉脑海里浮现出他温柔的,带着戏谑的笑容。 他又望向桶里无知无觉的叶三,良久,叹了口气,重新站起身来给他洗澡。 他拿来新买的布巾和皂角,解开叶三的头发,用一只木碗舀水,细细把他的头发淋湿。 有一瞬间阮嘉觉得自己像个贤妻良母,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温柔服侍夫郎的哥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所周知,封建时代的女人大多是依附男人的,同理,哥儿也依附夫郎,仰仗自家夫郎的鼻息生活。 依附这个词,让阮嘉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独立的人,他过了二十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和父母的关系,说好听了是依赖,说不好听也就是依附。 不过那时候他不需要仰仗父母鼻息生活,因为他爹妈无条件爱他,怎么都不会对他生气。 阮嘉当年依赖得理直气壮,但现在想来,自己实在不是个好儿子,只知道向父母索取,却什么责任都不承担。 事实上本该是他的那份责任全被他的长兄和小妹承担了——他们学业优秀,人际优秀,长兄甚至已经开始处理家族事务。 他有多悠闲,他的兄妹就得多努力,但他们从未说过他一句不是。 阮嘉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好家庭,但直到来到这个世界,才明白他的家庭究竟有多好。 在没有家人的这个世界,他作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哥儿,想要活下去,就得找个夫郎嫁了,让夫郎来养他。 如果他夫郎不爱他,那他就得看他的脸色行事,阮嘉的生活必然会很悲惨。 如果他夫郎爱他—— 阮嘉脑海中下意识闪过叶三的脸。 阮嘉先是愣了愣,然后脸色一红,继而恢复了严肃。 如果他夫郎爱他,那也不可以! 他不会答应。 他已经让自己父母承受了这么多压力,怎么忍心让下一个爱他的人继续承受。 更别说,万一,只是万一! 万一这个傻到爱上他的夫郎是叶三,叶三连自己的命都要丢了,还能有余地照顾他? 那绝对是没有的,阮嘉糟心得叹了口气。 他瞄了一眼木桶里的叶三,这位大哥依旧是无知无觉,对于阮嘉纠结的心情一无所知。 而阮嘉继续给他淋湿头发,只不过这次的动作刻意粗糙许多,仿佛是要打破自己脑海里贤妻良母的幻觉。 他给叶三加了皂角洗头发,洗完已经是汗流浃背。 阮嘉累的腰酸腿软,心道你大爷的,我干嘛要给你当苦力啊? 等你醒了,要给我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阮嘉愤愤然了一会儿,继续给他洗澡。 上身还好,待到往下,阮嘉的脸色便奇怪起来。 这个地方……不洗也不好。 但是…… 阮嘉硬着头皮擦了会儿,把自己擦的脸色潮红,简直要起反应了。 阮嘉心里无数弹幕刷屏而过,最后把布巾一甩,转身去冷静了下。 阮嘉你有病,这样都能有感觉? 他咬牙切齿地骂自己,倚在门边生无可恋。 然而就是在这时候,他偶然一瞥,看到了巷子口站着个人。 是那个刀疤脸! 刀疤脸这次没牵踏霄,而是独自前来,和巷子口乘凉的人们打听着什么,然后那些人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刀疤脸便道谢走了。 看起来不是冲自己来的。 但是还是让阮嘉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叶三的身份,又想起系统说的,雍王很可能被自己部下囚禁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角会出这种事,但是阮嘉想起雍王那性格,平白觉得这猜测是很有可能的。 或许是因为雍王把叶三当作弃子之后,阮嘉就开始隐隐排斥雍王,潜意识里希望他得到报应吧。 而既然雍王势力内部出了问题,那么不论刀疤脸是谁的人,几乎都不可信了。 一定要提高警惕才是,夜枭军的事情,他不想再发生一遍。 阮嘉想着自己当着他的面喊出踏霄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他听到没,但是也非常危险。 该怎么办呢?阮嘉忧心忡忡地锁好门,回到院子里,继续给叶三洗澡。 这次他没功夫想些有的没的了,给叶三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把他放回了床上。 顺便看了一眼系统,治疗设备倒计时80个小时。 三天多一点点,阮嘉想着,叶三应当是在三天后的一个清晨醒来。 就三天,最后三天,一定不能出事。 阮嘉定了定神,一边给自己倒水洗澡,一边想着怎么办。 他想了一晚上,在朦胧睡着的时候,终于想出了个办法。 阮嘉也不耽误,第二天就锁门出去,走进了巷口的那几家店铺。 这条巷子只有他这一个院子,但是巷子两端出口的边上,都有许多店家。 他们规模都不大,有一个小门脸的,是个木匠开的店;门前挂着酒葫芦的,是家私人酒家;那家老板天天坐在门口抽旱烟的,是个铁匠铺。 除此之外,还有挑担子来卖豆腐脑的一个小姑娘,支棚子做馄饨的一个老爷爷,还有一个带着纸笔帮写书信的瘦书生。 阮嘉一一进了他们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店多少钱?我买了。” 众人:??? 有人觉得他在开玩笑,阮嘉当场就拍了二十两银子:“够不够?” 一个木桶也就十文,一坛酒二十文,一口铁锅三十文。 而一千文钱才是一贯钱,十贯钱一两银子。 在望山镇,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不怎么吃肉,自己种点小菜,缝补衣服都自己来,一年花用也就四五贯钱,二十两,够用四十年! 书生当场拿着笔算了起来,还不待他算出这个数据,其他人就直接答应了。 等他算出这个数字,阮嘉自己都震惊了。 雍王随手赏赐给叶三的一千两,居然是这样一个庞然大数。 那雍王平时该多生活奢侈啊? 古代的贫富差距真的可怕! 阮嘉阴差阳错之下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对雍王的印象更差了。 可某位沉睡中的雍王大人全然不知这一切,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阮嘉崇拜雍王的那一刻上,他还指望着穿王服骑骏马把他的小美人娶回家。 怎一个惨字了得。 此时交易仍在继续,也有那固执的说是祖产不卖,阮嘉便道:“我买了你这店子虽然是我的了,但是平时我不干预你们生意,只是抽成,利润三七开,我三你七,怎么样?” 众人从没听过这种买法,以往买东西,那都是买了店子之后,原来的老板都得卷铺盖走人,哪还能继续做买卖拿钱? 显然众人都不知道什么叫所有人委托制,阮嘉也没想要解释。 事实上他只是用了这么一个概念,但并不是要开个公司啥的。 他不为赚钱而来,目的只有一条,那就是:“有谁找你们问路,问任何事情,都记得告诉我。” “如果有人问起这巷子里住的谁,就说不知道,一点都不能透露,明白吗。” 那书生警惕道:“你不会是犯法了躲起来,要我们给你敷衍的吧?” 犯法连坐,这个可是很严重的。 众人都是一惊,阮嘉摇摇头:“当然不是。如果不信,你们可以找银庄的徐老板,他可以为我作证。” 书生半信半疑,真的从银庄找来了徐老板,小徐同学摸不着头脑,不过客户的需求就是他的需求,自然应下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阮嘉便让书生动笔,写一份合约,把阮嘉给的承诺,和众人给阮嘉的承诺,都写了上去,最后画押按手印,徐老板就做见证人。 这一通搞完了,阮嘉微微放下心来,小徐老板则从满头雾水,变成了饶有兴趣,扯着那一份合约细细研究。 阮嘉没给他时间看,而是把他扯到了巷子里:“我问你个事。” 小徐老板嗯嗯两声,继续看合约。 阮嘉把手往那纸上一遮:“帮我打听好这件事,要多少钱都给你。” 小徐老板下意识抬头说好,然后又忍不住道:“大人,虽然你有钱,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阮嘉在现代就是这么花钱的,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疑惑地嗯了一声。 小徐老板语重心长:“大人,您若是想做生意,可以去找我,同样的本钱,我保管给您找最有潜力,最能赚钱的铺子。这一眨眼一百两丢出去,您连人家账本都没看过,这要是亏了怎么办?” 阮嘉:“亏了就亏了呗,我又不是为了赚钱才找他们。” 小徐老板:“那您为什么啊?” 阮嘉不方便如实相告,就说:“为了我高兴啊。” 小徐老板无语片刻:“您要是亏本了,没钱用了,一点都不会高兴的。” 阮嘉淡定:“没事,亏完了我还有七百两没取呢。” 小徐老板:…… 好像有道理? 有钱真好!小徐老板肃然起敬,有一千两更好! 不过就算是他有了一千两,也不会这样挥霍掉,他一定会扩大银庄的规模,一统西南银业啊哈哈哈哈! 小徐老板兴奋地快要飞起来,阮嘉却另有心事。 他摇醒小徐同学,问道:“你帮我打听个事,这事有点难度,而且得保密。” 小徐老板精神一振:“您说!” 阮嘉:“帮我打听一下雍王手下,最近有没有人反叛。” 小徐老板:…… 阮嘉:“怎么,真的很难打听到吗?你不是黑白通吃?”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小徐老板沉吟了下,“其实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雍王手下的确有人反叛。” 阮嘉心下一惊,想着莫非就是这人囚禁了雍王:“谁???” 结果小徐老板指了指自己:“我啊。” 阮嘉:…… 阮嘉:??? “唉,说来话长。”小徐老板啧了一声,想了想,“一百两。要是大人给一百两,我也不是不能说。” 阮嘉心想这还真是要钱不要命。这种事他说了出来,阮嘉只要找望山镇官府,也就是昭王势力揭发一下这个“雍王余孽”,他这小命估计就得玩完。 这样想着,阮嘉忍不住问道:“你可想好了?不怕我找官府揭发你?” 小徐老板正色道:“赌一赌嘛,命哪有钱重要!” 阮嘉:…… 行吧。 两人回到了阮嘉的小院子,小徐老板这才娓娓道来。 “我原先是玉京银庄的学徒,一日犯了点错,差点被老板打死,是雍王他路过救了我,我那时候还是很感激他的。 后来他带我回府,见我对银两通货一类事上心,就把我派去经营他的银庄。”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银庄的方向:“就是这个,这个原本是雍王的产业,后来嘛,出了点事,就归我了。” 阮嘉问是什么事,小徐老板耸了耸肩:“家事,不过他家的事,也就是国事了。总之那事之后他性情大变,把我们都赶走了,把自己名下的产业也都卖了,这银庄可是我的心血,我就赊了账把它买了下来,前些日子才还清债务。” 他顿了顿,又挤眉弄眼地望着阮嘉:“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家事?” 然后还不待阮嘉回答,小徐老板就兴奋地跟他咬耳朵:“可是一桩皇家丑闻。你要知道,今上一共有四个孩子,太子,昭王,雍王,明玉公主。那年太子染病薨了,还没出三天,雍王便发现昭王和明玉公主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行那档子事。” 阮嘉一惊——昭王和明玉公主?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哎呀正是因为是亲兄妹,所以事丑闻嘛。”小徐老板眨眨眼睛,“我还没说完哪。其实喜欢明玉公主的不只是昭王,雍王也喜欢她——” 阮嘉噗地吐出茶水来:“你开什么玩笑!” 雍王他是唐白的!他不喜欢女人! 小徐老板摆摆手:“这都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而且我还没说完!” 他掰着手指数:“昭王和明玉公主两情相悦,雍王单恋明玉公主,那个染病死了的太子大哥却喜欢雍王……” 阮嘉已经麻木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徐老板最后意犹未尽道:“听说他们皇家历代都有这种事情出现,是祖传的,没法子。” 行吧行吧,不论是真还是假,总之雍王他老人家的生活环境极其混乱就是了。 生长在这种环境中的雍王,估计性格超级变态,这似乎又为有人背叛雍王提供了证据。 这种暴君,估计谁都不想让他登基。 就连昭王登基都比他好——唉,等会儿,那还真不一定。 反正都不咋好就是了。 阮嘉暗自点头:“所以除了你,真没别人反叛雍王?” “没了呀,我们都是被他赶出去的嘛,其实也算不上反叛了。”小徐老板无所谓,“不过很多人被他赶出去了还要上赶着帮他做事,我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他小小地哼了一声:“雍王,他也配?” 他此时完全不知道雍王就在他背后那个房间里睡大觉。 而阮嘉赞同地点点头,心道雍王他也配? 他家叶少渊吊打雍王! 不过不论配不配,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查不到其他线索了,寻找雍王这个任务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恰此时外面有人跑进来找他:“阮老板!阮老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老板,阮嘉觉得怪新鲜的:“做什么?” 那人是门口卖豆腐脑的小姑娘,看到阮嘉就脸色一红,半晌才道:“是对面的铁匠铺老板,来找您有事来了。” 铁匠铺? 阮嘉满头雾水地过去,只见那老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神色很憔悴,眼中布满血丝,见到阮嘉就说:“你买我的铺子吗?不要二十两,十两,不,五两就够了。” 阮嘉诧异,看了看他铺子的位置,正对着自己的小巷,几乎能看到这边巷口的一举一动。 那也不是不可以,阮嘉想着,便问道:“可以,不过这铺子归我,但平时的买卖还得您自己来。我们三七分成。” 谁料汉子摆摆手:“我不要分成,也不做买卖了,我只要钱。” 阮嘉并不特别惊讶,毕竟这想法也算正常。 谁料小徐老板忽然认出了他来:“诶,你不是前段时间在衙门面前闹事的那个吗?还说要筹钱在官府前举个牌子来着。怎么着,这会儿是筹钱来了?” 汉子漠然看了他一眼:“钱眼徐,你少管闲事。” 阮嘉这才知道小徐老板居然有个外号叫钱眼徐,还挺贴切的,毕竟他可不就是掉进钱眼里了么。 小徐老板并不生气,嘻嘻笑道:“你找别人筹钱当然是闲事,但是你找阮老板筹钱,那就是我的事了。” 他一指阮嘉:“这位是我的贵客,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找他筹钱去闹官府,到时候追究起来,岂不是还要连累到我们头上来?” 汉子脸色一沉,神色焦躁起来。 他望着阮嘉,低声恳求道:“阮老板,您行行好,我的确是有用钱的地方。至于闹官府,那是有说不得的苦衷。” 小徐老板冷笑道:“你的苦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汉子知道他年纪小心却硬,阮嘉渐渐也熟悉了小徐老板的做派,都没怎么惊讶。 汉子只是道:“阮老板,我看你是个天仙一般的人,一定是救苦救难来了!我那可怜的儿子,死在盐井那十天了,尸骨都没人收哇,求您行行好吧!” 阮嘉如今也听惯了生死了,只微微动了动眉头。 真正触动他的却是另一个词:“盐井?” “是的,镇上那家贩盐的在望山镇边上开了一片盐井,招了一群没经事的年轻人天天苦干。那盐井想来是建的太粗陋,没几天就垮了,几个干活的人全掉了下去,其中就有我儿子。”汉子叹息道,“都怪我那几天跟他置气,要是我早点知道这事,一定不会让他去的!” 阮嘉道:“这也不是你扰乱官府秩序的理由。” 汉子点点头又摇头:“可是那贩盐的买通了官府的人,继续在那片挖盐井,还说我儿子是自己贪玩失足落下,和他们没有关系。官府的人也说,如果我再胡说八道,就要我好看。妈/的,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老婆没了儿子也没了,我怕个什么?跟他们闹到底就是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他握紧了拳头瞪视着阮嘉:“你就说给不给这五两银子吧!” 看起来好像阮嘉不给他就要动手一样,小徐老板顿时蹙起眉头,走上前去:“喂,我警告你别乱来,否则——” 那汉子伸手掐住他手臂,怒声吼道:“否则什么?没有否则!” 小徐老板遇到的都是阮嘉这种拿银票取钱或者买房的人,大家都体体面面的,哪里碰见过这种歇斯底里的底层人民,顿时又气又怒:“你放开我!” 结果汉子反而爆发了,一把掐住他喉咙,把他抵在墙上,威胁着问阮嘉:“你就说给不给钱吧!” 阮嘉皱了皱眉:“我从一开始就没说不给。你冷静一点,放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阮老板二十两买铺子之后,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铺子卖给他,而每个铺子背后都有惊天商机(狗头) 阮嘉:我没想发家致富,是发家致富找上了我! ps我觉着晚上十一点更新挺好的,以后就都这个时间了吧 明天开始一直是日六千字,日到什么时候再说,反正我趁着这段时间有灵感就多写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耶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耶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gu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暴露 他把小徐老板抵在墙上,阮嘉一时猝不及防, 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好身后传来“呔”的一声, 刘猴儿唰地蹿了出来, 扬声喊:“看我内力!” 他一掌拍到汉子背后,汉子纹丝不动, 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他:“?” 刘猴儿疑惑地咦了一声, 又一个侧身扫腿,直逼汉子下盘:“看我横扫千军!” 汉子有没有被扫到阮嘉不知道,阮嘉只知道刘猴儿扫的满地沙石落叶飞扬, 瞬间迷了他的眼睛,把他逼的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路边栖鸟被惊起, 汉子不屑地哈了一声,刚要一脚把刘猴儿踹飞,却见空中飞下一坨温热发臭的不明物体, 直直糊到了他眼睛里。 汉子转而惊恐地啊了一声,刘猴儿以为他被自己的横扫千军吓到, 趁机一把抢过了小徐老板。 小徐老板身娇体弱, 被他一个用力差点拽到地上, 刘猴儿又赶紧揽住他的腰, 小徐老板这才躲过一劫。 他惊魂未定,来不及吐槽刘猴儿, 只自顾靠着他喘气。 刘猴儿对他那双苍白细弱的腕子注目了会儿,脑子里刚闪过些旖旎的灵光,却听到那边汉子怒吼一声, 瞬间打架的热情再次控制了他的头脑,便毫不停顿地推开了小徐老板:“一边儿去,你挡着我发功了!” 小徐老板:??? 大兄弟你不是冲着(救)我来的吗?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倒到地上,这次被阮嘉接住了。 他刚接住小徐老板,就见那汉子恶狠狠地望向了他。 阮嘉觉得这男人相当的不冷静,他明明是来帮他的,结果只是被小徐老板说了几句,瞬间就失控了。 但是想到他儿子死了还被冤枉,阮嘉又觉得稍微可以理解。 可是再怎么理解,这追着打是不是过分了点? 阮嘉刚这样想,就见汉子朝他冲了过来,然后和他擦肩而过。 阮嘉:? 他和小徐老板齐齐转头看去,却见汉子直直冲向了对街路过的富态男人,嘴里还喊:“奸商!纳命来!” 那富态男人想来就是那个黑心的盐贩子,他满面油光,正含笑跟身边人说着什么,忽然看到了那个汉子,顿时吓得肥肉一抖,直接就躲到了身边人的身后。 汉子冲过来要抓他,富态男人则意外灵活,围着身边人跟他转圈圈,直把身边人的衣服拧成了麻花。 汉子:“奸商别躲!” 盐贩子:“你叫我不躲我就不躲?我偏要躲!” 他倒是对汉子叫自己奸商没什么意见,看来很有自知之明。 汉子想了想也是,于是道:“奸商快躲!” 盐贩子脱口而出:“我叫我躲我就躲?我偏不躲!” 然后却又愣了下:“诶,你打我我干嘛不躲?可你又叫我躲,我怎么能听你的摆布。麻烦麻烦,所以我到底躲还是不躲?” 被他当成中轴绕圈圈的男人深吸口气:“躲。” 盐贩子点点头:“两票对一票!躲!” 那男人:…… 阮嘉和他的小伙伴们:…… 小徐老板目瞪口呆之后,有气无力地伸手:“你们冷静一点啊,有事不能坐下来慢慢谈吗!” 两个转圈的人充耳不闻,准确的说是汉子充耳不闻,所以富态男人只能被迫转圈圈。 小徐老板无奈,阮嘉想了想,对盐贩子身边那人道:“这位——”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那男人抬起头来,居然是之前那个拉着踏霄的刀疤脸! 他不是(疑似)来找叶三的吗?怎么跟盐贩子扯上了关系? 小徐老板却若有所悟,凑到他耳边道:“这盐贩子是镇上第二大商人,生意遍布周围,消息自然也很灵通。” 所以他跑去找盐贩子打听消息了。 虽然阮嘉很怀疑以他的智商,是怎么做到“第二大商人”的。 他忍不住问道:“那镇上第一大商人是谁?” 小徐老板自豪地指了指自己:“那当然是我呀!” 阮嘉:行吧。 照这样说,感觉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就能在你们望山镇商圈当个老大咯? 阮嘉若有所悟。 此时刀疤脸望着这边,他早早认出了小徐老板,这一眼才认出阮嘉来。 这是那个钱眼徐的客人,他漫不经心地想。 但他忽然又灵光一闪——踏霄就是在遇到他之后,才生起病来的! 原来那日踏霄遇到阮嘉,他知道自己的主人一定在阮嘉身边,可是却被迫和他擦肩而过,心里就闷闷不乐,不吃不喝,生起病来。 发现踏霄生病,刀疤脸虽然脸上不显,但是心里万分沉重。 毕竟这可是雍王的爱马!要是死在他手上,他八成也不用回玉京了。 可是望山镇并没有兽医,刀疤脸只好先给踏霄好吃好喝伺候着,一面加紧寻找雍王。 所以他找到了盐贩子头上,却恰好碰到阮嘉,叫他想起来踏霄的异常全是因阮嘉而起。 此时两人隔街相望,刀疤脸一脸严肃,阮嘉看到他表情,心下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要找我麻烦了! 阮嘉很想拔腿就跑,谁料恰好汉子一声怒吼:“奸商别躲!阮老板已经答应帮我料理你了!” 阮嘉:谁答应了! 虽然你很可怜,但你挟持小徐老板威胁我,就这还想我帮你? 盐贩子则一边和他转圈圈,一边骂道:“哪来的阮老板!” 汉子:“就是那个阮老板!” 盐贩子:“那个阮老板是哪个阮老板!” 汉子:“就是那边那个阮老板!” 阮嘉忍不住了,开口打断了他们:“是我。” 不,他错了,在望山镇商圈发展,还需要惊人的忍耐力,绝对不是一般智商正常的人能做到的。 盐贩子抽空望他瞄了一眼,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个阮老板我见过的!” 阮嘉愕然:“什么时候?” 盐贩子还是盯着他不放:“梦里。”甚至露出个谄媚的笑容,“阮老板是哥儿?成亲了吗?有兴趣喝一杯吗?” 阮嘉:…… 他一语道出阮嘉是个哥儿,那汉子顿时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样一个抛头露面的大佬是个哥儿。 而小徐老板则是面无表情:“哥儿怎么了,哥儿就不能做生意了?” 盐贩子忙道能能能,刘猴儿打量了盐贩子一眼,趁机小声问小徐老板:“他真在梦里见过阮大哥?” 小徐老板一脸冷漠并且不想理他。 此时刀疤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亦盯着阮嘉:“原来还是个哥儿,那我可要好好认识一番。” 阮嘉默默道:“我看还是不必了……” 刀疤脸:“我觉得很有必要。” 阮嘉后退一步:“真的不必了。” 刀疤脸上前一步:“真的很有必要!” 他脚下一动,盐贩子便失去了屏障。而盐贩子对此尚未反应过来,汉子便抓住机会一把揪住他:“抓住你了!拿命来!” 盐贩子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如脱缰的哈士奇一般在街上翻滚狂奔,想要甩开揪着他衣领的汉子。 汉子自然不放,盐贩子急中生智,朝阮嘉奔来:“阮老板救命!阮老板救救我!” 汉子呸了一声:“阮老板别救他!” 盐贩子:“阮老板救救我!” 汉子:“别救他!” 盐贩子:“救救我!” 阮嘉只觉自从遇到这汉子就开始鸡飞狗跳,而遇到盐贩子后则效果翻倍,两人简直就是噪音逼逼机。 此时他们挤在阮嘉身边,魔音贯耳的音效则达到了巅峰。 阮嘉终于忍无可忍:“都闭嘴!” 两人安静一秒,盐贩子又小声道:“救救我。” 汉子:“别救他!” “够了!”阮嘉指着汉子,“你先放开他。” 汉子一愣:“可是他的盐场害死了我儿子!” “现在不是他的盐场了。”阮嘉深吸口气,“现在是我的盐场了。” 众人:??? 阮嘉只觉自己于混乱中得到了升华。 他好像找到了解决麻烦的窍门。 所以他对盐贩子道:“你出个价吧,你的盐场,我买了。” 而后不待他回答,转而对刀疤脸露出了拒绝的笑容:“我忙着谈生意,没空和兄台结交,兄台还是请回吧。” 一面解决聒噪的两个人,一面解决要靠近他的刀疤脸。 一举两得!完美! 。 片刻之后,阮嘉一行人走进客栈,而刀疤脸也想跟进去,却被小二拦住了:“这位客官,今儿包场了,您改日再来吧。” 刀疤脸:…… 如果是晚上他还可以去偷听一下,这么青天白日的,偷听都不好弄。 刀疤脸沉吟了会儿,离开了。 他回到住处摊开纸笔,又把自己的刀放到了一边。 然后他先拿起纸笔,很快速地把踏霄的情况和他的进展写了下来。 尤其强调了一句:踏霄遇到那个人,反应特别激烈! 虽然目前没有更多的证据,但是还是建议重点关注一下。 刀疤脸本来想把这封信寄给玉京,但是想了想,还是又写了一封,寄给了那几个漂泊在西南的雍王亲卫。 据他所知,雍王失踪后,当初跟随他的亲卫们就一直停留在西南地带,先是寻找雍王下落,后来和后方联动起来,接连搞了不少大事。 可唯独一直没找到雍王。 为了找到雍王,这几个亲卫行踪越发飘忽,他们伪装成一支商队,似乎前段时间是来过望山镇的,但是得到消息夜枭军有异动,又追着夜枭军不知道去哪了。 这是一支近在咫尺的小援军,但是刀疤脸不知道他的信什么时候传到他们手上。 所以这只是他的第二手准备,而他的第一手准备,则是亲自去调查一下那个阮老板。 本来他是不想这样做的,因为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可是阮老板越是躲着他,他就越是觉得阮老板有问题。 最终他决定事不宜迟,今晚就去这个阮老板家看看。 这样想着,刀疤脸把信寄了出去,又拿起了刀,偷偷去他家附近踩点了。 。 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前,阮嘉包场了整个客栈,而后打开窗户,看着楼下进不来客栈只好离开的刀疤脸,大大松了口气。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绝大多数问题,仍旧可以用钱来解决。 阮嘉的思路被打开了。 他不会赚钱,但是他会花钱啊。 他花了一百两买下了附近的小店,守住了自家巷子的两端,保证第一时间知道是否有人在调查自己。 然后花了一百两从小徐老板口中得知了雍王的信息,还听了个皇室八卦。 从此小到身边事,大到皇家事,全都尽在手中! 而这一切只需要二百两!二百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花钱是会上瘾的,阮嘉此时就上瘾了。 他微笑望着盐贩子:“我要你的盐场,出个价吧。” 不差钱! 而盐贩子此时望着他的表情几乎是惊恐的。 他说见过阮嘉,这当然是胡说,他只是看阮嘉是个漂亮的哥儿,所以顺口勾搭一下而已。 实际上他连阮嘉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所以到底哪里冒出来个出手阔绰的阮老板? 看他这样子,手上最少有三四百两——不,七八百,不!说不定上千两! 盐贩子颤抖了。 一千两或许在富庶繁华的大城中不算什么,但是在望山镇,绝对是大佬中的大佬。 现在大佬要买自己的盐场——为什么? 自己那盐场只能说是草台班子,大佬绝对是看不上的。 难道大佬有一个宏大的计划,而自己的小盐场,正是他第一块商业版图吗? 他既激动又惶恐,全然想不到阮嘉仅仅是因为他们太聒噪,且拿他们当挡箭牌,支开刀疤脸而已。 买盐场真的只是顺带,真的。 阮嘉真诚地望着盐贩子:“我们慢慢谈,不着急。” 盐贩子却误认为他胜券在握,在他的真诚目光下瑟瑟发抖。 他光是这样看着我!我就要窒息了! 怎么办! 汉子看他这模样,不屑地冷笑一声。 而小徐老板为了避免他们再次吵起来,眼疾手快地给他倒了杯茶:“快喝快喝,这茶一贯钱一杯呢。” 穷逼汉子愣了愣,下意识猛喝了起来。 小徐老板目的达成,欢快地摆弄着茶具,一面目光灼灼地看着阮嘉进行收购事业。 刘猴儿则在一片茶香中,再次愣愣盯着小徐老板的一截小手臂,若有所思。 一片安静中,盐贩子吞了口口水:“您,您真要买啊?” 阮嘉心不在焉地点头,盐贩子踌躇着问:“您,为什么要买啊?” 阮嘉随口道:“买着玩。” 盐贩子:…… 大佬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揣测的。 盐贩子全无抵抗的意志:“您,您出多少钱买啊?” 阮嘉:“你想要多少?” 盐贩子又是一顿,试探道:“一百两?” 喝茶的汉子噗地一声喷出口茶:“一百两??” 盐贩子自己也有点心虚,毕竟他建盐场只花了不到三十两银子。 不过买卖嘛,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等到阮老板还价—— 他正想着,阮嘉道:“好,就一百两,成交。” 盐贩子:…… 盐贩子:“成成成交???” 他眼神震惊,而那边汉子下巴都要掉了,连小徐老板都瞄着阮嘉。 只有一个刘猴儿无所谓地摆手:“钱都是数字而已,斤斤计较有什么意思。” 小徐老板转而瞄着他:“那什么有意思?” 刘猴儿:“打架啊,打架比较有意思。” 小徐老板于是又一脸冷漠且无聊地扭过头去。 此时盐贩子和阮嘉谈妥了价格,目光瞟到一边的汉子,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先前惹了些人命官司,您……不会介意吧?”盐贩子惴惴不安。 阮嘉这才回过神来,定睛望着他。 “不介意。”阮嘉道,“但是你得列个单子,一个个给那些人家抚恤金。” 抚恤金盐贩子知道,但是为什么是他来做? 他把盐场卖出去了,还要负责做这些吗? 当然要了!阮嘉是董事长,但是董事长又不负责干活。 干活那都是ceo的事。 虽然不排除有些董事长自己兼任ceo,但是阮嘉显然不是这种勤快人。 此时他便解释道:“盐场是我的了,我另外聘请你做管事,全权负责盐场事务——” 他说着想到了盐贩子的斑斑劣迹,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还让他继续管?万一继续祸害人怎么办? 小徐老板看出他的不确定,闲闲道:“我觉得他不行。” 盐贩子小声嘟囔几句,直到阮嘉赞同道:“我也觉得。” “qaq!”盐贩子,“我可以!阮老板请一定再给我个机会!” 阮嘉踌躇着。 他不放心盐贩子,但是把盐贩子开了,难道要自己上阵? 最终他灵机一动,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小徐老板。 小徐老板嘻嘻笑着:“别看我,我最多只能提供点意见,我只懂银钱生意,这些盐啊什么的,我可是一点都不懂。” 阮嘉表示遗憾,但是也能理解。 小徐老板就类似现代的银行家,资本是有的,信息是有的,实业是万万没有的。 阮嘉只好说再议,但是抚恤金得先给出来。 盐贩子很为难:“我没有钱哪。” 汉子气极:“你有那么大个盐场,居然说你没有钱?” “就是因为有盐场,所以没有钱啊!”盐贩子理直气壮,“钱都拿去建盐场了嘛!” 汉子一时语塞,毕竟“有钱人其实没钱”这个结论,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阮嘉和小徐老板自然理解得很顺畅。有钱人有的是产业,但是不代表有足够的流动资金。 阮嘉便道:“我先把买盐场的钱给你,你拿这个钱去做抚恤金。” 盐贩子见实在躲不过,这才悻悻然答应了。 阮嘉看着他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可是害人家没了命,你的良心居然不会痛吗?” 盐贩子先是一怂:“当然会啊,我特别担心他晚上来找我,真的。” 阮嘉无语地望着他,盐贩子又道:“可我转念一想,那小子真要找人,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来呀!——就算要找,那我也不会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阮嘉眉头一动:“哦?” 盐贩子苦着脸:“哎,他真要找应该去找那个给我图纸的。他一再跟我说不会有问题,还收了我整整十五两银子,结果我找人按照图纸造,最后就造出这么个东西来,用了几天就报废了不说,还出了人命。他们没了儿子冤,我也觉得冤啊!” 阮嘉摇摇头:“你为什么不找专业的人确认一下?”质检工作都不做的吗! 盐贩子道:“从哪找?阮老板哪,井好挖,但是沥井水的铁支架不好弄啊。” 阮嘉一愣:“铁支架?”盐井还要这个? 盐贩子道:“小的盐井当然不要。但是我这个,是一口六尺宽,六十尺深的大井,自然要铁支架提上来。这种支架只有他们一家会做,偏他们骗完人就跑了!” 阮嘉半信半疑,那汉子却忽然一拍桌子,怒道:“什么叫只有他们一家会做,你爷爷我就是打铁的!我把图纸拿给我看看,我不信我不会!” 盐贩子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就你?人家那可是大东西!”他伸直了胳膊比了个圆,“这么大!” 汉子不依不饶:“图纸呢!给我看看!” 盐贩子想拒绝,却听的阮嘉道:“我也想看。” 他这才妥协了,找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递给了几人。 阮嘉看了看,发现他说的没错,整张图纸画的简直不是一口井,而是一座铁屋子,各种部件架在井口上方,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阮嘉看了几眼就觉得头疼,盐贩子见状嘟囔:“看,我就说只有他们会做吧。” 阮嘉:“他们是谁?” 盐贩子:“一个商队,商队里面每个人都有那么点精通的东西,而且似乎来头不小。” 他犹豫了下,小声对阮嘉道:“他们手上的图纸原件,好像盖着玉京工部的章子。我觉着是他们贿赂了工部的人,又或者是他们偷出来的。” 小徐老板立刻眉头一皱:“不可能。” 开玩笑,他可是被雍王派去在六部做过事的人,当然知道六部对这些东西管的多严。 “撒谎前也得掂量一下吧?”小徐老板嗤笑,“与其说他们偷出来的,你还不如说他们就是六部的人呢!” 盐贩子哈地一声:“开什么玩笑!玉京那块是谁的地盘,西南这边是谁的地盘?” 小徐老板:“所以我说你在撒谎。” 盐贩子不服气:“我真没有!” 小徐老板长长哦了一声:“算了吧,别说这商队是不是从六部偷了东西,我忽然觉得这个商队根本就不存在,全是你瞎编的。要不然我一直呆在镇上,怎么就没见到这商队啊?” 盐贩子:“你除了来个大财主你关心一下,其他什么时候你关心过?你爱信不信,反正这图纸是他们卖给我的,我原样做出来,却没想到出了人命。” 他望向阮嘉:“事实就是这样!阮老板,我可都交代了。您是信我,还是信钱眼徐?” 阮嘉有点为难。盐贩子说他只是找商队买了图纸造盐井,没想到会出事;小徐老板说他根本没见过什么商队,一切都是盐贩子在推卸责任。 这可奇怪了,望山镇就这么大,一个商队停留,小徐老板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此时刘猴儿诶了一声:“你说这个商队会不会在故意躲你?” 小徐老板一愣:“躲我干嘛?” 刘猴儿:“你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不躲你躲谁。” 小徐老板大怒:“你说谁不是个好人?!” 就在他们要吵起来的时候,那边汉子一拍桌子:“这个图纸!我真的可以做!” 众人齐刷刷看去,汉子指了指盐贩子:“我如果做出来了,而且完全可以安全地用,怎么说?” 盐贩子挺了挺胸膛:“那当然我给你赔钱!还给你儿子道歉!还保证把盐场卖给阮老板之后,再不赖在盐场做管事!” 然后他顿了顿:“如果做出来了,真的是图纸有问题呢?” 汉子也顿了顿,然后杀气腾腾地挥拳:“那我就去找那什么商队!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两人成交,都转过头来看阮嘉:“请阮老板为我们做个见证。” 阮嘉左右看看。 两人都期待地看着他,小徐老板为了证明不是自己眼瞎而是真的没这个商队,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刘猴儿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亦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阮嘉又想了想自己,觉得自己除了保证叶三不被发现以外,没有什么事要做。 所以他最终点了点头:“行吧,我做见证就是。” 几人顺利谈妥,各自满意地走出了客栈。 阮嘉惦记着家里的叶三,特别是想到叶三明天清晨就会醒过来了,心里便松了口气,看谁都觉得可爱。 谁料他刚走出去,就被一群人拦住了。 阮嘉定睛一看,居然是巷子口支摊子写书信的瘦书生,还有卖酒的小酒家,还有木匠家,等等一众人,全都一脸焦急且严肃地望着阮嘉。 阮嘉诧异问怎么回事,众人便道:“阮老板,你不能回去呀,你被人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七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梦不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守护(第一更)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跟阮嘉说他被盯梢了,还大致描述了下盯梢的那个人, 阮嘉一听就知道那人就是刀疤脸。 一众人看刀疤脸不好惹, 都劝阮嘉别回去, 毕竟他再有钱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可阮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叶三还在家呢! 一众人劝不住,都暗自担忧, 忽然那木匠一拍大腿:“那人也就是一个人而已, 咱们这么多人,怕他干甚!” 几人啊了一声,书生问他此话怎讲, 木匠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家:“实在不行, 咱们到阮老板家陪着他去,不管他安的什么心思,是要偷东西呢, 还是要抢劫,还是来寻仇, 一看我们这么多人在, 肯定也就不敢动手了。” 他顿了顿, 见众人面面相觑, 都不说话,不悦道:“阮老板给了咱们这么多钱, 这么点忙你们都不愿意帮吗?” 众人忌惮那男人,还是有点犹豫,书生便沉吟着道:“正是, 我们只是去给阮老板壮声势,又不是真动刀枪,各位不必害怕。”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都笑道:“那好!有这么多人在,一定保证阮老板的安全!” 说罢炯炯有神的望着阮嘉:”阮老板,走吧!“ 阮嘉:…… 阮嘉心想似乎我还没答应,你们怎么就拍板了? 虽然这计划听起来还行,但是家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睡美男叶三,阮嘉一想到要带这么多人回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他卧室里有个“死人”,那可怎么办! 然而大家都很兴奋,簇拥着阮嘉就走,阮嘉几次想说话都没找到机会,就这样莫名其妙领了一群人回家。 站在门口,大家都在等阮嘉开门,阮嘉道:“大家听我说……” 众人都看着他,阮嘉想了想:“是这样的,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家住不下这么多人,诸位还是——” “没事没事!”这次是那个酒家老板率先道,“咱们是过来帮阮老板把风的,又不是真来住的,那成什么样子。咱们在院子里聊聊天,打打牌,叫那人看到咱们有这么多人守着,不就好了嘛!” 聊天!打牌! 众人眼神一亮,都说这个好这个好,难得有这么多人,可以凑两桌麻将,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阮嘉:“阮老板别跟咱们客气,大家都是自愿来打麻,咳,不是,都是自愿来帮阮老板的!来来来,赶紧进去吧!” 阮嘉:…… 盛情难却,阮嘉想到他们只是在院子里呆着,不进房间,也就不会看到叶三,居然头脑发昏地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晕晕乎乎地打开了门。 众人争先恐后地进去,呼啦啦往院子里一站,和叼着菜叶子的黄鸡大姐正对上了视线。 黄鸡大姐:? 众人眼神又是一亮:“这鸡可真肥!要不咱们——” 阮嘉赶紧说这鸡不能吃,真不能,众人才遗憾地擦擦口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都听阮老板的。” 阮嘉赶紧把黄鸡大姐赶走了,又看到了房间门口探头探脑地踏云,赶紧把她塞了回去。 众人此时四下看看,把墙角的扫帚锄头锅铲之类全搜罗在手里,又在阮嘉指点下搬来两张桌子围坐下来。 阮嘉看了一眼,见人人手上拿着“武器”,且目光炯炯有神,居然还真有点重重护卫的感觉,居然有点感动。 然而他还没感动完,就见众人把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向了他,期待问道:“阮老板,其他的都齐了,所以麻将呢?” 阮嘉哭笑不得,这才发现他们亮闪闪的眼神中全是麻将的模样,忙道:“我这就去买。” “这怎么能让阮老板去买!”木匠站了起来,“我去我去!” 阮嘉见他们兴致高昂,又想着壮声势自然是越热闹越好,便给了钱让他去了。不一会儿木匠带着两套麻将回来了,众人欣喜之余,又夸阮嘉性子好人大方,阮嘉只无奈摆手,笑道:“你们愿意在这种时候陪我,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他话未说完,忽然门外有人敲门,笃笃两声,不紧不慢的,在夜里莫名清晰。 众人忽然一惊,有人偷摸往外看了一眼,惊恐道:“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难道是刀疤脸来了? 众人都倒吸口气:“这么嚣张的吗,直接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来?” 大家对视一眼,都面色沉重,拿起了扫帚和锄头,跟在阮嘉身边。 此时外面又敲门,阮嘉定了定神:“谁?” “是我啊阮大哥!” 刘猴儿的声音,阮嘉松了口气打开了门,却见刘猴儿身边,小徐老板也在。 刘猴儿举了举手里的食盒:“我娘让我带点吃的给阮大哥。” 小徐老板则一脸不爽:“你送你的东西,我买我的糖人,干嘛非要把我拉过来跟你一起?” 刘猴儿:“不然让你继续欺负老人?人家一大把做点小生意,你的良心呢?” 小徐老板生气道:“明明是他欺负我!我说要一只鸟,他给我做了个猴子!” 他说着从背后拿出一支糖人,果然是只猴子,猴子还有个红屁/股一样的脸,看着特别傻。 刘猴儿也被那丑猴子震惊到了,但仍然道:“人家是个老人,你跟他斤斤计较什么。” 小徐老板不满地强调:“这是我花了钱的!花!了!钱!的!他做不好就该赔我!怎么能说是斤斤计较!” 刘猴儿想了想:“要多少钱?” 小徐老板伸出五根手指:“五文。” 刘猴儿掏出五两银子——那是阮嘉给他的,他还没来得及换成零钱,就干脆全给了小徐老板:“我替他赔了!” 小徐老板瞪大了眼睛看他,一众小商贩也瞪大了眼睛看银子。 小徐老板:“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刘猴儿:“关你什么事。” 小徐老板:“你不会去抢劫了吧?” 刘猴儿怒了:“你不能侮辱我!” 小徐老板:“那你告诉我哪来的钱?” 刘猴儿:“不说!” 眼看两个人分分钟吵了起来,阮嘉赶紧把他们拉进了门:“行了行了,那钱是我——” “阮——老——板!”此时街那边又屁颠屁颠跑过来个人,脸上的肥肉抖啊抖,正是盐贩子。 盐贩子眼里只有阮嘉,跑到门前才发现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哎哟!这是干嘛!” 阮嘉又赶紧把他拉了进来,警惕地四下望望,把门关上了。 此时院子里越发热闹了,小商贩们,刘猴儿钱眼徐,盐贩子,三拨人疑惑地互相看看,都是一脸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刘猴儿看院子里有两张桌子,顺手把食盒放在桌上,嘟囔着问阮嘉:“他们是谁啊?” 要说在场有谁阮嘉最信任最亲近,那必然是刘猴儿。他要是私下里问,阮嘉当然如实相告。 可是这里毕竟有这么多人,阮嘉便斟酌着:“嗯……是我各家店的管事们。” 盐贩子顿时肃然起敬——这是他同事啊! 刘猴儿疑惑地哦了一声:“阮大哥,这么晚了,他们到你家里来干嘛?” 阮嘉又斟酌着:“来陪我打麻将,免得我一个人无聊。” 刘猴儿想到叶三要醒了,阮嘉必不可能有这个心思打麻将,于是满头问号地看着他,而小徐老板和盐贩子不知道叶三存在,自然是信了。 小徐老板哈的一笑:“觉得无聊来找我玩嘛,老主顾了,别客气。”说着啃了一口糖人,弄的嘴角一圈糖渣。 刘猴儿:“你不是不喜欢这个?我钱都赔给你了,你可以扔了。” 小徐老板:“我忽然觉得这个猴子好像也还行,不想扔了。” 刘猴儿哎了一声:“那你把银子还我。” 小徐老板躲到小商贩们背后:“不还!” 刘猴儿一脸你这人怎么这样,走过去想把他揪出来:“还钱!” 小徐老板绕圈圈:“不还!到了我手里的钱,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 两个人你追我赶,众人一脸无语,阮嘉无奈扶额。 最后还是盐贩子咳了一声:“别理他们,咱们都是成年人,不管他们小孩的事。” 他说着对阮嘉低声道:“阮老板,你怎么能这样,把其他管事都叫过来玩,偏偏不叫我?” 阮嘉想说你误会了,他们真不是你同事,而盐贩子已然带着热络笑容迎了上去:“你好你好!幸会幸会!敢问高姓大名?” 木匠:“呃……我姓木,你叫我木老七就好。” “木兄!”盐贩子热情道,“木兄是哪一行的啊?” 木匠摆摆手:“我就是开了个小木头店,还哪一行,弄口饭吃罢了。” 盐贩子哦了一声,试探道:“那木兄最近有多少进账啊?” 他搓着手指暗示,木匠便知他是说自己最近赚了多少钱,想了想阮嘉给的钱,不确定道:“二十两?” 盐贩子再次肃然起敬:“了不得!了不得!” 木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呃,其实这二十两是——” “木兄不必再自谦了!”盐贩子已经拉着他坐下,“以后我就是木兄的小弟!木兄你一定带带我,咱俩在阮老板的指引下一起发财!发大财!” 木匠:“这个——” 盐贩子看看桌上:“木兄,你们要打麻将?不如一起?” 木匠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啊好啊!” 于是一众人欢声笑语地搓起了麻将,阮嘉瞬间被他们忘在脑后。 阮嘉:…… 算了算了,壮声势而已,阮嘉安慰自己,难道还真的指望他们做事吗! 他想了想,自顾悄声走进房前的长廊,顺手把正四处抓小徐老板的刘猴儿拉了过来。 刘猴儿一脸问号:“阮大哥有事?我忙着抓姓徐的,这小子居然坑我!太可恶了!” 阮嘉却正色看着他:“有点事拜托你。” 他把有人盯上叶三的事说了,刘猴儿的脸色这才严肃下来。 “原来是这样!”刘猴儿道,“我是说怎么居然要打麻将……” 阮嘉不置可否:“他们也是一片好心。” 刘猴儿继续神色严肃:“那人今晚会来吗?他是只来看看,还是要动手抓人?” 阮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此时躲在一边的小徐老板跳了过来:“喂,怎么不来抓我了?” 刘猴儿严肃地看他一眼:“别闹,有正事。” 小徐老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刘猴儿正儿八经的模样,居然像模像样的,眉目间甚至有一股英挺的气概。 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刘猴儿和阮嘉他们同生共死过的缘故,而刘猴儿顺手拎起一根扫帚,盘腿坐在了长廊的房门前:“我就在这守着,保管他不敢来找阮大哥叶大哥的麻烦。” 阮嘉便笑道:“多谢你了。” 小徐老板跳了过来:“多谢什么?” 阮嘉望望他,刘猴儿则一把推开他:“一边儿去,别捣乱。” 捣!乱!小徐老板震惊地指着自己,心道我,坐拥西南第一大银庄,未来的财阀霸主,动动手指就有无数银票从玉京飞到西南,怎么就捣乱了! 要捣乱也是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吧! 然而刘猴儿没听到他内心独白,也没接收到他的眼神,只伸出一只手,就把未来的财阀霸主拎了起来,轻轻巧巧地扔出了长廊。 小徐老板:…… 阮嘉:…… 阮嘉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小徐同学悲愤的眼神,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黑暗一片,唯有叶三身上散发着幽蓝的光,不过这光只有阮嘉能看见。 他走到叶三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温热而微弱,但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他又打开系统看了看,看到治疗设备只剩下了最后三个小时,微微放下心来。 就算那人今晚真的来了,外面既有一众商贩震慑,又有刘猴儿武力阻拦,怎么说也能把这三小时撑过去了。 不过,阮嘉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想刀疤脸今晚真的来了吗? 答案当然是来了,不仅来了,还来了挺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出门坐车回家了,时间不太够 第二更凌晨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37429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清醒(第二更) 事实上早在众人给阮嘉报信的时候,刀疤脸就藏到了小院子的房檐上。 他本想趁没人搜查一下房间, 可惜阮嘉回来的很快, 刀疤脸只好放弃, 转而安静地潜伏着,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没想到阮嘉居然带了这么多人回家, 刀疤脸看到他们拿起锄头当武器, 还有点警惕,但随机他们又把武器放到了一边,开始打起了麻将。 刀疤脸满头雾水, 继续看了下去,看到小徐老板和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孩一起来了, 又看到那个盐贩子来了,顿时就有点心惊。 钱眼徐在玉京做过事,被性情大变的雍王赶走之后, 就越发不待见雍王和朝廷,带着他的银庄来到了西南发展。虽然此时偏居一隅, 但是银庄的触角依旧遍布各地, 一度成为游荡在西南的雍王亲卫们的狩猎目标。 而那盐贩子虽然没有这样复杂的背景, 却多年在望山镇做生意, 可以说是对当地了如指掌。虽然他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吧,但是到底盐业对民生关系重大, 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姓阮的,却这样快速地收服了这两人,可见他的手腕。 当然事实上阮嘉压根没有手腕这种东西, 他是硬生生用钱砸下来的——可刀疤脸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层。 他于是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看到阮嘉和小徐老板谈笑风生,心情越发的沉重。 阮嘉令雍王的爱马反应异常,小徐老板是雍王的叛徒,而雍王失踪一直都没找到。 这三个人都在西南,都在望山镇附近。 这一切联系到一起,刀疤脸不由得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眼前这几个人一定和雍王失踪有关! 再回头看这场宴会——阮嘉没事干为什么请这么多人到家打麻将?他自己又不打! 明显心里有鬼! 刀疤脸心中暗暗点头,几乎想直接把阮嘉绑走,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尤其还有钱眼徐和盐贩子在,消息一定会走漏,所以他只能等一个机会。 那就是阮嘉落单的机会。 很快这个机会来了——阮嘉独自走到了房门前,和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说了些什么,钱眼徐凑上去,被年轻人反手扔走了。 钱眼徐愤然甩手就走,长廊下顿时只剩下了阮嘉和那个年轻人,年轻人抱着锄头坐在门前,而阮嘉独自进了房间。 就是现在!刀疤脸想着,轻巧地落到了地上,悄无声息地一个手刀,想要放倒年轻人。 然而恰好年轻人往地上一趴,躲过了他的手刀。 刀疤脸:?! 刘猴儿打了个哈欠,嘀咕道:“唉,好困,好想就在这躺着睡啊。” 刀疤脸:…… 刘猴儿又一翻身坐了起来:“不行!我得守着阮大哥他们!” 刀疤脸心底冷哼一声,又一个手刀。 结果又被刘猴儿躲过去了! 刀疤脸嘴角抽搐着,抬头一看,是钱眼徐甩手把一支糖人扔到刘猴儿脸上,刘猴儿躲糖人,顺便躲过了刀疤脸的手刀。 刀疤脸站在刘猴儿身后的阴影里,刘猴儿自己看不到,小徐老板不习武,眼神不太好,也没看到。 小徐老板只是冲刘猴儿抬抬下巴:“钱是不可能还给你的,糖人给你好了,不谢。” 换做平时,刘猴儿肯定要跟他理论一番,此时却没空怼他,干脆地把糖人收下了。 这下换小徐老板忐忑了:“喂,你就这样算啦?” 刘猴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顺手咬了一口糖人。 小徐老板顿时惊了:“这是我吃过的!” 刘猴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盯着手里的糖人,表情既纠结又震惊。 小徐老板看不下去了,走上前:“算了,给我,我帮你扔了。” 刘猴儿想了想,同意了,把手里糖人递给他。 而刀疤脸找着角度,心想就现在! 就在两人指尖要碰到的那一刻,刀疤脸猛地出手,直击钱眼徐的下盘! 小徐老板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到了刘猴儿身上,隔着一个糖人,吧唧和刘猴儿来了个嘴对嘴。 小徐老板僵住了,刘猴儿也僵住了,刀疤脸也僵住了。 刀疤脸心想这就很尴尬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两人猛地分开,刘猴儿下意识接住了糖人,无措地站了起来。 ——正好给刀疤脸再次露出了他的后颈,刀疤脸赶紧回过神来,然后一个手刀,刘猴儿这次没能躲开,无声倒地。 钱眼徐大惊,上前接住刘猴儿的身体,被刀疤脸再次补刀,双杀。 两人倒在地上,院子里依旧熙熙攘攘,此时长夜将尽,有一两缕晨光透过黑夜,照射了下来。 刀疤脸看了眼天色,心道得速战速决,于是轻巧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里窗户紧闭,一片昏暗,阮嘉抱着膝盖在叶三身边睡的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顿时一个激灵。 “谁?!”阮嘉警惕道。 刀疤脸冷冷道:“阮老板,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阮嘉头皮发炸:“你干嘛非要见我?!” 刀疤脸道:“我就直说了,我怀疑你对雍王不利,所以阮老板,想避开我是不可能的,所以放弃那些无用的挣扎吧。” 阮嘉这下确定了:“你是雍王的人。” 刀疤脸不置可否,而是问:“雍王殿下现在在哪?” 他喊雍王做殿下,实际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而阮嘉则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刀疤脸一个字都不信,直接纵身上前:“你不说,我只要把你绑回去细细审问了!” 阮嘉就怕他近身,毕竟叶三还在他身边,于是赶紧喝止:“且慢!” 刀疤脸身形一顿,可是已经晚了,隔得这么近,他已然察觉到了另一道微弱的心跳。 熹微光亮洒下,昏暗不明的光线中,阮嘉身边也的确躺着个人。 刀疤脸神情一肃:“你身边的是谁?” 阮嘉不想回答,刀疤脸身形一转,直接抓着叶三的胳膊,掐住了他的脖子。 阮嘉不会武功,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只好道:“别动他!我都说!” 刀疤脸满意了:“雍王在哪?” 阮嘉生无可恋:“大哥,我真的没见过他,而且也没想着谋害他,甚至一度很崇敬他。” 一度崇敬,也就是现在已经不崇敬他了。 没见过雍王?刀疤脸眉头紧锁:“这不可能。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杀了这个人。” 他顿了顿,问了句:“这人是谁?” 阮嘉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叶三身份。 他是雍王的手下,是你的同事——但是系统说很可能雍王部下内乱,他不敢轻易冒险。 再说了,这人虽然默认是雍王的人,万一实际上不是呢? 总之在叶三清醒之前,他是不会把他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任何人的。 刀疤脸见他迟迟不说话,声音又冷了一分:“不说?算了,我把你们一起抓回去,好好审问就是。” 叶三就要醒了!这会儿动他,万一出事醒不过来呢! 阮嘉大惊,于是急中生智道:“他——他是我前夫!” 刀疤脸:…… 刀疤脸:“前夫???” 阮嘉:“是啊,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哥儿,这人是我前夫。不过他嫌我没用,后来把我休了。” 反正叶三也的确说过让自己改嫁嘛,这不是休了是什么。 刀疤脸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阮嘉又道:“所以你把他抓回去是没有用的,你就算打的他哭爹喊娘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刀疤脸:“是吗?可大半夜的,你为什么还和你前夫睡一张床上?” 阮嘉:…… 阮嘉:“因为……这是他逼我的!他,他虽然休了我,但依旧垂涎我的身体!” 刀疤脸:??? 阮嘉:“你来的正好,我刚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迷晕了他,正想着怎么处理他呢。来,你帮我把他扔出去吧,谢谢。” 刀疤脸:????? 刀疤脸:“不谢——不是,我为什么要掺和你和你前夫的事?” 阮嘉无辜道:“因为你正好闯进来了呀。” 刀疤脸有一种被摆了一道的怒火:“那我直接帮你杀了他,岂不是更省事。” 阮嘉:“不行!你杀了他,官府的人就会来调查,来调查就会知道他来过,知道他来过,我的清白就不保了!那我干脆死了算了!至于我知道的情报,也跟我埋到地下吧!” 他承认自己知道一些情报了!刀疤脸精神一振。 随后听到阮嘉要自尽,这当然不行,刀疤脸马上拒绝了。 此时他确认了手上这个人质没有利用价值,还不如直接抓阮嘉,便把他反手扔到了地上,走过来抓住了阮嘉的双手,反绑到身后。 阮嘉全程没有反抗,主要是反抗也没用。 但是好歹叶三是保住了。 而他要怎么办呢?阮嘉心下一沉,心想不会吧,我真要死在雍王手下的手下? 这怎么还不如原身混的好呢,起码原身是被雍王亲自下令赶出去,最后死在野外的。 阮嘉内心顿时十分复杂,抬头看了刀疤脸一眼。 刀疤脸冷酷无情地扛起他就要走,却忽然被一股劲风扫过,只觉双膝剧痛,直接跪倒在地上。 阮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拉过,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一股沉香木的味道重新萦绕在他鼻尖,阮嘉脑海里那根弦忽然就断了。 “叶……叶三!” 你终于醒了! 叶三示意他别说话,阮嘉却看到他身后,刀疤脸再次袭来。 “小心!” 阮嘉刚喊出声,就见叶三反身一个旋踢,刀疤脸连他的脸都没看着,就再次被打了个狗啃泥。 但是刀疤脸倒是一点血都没吐,可见叶三没下杀手。 阮嘉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也不想杀人,他只是上前望着叶三,而叶三摸了摸他鬓发,亲了亲。 “我来晚了。” 叶三低声道,或许是太久没说话的原因,声音有点沙哑,但听在阮嘉耳朵里,却觉得越发磁性,几乎是有种勾魂夺魄的味道。 他心念一动,却听得刀疤脸呛咳着想要站起来,一面抬头一面骂道:“前夫?哼,我看是一对奸夫——” 他看到了叶三的脸,话音戛然而止。 叶三重新活过来,还看到阮嘉依旧在身边,心情自然是愉悦的。 愚蠢的下属并没有破坏掉这份愉悦。 所以他几乎是微微笑着对刀疤脸道:“奸、夫?” 而刀疤脸只觉的头皮发麻全身凉透,似乎在这个微笑中,看到了自己坟墓的样子。 第35章 说服(第一更) 自叶三一醒,刀疤脸就保持着一种躺尸的状态, 虽然没人去绑他, 他却自觉地安详瘫着, 不起来了。 阮嘉也懒得管他,只睁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望着叶三。 他才刚醒, 什么都还没做, 阮嘉却觉得那些困难已然迎刃而解了,两人又回到了在小村里鸡飞狗跳的生活中。 但同时,他却又觉得叶三略微有了一点点的不同。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只觉得他侧脸的神态带了点矜贵的冷漠,有一点像—— 像他那个副人格! 阮嘉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 又去看叶三的正脸,见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垂目望着自己,眼中满是细致温柔的打量。 “看什么?”叶三耐心地问。 阮嘉踌躇道:“叶三……你有一点点, 和以前不太一样。” “叫我名字。”叶三道。 阮嘉一愣,复道:“叶……叶少渊?” 叶少渊:“嗯, 我在。” 而墙边的刀疤脸吐出最后一口气, 脸上的表情更安详了。 两人都没理他, 叶少渊指了指自己脑袋:“我知道你说哪里不一样, 是,就像你猜想的那样, 我的病稍微好了一点点,起码我跟他能够和平相处了。” 刀疤脸强行续了口气,高高地竖起了耳朵。 阮嘉很惊喜, 期待地望着叶少渊,想听他细细解释。 然而叶少渊却又不说话了,只瞥了下刀疤脸。 阮嘉也看了眼刀疤脸,觉得他看起来像要升仙了。 升仙了也是敌人,当着敌人的面讨论叶少渊的病情似乎不太好,所以阮嘉没再问下去,而是指着刀疤脸,解释了下来龙去脉,问道:“你觉得他该怎么处理?” 叶少渊想了想:“所以他不仅跟踪你,还差点掐死我,还想把你绑回去审问?哦,还让我变成了你前夫。” 他每说一句,刀疤脸的脸色就透明一分,到最后简直连身体都要透明了,像个瑟瑟发抖的阿飘。 前夫那一段阮嘉没告诉他,想来是他自己听见的。 阮嘉当时就觉得有点尴尬,然后叶少渊神色平静,点了点头道:“交给你处置吧。” 可别让我来,让我来那就直接军法伺候了。 阮嘉就纠结地望着刀疤脸,刀疤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阮嘉便道:“要不然先绑到柴房去?万一雍王的其他手下来了,也可以当个人质。” “呃,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叶少渊道,“我保证他们不会再闹事了。” 阮嘉打量他一眼,哪怕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叶少渊对雍王也没有丝毫不忿,对同在雍王手下做事的同事们也依旧是那么信任。 他内心便有点不爽:“你确定?万一雍王真要杀你呢?” “……不可能的。”叶少渊道,“因为其实我就——” “我不管你怎么样,我不要你回雍王身边去。”阮嘉生气地打断了他。 “……”叶少渊,“不,你听我说完,其实雍王就——” “我不听!”阮嘉怒了,“你要再跟雍王扯上关系,就别来见我了!” 叶少渊:…… 叶少渊默默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表示自己和雍王没有半点关系。 雍王是谁?不认得,真的。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疑惑地望着阮嘉,意思是: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很崇拜雍王来着? 地上的刀疤脸安如鸡,心里艰难地分析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家殿下和这个阮老板又是什么关系。 阮嘉略微冷静下来,看了刀疤脸一眼,拉着叶少渊走出了房间。 四处都是晨雾,四下安静无人,闹腾一晚的众商贩们没了声音,院子里传来阵阵鼾声。 阮嘉觉得有点冷,瑟缩了下,叶少渊便转身回去给他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又给他扣上扣子。 阮嘉瞬间有一种喝醉了的感觉,又飘飘然,又晕乎乎。 直到叶少渊一颗扣子扣了十分钟,死活扣不上去,阮嘉低头一看,正看到叶少渊失手扯掉了那颗扣子,刺啦带出一大团线头。 阮嘉:…… 叶少渊:…… 叶少渊:“不好意思,我——” “没事没事。”阮嘉很快反应过来,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放松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叶少渊嘛。 他于是也懒得斟酌字句了,直接就道:“你是不是傻。” 叶少渊:“?” 阮嘉点点他胸口:“雍王把你卖了你知道不,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叶少渊点点头,认真道:“救命之恩,要怎么报答?” “你真想报答?”阮嘉道,“那就别再给雍王办事了。” 听我的! 叶少渊:“嗯……” 阮嘉见他执迷不悟,恨铁不成钢:“他有什么好?” 叶少渊眉头一跳,心下升起不详的预感。 “我算是想明白了,雍王他虽然是主……地主,但是其实也就那样。你看啊,”阮嘉伸出一根手指,“他是不是性情暴戾?” 叶少渊默默地锤了脑海中的副人格一下。 阮嘉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他是不是不得人心?” 叶少渊又锤了副人格一下。 阮嘉伸出第三根手指:“他是不是在你身处险境的时候,直接放弃了你?” 叶少渊这次没理由锤副人格了,想了想,锤了下刀疤脸。 阮嘉又伸出第四根手指:“他是不是还打压你?不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冲锋陷阵,孤身入敌营?” 叶少渊很想说他所谓的孤身入敌营只是因为被算计了,而他为什么会被算计? 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妇人之仁,这怪不了副人格,也怪不了他的下属们。 这样想着,叶少渊终于叹息着,锤了自己一下。 这都是自作自受啊,叶少渊感觉很悲伤。 而阮嘉点了点四根手指,语重心长:“你看,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值得追随。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得势,但是不得民心,还打压手下,所谓兵败如山倒,只是时间的问题。” 叶少渊沉默了一下:“其实……事情没那么糟糕,而且他其实也不想的——” 阮嘉大怒:“你还给他说话!!!” 叶少渊:…… 阮嘉苦口婆心地劝了他这么久,结果到头来他还是执迷不悟! 阮嘉无话可说了,直接甩开他:“行吧,那你就回去给雍王压榨吧,再见。” 叶少渊赶紧拉住了他:“阮嘉!” 阮嘉抽了下手没抽开,咬牙看着他。 他想起叶少渊令人目眩的身手,还有临危不惧的缜密头脑,心道他完全应该,也完全有能力号令千军,名扬天下,可事实上,他落魄到天天扛着锄头去种地,回来吃稀粥野菜,还要被莫名其妙的村民指指点点。 没人知道他,没人在乎他。 他的上司冷漠地放弃了他,他的敌人要撕下他的血肉,他的血流了一地,有谁看到? 除了阮嘉。 阮嘉不想让他回去,不想让他继续面对风霜剑雨。 因为他心疼他。 阮嘉都要哭了,叶少渊终于退让。 “好吧,”阮嘉眼眶一红,叶少渊顿时全无办法,“我不回去就是了。” 阮嘉还是默默地看着他:“要是雍王的人来找你呢?” 比如刀疤脸这种。 叶少渊心一横:“拒绝他们?” 阮嘉:“要是他们死缠烂打呢?” 叶少渊:…… 阮嘉:“你就把他们打一顿,扔出去!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我来!” 叶少渊:“算了算了,还是我来。” 阮嘉这才稍稍开心一点:“这就对了,我们要快刀斩乱麻,彻底断绝和劳什子雍王的关系!彻底断绝!彻底!” 叶少渊欲言又止,觉得在一串事件后,他成功地把自己拧成了个麻花。 所谓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弥补。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说自己是雍王手下。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阮嘉渐渐冷静了下来,又道:“不过不论如何,雍王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给了你一千两。以后总算是不愁吃喝了。” 叶少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点头。 阮嘉看他神情有点低落,想让他开心一下:“我买了几个小铺子,你没事可以去逛逛,还挺有趣的。哦,我还认识了个人,他姓徐,原先也是雍王的人,说不定你还和他见过面?” 他说着四下看看:“小徐老板?小徐老板?你在吗?” “小徐老板?”叶少渊正心想这名字似乎有一点点熟悉,就见远处传来小徐老板的声音:“我在这儿。” 接着传来刘猴儿的声音:“喂你别动啊,你的腿——” “要!你!管!”小徐老板恼羞成怒道,一面僵硬地挪了过来,“阮老板,找我干嘛?” 晨雾之中,大家互相看不见彼此,但阮嘉听着声音,知道他就在跟前了,于是大概跟他说了说,小徐老板惊讶地咦了一声:“居然是这样,怪不得你有一千两,雍王对你老——老朋友还可以啊,给这么多钱!” 阮嘉心想可叶三给雍王卖的是命啊:“还行吧。” 小徐老板终于蹦到了两人身前,阮嘉望着他的腿:“这怎么了?” “被个刀疤脸暗算了。”小徐老板愤愤然,“算了,不管他,你老——老朋友呢?” “在这里。”阮嘉侧身让开,“他叫叶少渊。” “哦叶少——”小徐老板连声音带动作全都暂停了。 叶少渊已经看开了,淡定地冲他打了个招呼:“小徐老板?久仰大名。” 小徐老板:……9.7.9.9. 小徐老板:???!!! * 阮嘉把商贩们一一叫醒送走,又把刀疤脸捆起来扔到了柴房里,最后带着茶壶走进堂屋,坐在了叶少渊身边。 他左右看看找着小徐老板,而叶少渊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你居然会泡茶了。” 阮嘉心情轻松,也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叶少渊便笑着拿过茶壶倒水,结果倒出来的不仅有茶水还有沙砾,水流都是昏黄色。 叶少渊:…… 阮嘉:…… 阮嘉不可置信道:“哪个奸商坑我?茶叶里怎么还有沙子?” 他为了证明这真不是自己的错,从桌子下掏出了那罐茶叶。 叶少渊一看,上面写着:“望山茶庄,百年字号,值得信赖”。 阮嘉冷笑一声:“望山茶庄?明天我就去买下来。” 叶少渊:…… 阮嘉:“你不信?我都买了好多了,门口那一排店全是我的,还有镇上盐场也是我的——” 他说着说着忽然陷入沉思:“对哦,我居然买了这么多店了!” 叶少渊知道他就是个迷糊性子,还懒,顿时哭笑不得:“所以你买这么多店做什么?” 阮嘉:“还不是因为保护你。” 叶少渊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个答案,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他醒来后便总是带着笑,虽然并不明显,但对他而言已经是很明显的表达了。 因为他总是在克制着,阮嘉知道许多世家子弟都被教导克制情绪——他现代时候的许多朋友就是这样,但是叶少渊是个穷人,肯定不在此列。 那么他一定是被生活教导着,被迫藏起自己的心绪,以应对尔虞我诈的斗争。 阮嘉心里骂了一句,又给雍王狠狠添上了一笔。 但他嘴上没有再提雍王,而是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叶少渊。” 叶少渊微微一顿,福至心灵般道:“你喜欢?” 阮嘉万没料到他不仅开始笑了,还学会了撩人,顿时脸色一红,佯装生气:“谁教你的?” 叶少渊:“自学成才。” 阮嘉狐疑地看着他,心道以往叶少渊的手段,最多就是用布老虎给他道歉,自学成才,怎么可能—— 但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副人格,在杀完夜枭军之后,跟他说:“叶少渊就是这么疯的。” 还说:“你在床上没见过他疯吗?” 又说:“我其实是他的一部分。” 阮嘉把副人格的骚气和叶少渊这句“你喜欢”画上个等号,脑海中灯泡一亮。 他上下打量叶少渊:“你说你的病好了一点,能跟他和平相处了?” 叶少渊:“嗯。” “怎么个相处法?”阮嘉凑近看他,“是你们一人占一半身体?” 叶少渊:“当然不是。他的力量变弱了,现在只能依附着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就在这里,我感觉得到他,但他平时并不说话,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说两句。” 阮嘉肯定道:“所以那句‘你喜欢’是他教的?” 毕竟你这么纯情!一定是被他带坏了! 叶少渊不置可否,只是道:“他本来就是我心念的一部分,就像我的胳膊,大腿,脚踝一样。与其说是他教会我,不如说是我自学成才。” 好嘛,说来说去还是坚持自己是自学成才。 被副人格教会怎么说情话很丢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下次一定准时发六千字 今天的另外一章凌晨一点前一定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音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傻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真相(第二更) 叶少渊显然觉得很丢人,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总之你不用担心我忽然变狂躁了。”他给这个话题画上了句点, 转而道, “我饿了, 阮嘉。” 阮嘉见他不想说,也不坚持。 不过他内心心念电转, 想着叶少渊会不会有彻底康复的那一天。 他如今逐渐了解到, 副人格就是叶少渊从自己身上剥离下来的,不受控制且攻击性强的那部分天性,他用副人格去应对强敌, 却不料差点迷失了自己。 如今他们能够和平相处了,那或许可能再进一步—— “阮嘉!”阮嘉的思路被叶少渊打断了, 他指着自己脑袋,“他说你再不给他吃东西,他就要饿死了。” 阮嘉:…… 叶少渊又自言自语:“饿死你好了, 阮嘉做饭是给我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阮嘉:………… 副人格显然是被怼熄火了, 没再说什么, 叶少渊便朝阮嘉挑挑眉毛, 露出个细微的笑容来。 阮嘉本来还想说他几句, 结果在这微笑中忘的一干二净,心想算了算了, 他高兴就好。 于是他站了起来:“我可不会做饭,我们去酒楼吃吧。诶,小徐老板和刘猴儿呢?” 他这才想起来少了两个人。 而叶少渊漫不经心望柱子后一瞥, 柱子后肩膀一抖,小徐老板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草民在呢。” 阮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叶少渊则平静地道:“小徐老板还没睡醒吗?” 小徐老板瞬间就站直了:“醒了醒了!” 刘猴儿从他身边探出个头来,不满道:“你自己爱站着干嘛非拉着我,我要去跟叶大哥叙旧……你那样看着我干嘛!叶大哥是我师父!叶——大——哥!” 叶少渊:“嗯,一起去吃饭?” 小徐老板手一抖,刘猴儿瞬间窜了出来,站到了叶少渊身边,嘿嘿笑道:“好啊好啊。” 阮嘉又望向小徐老板,却见他脸色煞白,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好像阮嘉不是在问他吃不吃饭,而是在问他想怎么死。 阮嘉心想莫非是被刀疤脸吓着了,毕竟他到底年纪还小,于是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回去休息。 小徐老板看了看叶少渊的脸色,见他默认了阮嘉的处置,才忙不迭地跑掉了,走的时候还咣当一下撞到了柱子,阮嘉听着都觉得疼。 他忍不住问叶少渊:“我感觉他有点怕你。” 叶少渊面不改色:“有吗?” 阮嘉点点头:“你在玉京是不是欺负过他啊,别这样,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了,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去跟他谈谈吧。” 叶少渊随口答应了,阮嘉便带着他两个去吃饭。叶少渊和刘猴儿个子都高,走在阮嘉两边,就像两个侍卫一样。 叶少渊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无情地把刘猴儿抛到了一边,还想拉阮嘉的手。 结果阮嘉触电一样的避开了:“你干什么?” 叶少渊无辜地看着他,指了指路边的一对夫夫,那一对手挽着手,夫郎几乎把哥儿整个抱在怀里,哥儿则小鸟依人地枕着他胸膛,然后夫郎亲了自家哥儿一口,说:“宝贝冷不冷?来夫君抱抱!” 阮嘉:…… 叶少渊转过头来看阮嘉,充满暗示性地道:“你冷吗?” 阮嘉瞬间退到刘猴儿身后:“刘猴儿你去跟你叶大哥走一起。” 刘猴儿毫无所觉地哎了一声,上前走到叶少渊身边,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叶少渊:…… 叶少渊含恨转过头去,在脑海里把乱出主意的副人格骂了一通。 * 阮嘉吃完午饭就钻进房间睡觉了,顺便从里面锁上了门,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叶少渊这次没有听从副人格的意见去撬门,而是转身走掉了。 “他不是那种菟丝花,你不懂他。”叶少渊跟个神经病似的,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 “他依赖我,他当然依赖我,但你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他就要炸……听你的?我凭什么听你的?我说听我的!” “回玉京?这事也不用你管,怎么,你想回军营继续拿鞭子抽人了吗?你也就只能想想了,你把我的名声搞得乱七八糟……” “殿、殿下!” 忽然身后有声音传来,叶少渊声音一顿,转身看到刀疤脸艰难地把头从柴房的洞里伸了出来,望着叶少渊,而从那个洞的大小和高度来看,八成是个狗洞。 叶少渊:…… 刀疤脸全不在意,只不停地喊殿下,望着叶少渊的目光很执着,甚至有点发红。 叶少渊便轻轻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了。 刀疤脸:“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叶少渊嗯了一声:“玉京那边怎么样?” 刀疤脸:“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要急疯了,差点就要把禁军派来西南找人,还好丞相大人拦下了。” 叶少渊笑了下:“没人提让二哥回来吗?” 刀疤脸顿时就是一静。 太子死后,东宫空虚,储君势必从昭王雍王两位王爷中选出。两人都是皇后嫡出,论长幼是昭王入主东宫,众臣都准备好给昭王的贺礼了,结果转眼昭王就叛出了玉京,接着又是漫天的流言,说昭王和明玉公主乱/伦。 众臣从惊愕到不可置信,都不相信这传言是真的——主要是这消息的时机太巧了,偏偏是在储君将立的前夕,于是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雍王,觉得是他暗中动的手。 结果雍王也出了事,闭门不出了好几天,出来之后忽然就变了个人,鞭笞下人闹市纵马,大殿上对众臣冷嘲热讽,还当众拒绝了陛下立他为太子的旨意。 这下坊间简直热闹疯了,传八卦传的不亦乐乎,大臣们也要疯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昭王算计了雍王,还是雍王算计了昭王,又或者另有其人? 但众臣都不敢说话,因为皇帝大怒,明令禁止官员谈论此事,玉京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直到昭王攻克西南西北,雍王一言不发地接了圣旨,带兵出征。 然后随着大军到达一处,一处的军民就见识到了雍王暴戾无常的模样,口口相传,最终传回朝堂。众人惴惴不安,有老臣心想一个莫须有的乱/伦罪名,总比货真价实的暴虐无道要好,便上书请陛下下旨让昭王回来,却被皇帝疾言厉色地否决了。 于是众臣都明白了皇帝的选择是雍王,各自心里却不以为然,这次叶少渊在前线失踪,许多人都认定他死了,便又重新提起了昭王的名字。 刀疤脸见叶少渊一语道破,赶紧道:“殿下放心,丞相大人和几位尚书还是支持你的,只要殿下现身归来,那些人必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叶少渊却道:“他们也没错,换了我,我也会选二哥的。” 刀疤脸急了:“殿下!殿下忘了云崖一宴,那叛贼是怎么对待殿下的吗!” 叶少渊依旧没说话,刀疤脸咬咬牙:“还有太子殿下!那叛贼哪里是为了明玉公主叛出玉京,他明明就是杀了太子殿下,心虚出逃的!殿下顾念和他的兄弟情谊,怎么不顾念和太子的兄弟情谊!” “放肆!” 叶少渊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于此同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哗啦一声,偷偷跑进来的小徐老板手上账本哗啦啦掉到了地上,惨白着脸望着叶少渊。 完了,这下真要被灭口了,小徐老板心里疯狂尖叫。 阮嘉!阮老板!救——命——啊! 第37章 王妃 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但是再次看到这位殿下, 小徐老板还是很方。 雍王赏了银庄管事一通鞭子, 然后把他们通通赶出府门的往事历历在目。 小徐老板想到那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刚从阮嘉的院子落荒而逃,第一个反应就是带上他的积蓄, 赶紧走人, 走的越远越好。 望山镇的银庄他不要了,离开西南,保住小命, 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然而转念一想, 殿下既然已经看到他了,他这么一逃,会不会直接惹怒这位煞神? 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除非他再不做生意,躲到山沟里吃土, 否则就必然躲不掉。 而小徐老板会去山沟里吃土吗? 那必然不能啊! 不能数银票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小徐老板想了想, 带上他的账本又回来了。 他准备把账本献给雍王殿下, 表示殿下你看!这都是我为你赚的家业啊! 然后深情诉说一番他是如何忘不了殿下, 虽然被殿下赶走,还是在默默为他做事。 感人肺腑!赤胆忠心! 然后殿下大概会冷嘲热讽一番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手下, 滚吧。 这样小徐老板就可以顺理成章 正大光明地带着他的家业滚了! 小徐老板自觉计划通,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院门,结果上来就听了一耳朵皇家秘辛。 啥?太子原来不是病死的? 啥?昭王杀了太子? 啥?兄弟情谊? 不是你们真的有兄弟情谊吗, 不是说太子暗恋雍王,雍王暗恋昭王,昭王喜欢明玉公主? 小徐老板一个震惊,不小心把账本掉到了地上,接着殿下便转过头来看他。 他眼中冷意未散,小徐老板当时就不好了。 殿下抿着嘴角看他,好像在思考该从哪下手。 小徐老板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忽然殿下闪身过来扶住他,微笑道:“小徐老板太客气了。” 小徐:??? 殿下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 阮嘉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你们这是在干嘛?” 叶少渊:“哦,小徐老板想招我去银庄做事,不过我拒绝了。” 阮嘉看一眼地上的账本,心道连账本都带来了,这肯定是鼎力相邀啊。 难得他们一见如故,阮嘉便笑道:“你拒绝做什么?去跟着学点东西也好,免得就知道打打杀杀。” 叶少渊:“嗯……” 他看着小徐老板,小徐恍然惊醒:“哦哦哦没事,不勉强,不勉强。” 阮嘉:“好吧,不过我很好奇,叶少渊什么都不会,你想招他去做什么?” 叶少渊又看着小徐老板,小徐同学含泪道:“招这位……嗯,去做管事。我看这位龙章凤姿龙吟虎啸龙战于野龙飞凤舞——啊不是,总之!这位实在是旷古绝今第一厉害人物啊!佩服佩服,我等只有膜拜的份。” 阮嘉被吓了一跳,先是觉得夸张,继而觉得高兴:“真的吗?” 小徐老板连连点头,阮嘉便笑了起来,望着叶少渊:“我也觉得。” 叶少渊迎着他目光,嘴角又勾了起来:“那你怎么不夸我?” 阮嘉唉了一声表示你飘了:“这不是已经有人夸了吗!差不多行了哈,别美的找不着北了。” 叶少渊淡淡道:“他哪是在夸我,他心里明明是在骂我。” 小徐老板有如万箭穿心,心道你怎么知道的?! 叶少渊却不管他,而是执着地望着阮嘉:“我想听你夸我。” 阮嘉反而嘴硬起来:“夸你把衣服洗破了?还是夸你扣扣子全扯掉了?还是夸你煮个野菜都有毒啊?” 叶少渊:…… 小徐老板:…… 阮嘉哔哔完,总结了一句:“笨手笨脚。” 他转身跑掉了,叶少渊被抱怨了一通,不仅不生气,反而眯了眯眼,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小徐老板:??? 刀疤脸:??? 小徐老板:我的妈诶,雍王的脑子好像坏掉了。 刀疤脸:怎么办!殿下的脑子坏掉了!!! 于是刀疤脸终于忍不住道:“殿下,您和阮老板——” “嘘。”叶少渊道,“他不知道我是谁。” 两人点点头,表示这个我看出来了。 然后忍不住心想这阮老板到底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居然连雍王名讳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皇族姓叶。 刀疤脸道:“我马上去告诉他殿下的身份!真是岂有此理,此等庶民,居然敢在殿下头上撒野!” 叶少渊打断了他:“不行,不能说。” 又道:“这不是庶民,这是雍王妃——未来的。” 雍王妃?! 两人懵逼过后,小徐老板满心的“这暴君居然会想娶个王妃”,还有“阮老板完蛋了”,刀疤脸则热泪盈眶,恨不得当场把这个好消息传回玉京。 刀疤脸期待道:“殿下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个王妃,这简直是太好了!王爷什么时候把王妃带回去见陛下?” 叶少渊摇头:“我都跟你说了,他不知道我是雍王。” 刀疤脸:“这当然要告诉王妃的哇!” 小徐老板也道:“殿下要一直瞒着他吗?” 叶少渊沉默着,微微蹙眉:“不是我不说……是他对雍王心怀不满,我怎么敢说。” 说了就要跟我断绝关系了! 刀疤脸道:“殿下这么好,那些不满一定是王妃误会殿下了。” 小徐老板则小心问道:“敢问阮……王妃为什么不满?” 叶少渊不说话了,总不能说阮嘉觉得雍王害了叶三吧。 他只是含糊道:“他觉得我……脾气不好,就不太喜欢。” 小徐老板心道阮嘉又没说错,刀疤脸则道:“唉,都是这些年这些事,污了殿下威名。” 叶少渊没说话,刀疤脸满心的为主分忧:“是王妃太不了解殿下了!殿下放心!属下一定让王妃看到真实的殿下,让他从此回心转意!” 叶少渊狐疑地望着他,微微挑眉,意思是:你想干嘛? 刀疤脸正色:“殿下相信我吗?” 叶少渊上下打量他:“相信你的忠诚,但不太相信你的脑子。” 刀疤脸:…… 刀疤脸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钱眼徐呢?” 叶少渊一瞥小徐老板:“相信他的脑子,不相信他的忠诚。” 小徐老板:…… 刀疤脸想了想:“那我和钱眼徐一起呢?” 叶少渊:“嗯?” 小徐老板:“啊?” 刀疤脸道:“我可以和钱眼徐联手,我们想个办法,让王妃认识到殿下的好,跟着殿下回玉京!” 叶少渊沉吟不语。 刀疤脸肯定地点头,小徐老板硬着头皮附和。 “好吧。”叶少渊松口了,“你们先想着,想出办法来了,要先给我看一眼。” 刀疤脸:“没问题!” 殿下的幸福,就交给我了! * 而另一边,阮嘉正被一群人围着,众人七嘴八舌犹如吵架。 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商人们,有事没事就找他汇报各种情况。 木匠愁眉苦脸:“阮老板,前些天给个人做的柜子他不满意,我该怎么跟他说?” 阮嘉好声好气:“他哪里不满意?” 木匠:“他一开始想要四方的,我就给他做了个四方的。接着他说边角要圆的,我就磨成了圆的。” 阮嘉点点头:“然后呢?” 木匠:“然后他说圆的不好看,让我改成六角的。” 阮嘉听到这里,已经有点预感了。 果然,木匠愤愤然:“我改成六角的,他又说我这个六角不好看,他要的是凹下去的六角,不是凸出来的六角。我说我这没有凹下去的六角或者凸出来的六角,我这只有标准的六角,他说你这就是凸出来的六角,不是标准的六角。何况他也不要标准的六角,他只要凹下去的六角。” 阮嘉已经被绕晕了,满脑子都是凹下去凸出来:“所以……最后怎么解决的?” “最后他说他不要六角的了,他要圆的,我就给他改成了圆的。但是他昨天来验货,又说还是四方的好看,让我给他再改成四方的。”木匠深吸口气,怒气冲冲地骂道,“改个锤子!不伺候了!” 众人都同情且惊叹地望着他。 而木匠则望着阮嘉:“阮老板,你说我该怎么办?” 阮嘉:“嗯……” 他正沉思着,忽然叶少渊悄悄走进来了,他瞬间就没了思路,只好道:“我再想想,下一个。” 于是下一个走上前来,是那家酒家。他先是看了阮嘉一眼,又看了阮嘉身边的叶少渊一眼:“这位是?” 众人齐刷刷看着叶少渊,叶少渊神情自若:“我是你们阮老板的——” “总管事。”阮嘉接口道,“这是我的总管事,以后你们都归他管,不要一点事就来找我了。” 叶少渊:…… 众人争先恐后地给总管事问好,酒家想了想,转而对叶少渊禀报道:“管事大人,前几日酒楼跟我说不从我这买酒了,他们要去镇那头的那家买,这可怎么办呐?” 叶少渊不说话,只瞥着阮嘉。 阮嘉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实在躲不过去了,才凑过去道:“就当帮帮忙好了,我被闹的头都大了。” 叶少渊:“有什么好处吗?” 阮嘉想了想:“财产分你一半?不,财产都给你?” 叶少渊:“你也给我吗?” 阮嘉猝不及防,顿时卡了壳。 叶少渊微笑着伸手,轻轻挑了下他下巴:“把你给我,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别等啦 (抱头逃窜) 第38章 撕钱(第一更) 夜枭军那一夜,阮嘉什么都说过了。 初来望山镇, 给叶少渊洗澡那一晚, 他也什么都想过了。 但是偏偏叶少渊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时候, 阮嘉脑海里全然是一片空白,慌乱的不知所措。 如果阮嘉现代的朋友知道了, 一定会告诉他这叫做初恋的无措, 并且对他二十岁了才初恋大肆嘲笑一番。 但是显然他们远在天边,所以阮嘉就只能大脑死机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叶少渊。 叶少渊没等到回应, 略有一点失落,并且患得患失的, 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毕竟就连他和阮嘉唯一的一夜,也是情势所迫而已。 两人心思各异,却都心怀不安, 于是场面一时沉默下来。 一众商贩们见他们忽然安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也都不敢说话, 小心翼翼地望着两人。 最终阮嘉道:“我——” 于此同时, 叶少渊开口:“我——” 两人同时停下来, 面面相觑地望着彼此。 叶少渊露出个询问的表情,伸手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你先说。 阮嘉心跳还是好快,只好摆摆手,飞快道:“你先说吧。” 两人又互相看了眼, 这次叶少渊没再推辞了,而是斟酌着开口:“你又救了我一命,为你做事本是报答,我说要报酬之类,只是玩笑话,你不必在意。” 当然,如果你坚持要给我报酬,我也不会拒绝。 至于是什么报酬,我已经明示过了! 叶少渊定定望着阮嘉,却见阮嘉茫茫然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嗯……好啊。” “我知道你说的是玩笑话,”阮嘉笑了下,“放心,我没生气。” 哦。 叶少渊面色如常地点头,阮嘉又道:“毕竟‘他’现在在你脑子里,有时候撺掇着你说些奇怪的话,我都能理解的。” 叶少渊:“理解就好。”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阮嘉身上那阵紧张感过了,平白涌上些空虚来,还有小羽毛在身上挠啊挠,勾的阮嘉心神不宁。 等待的木匠忍不住了,咳了一声:“阮老板,总管事?您二位看,我这个事该怎么解决啊?” 他说的是那个要求变来变去反复无常的客人,叶少渊神色淡淡:“你收了定金吗?” 木匠点点头,叶少渊便嗯了一声:“他实在不满意,就不给他做了,但是定金不退,让他去找别家吧。” “问题就在这啊!管事大人!”木匠苦着脸,“他一听定金不退,非说我这是黑店,不仅在我店里说,还去隔壁店里说,还去镇那头新开的木匠店里说!说也就算了,还非要顺带夸一句新开的木匠铺子怎么怎么好,真是气的我,恨不得真去和那家比试比试,看到底是哪家好!” 叶少渊听到一半就露出了了然神色:“踩一捧一,倒是玩的很熟练。” 一众小店店主店小生意小,老实巴交的,一时居然没明白他的意思,阮嘉便道:“有可能是别的木匠铺子派来的人,为的就是搞臭你这店的生意,把你的客人都抢走。” 这些小手段在农耕社会少,在现代商业社会,那可多了去了,阮嘉耳濡目染,一听就觉得不对了。 大家后知后觉,叶少渊和阮嘉一唱一和:“有可能是新开的那家搞的鬼,但也有可能是另外一家,想看你们打起来,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细思恐极,木匠赶紧问:“那该怎么办?阮老板,总管事,你们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办法多的是,叶少渊正在想哪一个最好,就听见阮嘉道:“办法?那就把另外两家都买下来好了。” 众人:…… 连叶少渊都愣了下,哭笑不得:“阮老板好大的手笔。” “也还好,也就几十两银子。”阮嘉心道我可是有一千两的男人,“再说了,这样一劳永逸。” 叶少渊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摆摆手,心道他高兴就好,随他去了。 木匠“天大的危机”就这样被解决了,接着是别的,比如酒家的酒坛子碎了,卖豆腐脑家的豆子不够用,诸如此类,阮嘉让他们该买的买,银子也是一把一把的给,一众人小心翼翼捧着钱出去了,回到店中,感觉自己像是去了天宫一趟,现在才回到人间。 就连叶少渊都微微沉思着望着阮嘉:“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做生意。” 阮嘉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把自己买下店铺的原因告诉了他,包括盐贩子和打铁汉子的纠纷,也都一一告知。 叶少渊没料到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顿时心下一动,微笑着望着他:“那我现在醒了,这些店子,阮老板还要继续做下去?” 他这声阮老板带着点调笑意味,阮嘉脸色一红,刚要说要不然卖了,却忽然听的滴的一声响,系统弹出个面板来: “阶段贡献值结算完毕,共获得一百万贡献值,请查收。” 自从叶少渊醒来,他就把系统忘到了脑后,这时候才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系统,顺便也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亿要还。 他会过神来,望着面板上的“一百万”,觉得这数据有点不对:“贡献值怎么算的来着?” 系统机械地回复着:“经营一个家庭一万贡献值,经营一个村庄十万贡献值,经营一个城镇一百万贡献值,经营——” “停,”阮嘉指着这个一百万,又看了看自己得到的一百万,“我做了什么就给我一百万?这可是经营城镇的奖励!” 系统:“收到反馈,数据重算中……数据重算完毕。宿主,数据无误,您获得阶段贡献值一百万。” 阮嘉懵逼了——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拿了一百万? 他试探着点了点那个一百万,居然真如他所愿,跳出来一段明细。 阮嘉定睛看去,上面写着: 经营一座城镇,任务进行中 第一产业(农业):进行中(进度30%) 第二产业(制造业):进行中(进度10%,已攻略:盐业,木材加工业) 第三产业(服务业):进行中(进度5%,已攻略:银业) 已获得贡献值:一百万 阮嘉看了好几遍,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 首先他虽然买了很多店铺,但是只有盐场和木匠铺子为他赚取了贡献值,这大概是因为他只对这两个店铺下过决策,所以系统判定他“经营”了盐业和木材加工业。 同理银业也挺好理解,毕竟他勾搭了小徐老板。 但是第一产业也就是农业这里,他似乎没有涉足这个领域,为什么也是进行中,进度还那么高? 这也就算了,更奇怪的是就这么可怜的进度,远远没有完成整个经营任务,为什么系统直接就给了他一百万? 阮嘉狐疑地望着系统面板,系统却很不人性化的,等他看完一遍就直接关掉了。 阮嘉眼前一空,眨了眨眼,正对上叶少渊的视线。 他询问地望着阮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阮嘉连忙摆手:“没什么……你刚说到哪了?” 叶少渊暗中观察他神色,确认他的确没事之后,才道:“我刚说到,现在我醒了,这些店铺,你准备怎么办?” 阮嘉本来觉得无所谓,要不然就卖了算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一百万呢,再来——等会儿他算一算——哦,两百个一百万,他就能还清债务了。 虽然两百个有点多,但是起码是个盼头,不然两个亿,他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所以他正色道:“当然是把这些店留下来,不仅留下来,还要认真对待,好好赚钱!” 叶少渊想了想:“一千两还剩多少?” 阮嘉:“五六百?不记得了。”然后疑惑地蹙眉,“居然花的这么快?我好像也没做什么?” 叶少渊便意识到自己这王妃——未来的,虽然不怎么会赚钱,但是花钱的能力却是登峰造极。 不过也还好,皇族历代的昏君妖妃多了去了,不少都弄的天怒人怨,阮嘉这个起码还算是为民有利,不是什么大问题。 花就花吧,叶少渊道:“没关系,你随便花,我这还有。” 阮嘉瞬间转头看他,叶少渊等着他欢欣雀跃,却见阮嘉神色一肃:“雍王给的?我才不要他的钱!” 叶少渊:…… “其实这一千两也是他给的,我本不该用的才是。”阮嘉这才想起这茬,把银票从怀里掏出来,“不行,越想越不舒服,我去把钱扔了。” “且慢!”叶少渊赶紧拦住他,“这个……阮嘉,你看,这一千两是我为他出生入死应得的,对不对?你把这钱扔了,我不是白流血了?” 阮嘉心道也是,踌躇了下:“那就只要这一千两,剩下的你都扔了,免得说我们吃他的用他的,还要骂他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催着叶少渊:“快点,把钱都扔掉。别犹豫啦,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饿死的。” 叶少渊无奈,只好把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一共三千两。 然后阮嘉接了过去,眼都不眨一下,刷一下就撕掉了。 叶少渊:…… 他忽然有点心疼,不是心疼钱,是心疼自己。 然而阮嘉已然拍拍手,一副轻松而愉悦的模样:“他居然给你这么多钱,一定是用来收买你,让你继续给他卖命。叶少渊我跟你讲,你千万不能上当!钱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啊!” 阮嘉转过头来,认真地注视着他双眼:“一定要珍惜你自己。” 就像我珍惜你一样。 叶少渊心情越发复杂,表情却很温柔。 “好。”他回答着。 * 刚开店不到三天的新木匠铺子,还有镇南边那一家规模颇大的木匠铺子,同时换了新主人,不过明面上,暂时还是原来的老板在经营着,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新老板会杀上门来,来一通大换血。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引起太多关注,因为同期还有更大的消息,那就是镇上的福寿盐场在歇业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运作了。 众人对此有喜有忧。喜是因为又有盐吃了,忧是因为福寿盐场死了那么多人,许多人还闹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利利挖出盐来。 众人就这样围观着,却没有看到往日闹的人仰马翻的那几位苦主,正觉得稀罕,有人传来小道消息:“福老板把他们都请去盐场啦,还说要给他们钱,一人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众人纷纷啊了一声:“他不是不管人死活?怎么忽然当起菩萨来了。” 那人左右看看,小声道:“听说有人把盐场买下来了。福老板变成了福管事,老板另有其人。” 众人越发好奇,不知是谁将接管望山和附近一带的盐业? 七嘴八舌之下,终于有人说出了他的消息:“他姓阮。” 阮老板! 这三个字在半天之内传遍了望山镇,成为了镇上的热词。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我说过再也不拖到凌晨二更了,我收回这句话。 所以今天还是凌晨二更23333 我看看,我坚持日六三天了(居然才三天 ) 我尽力多来几天,爱你们 Ps不要觉着撕三千两败家! 虽然确实很败家,但是我们阮嘉未来会赚好多好多钱! 才看不上雍王的三千两呢哼 第39章 图纸(第二更) 而与此同时,阮老板本人还赖在床上, 直到盐贩子——也就是福老板, 在外面问了无数次, 才挣扎着穿衣起身。 早起太难了,真的, 阮嘉打着哈欠心想。 他洗漱完毕, 一路飘到外面,朦胧中看到叶少渊倚在门边,门外探出来两个头, 一个是刀疤脸,一个是小徐老板, 在嘀嘀咕咕和叶少渊说着什么。 然而一看到他,两个人就嗖的一下缩到门后去,顺便哐的一声关上门, 差点让靠门站着的叶少渊一头栽到沟里。 叶少渊:…… 他反手关上门,另一只手把藏在身后的油纸包递给阮嘉:“吃点?” 阮嘉迷茫地看着他, 叶少渊便耐心的拉过他袖子, 坐到桌边, 把油纸包打开。 那是一碗豆浆, 豆子磨的细细的,又香又浓;还有几个捏成各种动物形状的白馒头, 用红茜汁画了嘴,黑芝麻点了眼睛,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阮嘉瞬间就清醒了, 笑道:“你做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叶少渊道:“我买的。” 他想说我小时候宫里总做这些精巧的小点心,不过宫里用的是各色的珍珠粉,还有可以吃的小金箔,贴在小动物身上做皇冠长袍,看久了不像是动物,倒像是人,怪慎人的。 但是望山镇这家做的倒是有趣,一眼叫他看中了。 他在小摊边看了半晌,觉得阮嘉或许会喜欢,便买来给他献宝。 顺便提一句,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买早点的钱反而是阮嘉昨日给的“零花钱”,额度是一两银子。 虽然三千两和一两在数额上是天壤之别,但是在叶少渊眼里都是“够用”,所以反而差别不大,甚至让他有一种被阮嘉管束着的微妙欣喜。 这种心情不足为外人道,却已然能让人从蛛丝马迹中,察觉一二。 阮嘉捏着一只小老虎玩,一边的福老板,哦不是,福管事,急着为自己洗刷冤屈,忍不住开口催他。 叶少渊状似不经意般瞥了他一眼,福管事刚感觉到杀气,就见阮嘉笑着站了起来:“对哦,今天还有正事。” 他手上还拿着小老虎,叶少渊便用指尖扣了扣桌面,提醒道:“吃完再去。” 阮嘉看看小老虎:“不舍得吃怎么办?” 叶少渊:“不吃就坏了,只好扔掉。” 阮嘉长长地哦了一声,把其他的都吃掉了,只剩下小兔子和小老虎:“我饱了,这两个回来再吃。” 叶少渊怕他吃撑着,没再劝下去,几人终于能够出发去盐场。 福管事一路上非常兴奋,胖胖的身体简直像个气球一样弹着走,阮嘉不得不麻烦叶少渊拉住福管事衣领,免得他从气球进化到氢气球飞上天了。 就这样出了镇门,又沿着官道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福寿盐场。 盐场整个有足球场那么大,当中几口大盐井,福管事来到自己的盐场,肥胖的身体穿花蝴蝶一样在盐井间穿梭,对阮嘉和叶少渊指了指盐井:“当时只用了一口!其他都还没动呢!出事的那口井已经被封住了。” 阮嘉点点头:“那掉下去的那个小子呢?” 福管事忙道:“自然是抬上来了,钱也按您吩咐给了。喏,他爹就在那边呢。” 阮嘉抬头看去,看到先前那个打铁的中年汉子正被一群人围着,人群则略带警惕地望着这边。 “他们都是当初我招的伙计,出事之后就都罢工了。”福管事说着,语气有点不忿。 阮嘉点点头,叶少渊抱着手臂看着,一直没说话,直到此时才道:“我对那张图纸很有兴趣,图纸在谁手上?” 福管事忙把汉子叫了过来,汉子不认得叶少渊,但是认得阮嘉,神色瞬间和缓下来:“阮老板,你终于来了!” 阮嘉示意他把图纸给叶少渊看,又问:“你和福管事上回打赌,赌这图纸有没有问题,今天可有结果了?” 汉子面露迟疑,周围人则七嘴八舌:“有了有了!” 他们挺了挺胸膛:“这铁架子明明就能用!好好的!图纸没问题,是你这个,你这个黑心商……” 福管事瞬间撸起袖子:“谁黑心?你再说一遍!” 他冲过去想理论,被众人齐齐伸手推了回来:“你!” 福管事被推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众人团团围住了他,一人道:“就是你!害我胳膊都折了!现在都没缓过来,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好!” 其余人纷纷响应:“还有我的大腿!” “我的腰!” “我的手指!” “我的头发!” 福管事弱弱问他的头发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那人哼了一声:“出了这么大事,我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可不就头发掉光了!你说该不该你负责?” 周围人顺手摘掉那人帽子,露出一颗光头,顿时哄堂大笑,还有人手贱去摸,那人怒气值直线上升,转而来攻讦周围人,“反福老板联盟”瞬间就瓦解了。 阮嘉看的一愣一愣的,他还以为是民工艰辛讨债被黑心商人冷酷镇压的剧本,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转头看叶少渊,叶少渊对乱糟糟的场面视而不见,低头看着那张图纸,手指停留在图纸角落的印章上。 阮嘉凑了上去:“你居然还看得懂图纸?” 工科生啊。 谁料叶少渊摇了摇头:“看不懂。” 阮嘉诶了一声:“那你要图纸干嘛,还看的这么认真。” 叶少渊想了想:“看着玩?” 阮嘉无语,叶少渊便笑了笑,把图纸收到了怀里。 阮嘉:“这是公司财产,你怎么就私吞了?” 叶少渊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公司,但是大概懂他的意思:“我是总管事,不是说好的交给我处理?” 阮嘉这下没话说了,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拿走图纸,美其名曰代为保管。 而那边闹腾成一团,顺便批判地上的福老板,唯有打铁汉子面露忧愁,长长叹了口气:“你们别打了!” 众人不理他,汉子只好使出杀手锏:“其实我做的铁架子也不能用!福老板是冤枉的!” 被唾沫淹没的福老板重获希望,眼巴巴看着他。 众人停顿一瞬,纷纷去看放在一边的、那个复杂到完全看不懂的铁器设施:“我们刚不是试验过了吗?可以用啊。” “都不用试,看着就是可以用的样子。” “对啊对啊。” 阮嘉也看向那堆铁器,看到它被整个架在井口上,大部分部件都非常简陋,有的还用木头代替,唯有中间那个铁爪,很明显被重点打造过,瞬间吸引了阮嘉的注意。 他走近看看,只见锋利的铁爪向下,铁爪中央是中空的,穿过麻绳,麻绳另一端系着大桶,随着铁爪伸缩,大桶便向井下伸去。 看着非常的黑科技……这打铁汉子看着普通,还有点狂犬倾向,没想到几天时间内居然能做出来。 当然更厉害的是设计这玩意的人,还铁爪……不过说实话,这铁爪看着进攻性也太强了,完全不像是民用产品,倒像是军用的。 真是军用的?还是只是他的错觉?阮嘉左右看看,福管事抽抽噎噎,众人一脸茫然,打铁汉子絮絮叨叨:“这个架子太难做了,好多地方简直是不可能做出来的,能做出来的只有这个铁爪。可是只有一个铁爪,没有其他配套的东西,我觉得用多了会整个垮掉,像福老板那个那样。” 众人懵逼,打铁汉子又道:“所以,福老板没有问题,问题是这个玩意没人能做出来啊!” 他激动起来,指着那铁器的几个部位:“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怎么做嘛!”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专业术语,众人嗯了一声,齐齐沉默下来,有一人小声问:“你听懂了吗?” 众人都摇头。 打铁汉子抓耳挠腮,只好找阮嘉求救:“阮老板?” 阮嘉……阮嘉也没听懂,勉强理清思路:“所以,福管事没有问题。” 打铁汉子点头。 福管事喜极而泣:“我就说我没问题!问题就是那队黑心商队!给了我一张莫名其妙的图纸……” “咳。”叶少渊打断了他,“其实也一定就是黑心商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监事 众人讨论半晌,依旧没有确认这件盐场事故真正的凶手是谁, 不过说实话, 大部分人也并不太想刨根究底。 在这场事故中, 除了打铁汉子的儿子死了,其他人都是小伤, 完全可以说是白得了抚恤的钱财, 高兴还来不及。 唯一损失巨大的是打铁汉子,大家对他深表同情,于是哪怕他折腾了这么些天, 也都一直陪着。 不过图纸也看到了,铁器也做出来了, 一切明摆着是商队的问题,大家便觉得谜底已然揭晓,至于商队是故意还是偶然, 商队究竟是不是黑心肠,这个都无所谓, 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这个商队八成是找不到了。 不过众人觉得已经水落石出, 可以放手了, 汉子却未必觉得。只见众人瞩目下,汉子望着那铁器发呆, 半晌眉毛耷拉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叶少渊还想为商队说几句话,听见这声叹息, 想起他们到底是害死了个人,便又不做声了。 真是乱来,一点军纪都没有,他心想。 众人互相看看,那个光头把帽子重新戴上,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叔要节哀啊。” “就是,小子在下面吃香喝辣,说不定比在咱这还高兴些哇。” “没爹妈管教,可以撒开蹄子玩了,叔就随他去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汉子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忽然道:“我要去找那商队报仇。” 众人面露难色,福管事也搓了搓手:“这个……他们都不知道去哪了,报仇恐怕……” 汉子一想也是,瞬间又萎了,于是又叹了口气。 福管事瞅他半晌,见他坐在地上不动弹,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轰他走,只好转过头来看阮嘉:“阮老板,这咋办啊?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他自觉在这事中摘的干干净净,万分轻松且理直气壮地作壁上观,却见阮嘉斜眼瞥他:“怎么不关你的事,如果你提前检查铁器成品,会有这一出吗?” 福管事冤枉:“那图纸我又看不懂,铁器我也看不懂,他们说好,那我就信了呗。” 阮嘉摇摇头:“当然不是让你检查,而是去找专业的人检查,然后让他们开报告给你。” 福管事心道听起来怪麻烦的,正想找个理由推辞,又听见阮嘉道:“很多地方都要检查,比如你建盐场,施工完毕后交割,如果有问题就不能验收。再比如你产盐,也要抽查盐的品相,如果不合格就得打回来重新加工。严格来说每道程序都要检查,但是条件所限,恐怕只能查一些重要步骤。” 福管事苦着脸:“阮老板心思是好的,可是从没做过生意,不知道搞我们这行的,看起来光鲜,实际上不赚几个钱……要真按阮老板想的来做,一定会亏本的!” 阮嘉心想我差点信了,就算做别的不赚钱,做盐肯定是利润丰厚。别的不说,望山镇方圆好几十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盐场,都指望买这儿的盐,会赔才有鬼了。 不过福管事执着地卖惨,阮嘉便懒得拆穿他,只淡定道:“就算赔也是我赔,你慌个什么劲。” 福管事坚持道:“不行!做生意怎么能赔钱呢!别说赔钱,少赚一毛我都觉得无法呼吸了!” 得,跟小徐老板一样,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碰上的商人怎么都这个样子! 阮嘉觉得跟他说不明白,强硬地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是老板,听我的!做质量检查,现在就做。” 福管事无法:“可是我不会做这玩意。” 阮嘉想了想:“那我找别人来做。” 福管事便有些不安:“那我还是盐场的管事吗?”不会找个人骑我上头吧? “是啊,当然是。”阮嘉道,“不过这个做质检的人,同时还要监督你……我想想,你和你的手下成立‘管事会’,这个做质检的人成立‘监事会’,我是董事会,就这样。” 福管事诚恳道:“听起来好麻烦,能不能不要这些,就让我一个人——” 阮嘉:“一票否决。” 福管事不敢怼金主爸爸,同时那边的打铁汉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沉思片刻,对阮嘉点点头:“阮老板这个法子好!希望再别有我儿子这样的事出现了。” 阮嘉安慰地拍拍他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只是道:“你儿子叫什么?或许未来,我可以为他设立一个基金,用来补偿那些在盐场意外受伤的人。” 众人纷纷侧目,福管事心想这又是啥玩意,汉子则愣了愣:“我儿子名叫铁牛……至于什么,鸡精?阮老板,这是干嘛使的?” 其余人也好奇地看过来,连叶少渊都看着他。 阮嘉略微解释了下,并且道:“不论如何,我会帮你留意那队商队的下落,务必让你儿子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汉子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只愿做牛做马,才好报答阮老板。” 阮嘉没说什么,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叶少渊则看了阮嘉一会儿,小声提醒,又带点调侃的意味:“阮老板,悠着点儿,要没钱啦。” 阮嘉动作一顿,陷入沉思。 叶少渊不免想如果你不撕那三千两,绝对是不会没钱的。雍王,就这么讨厌雍王吗,叶少渊心下耿耿于怀,却又拿他没办法。 阮嘉既愿意几次三番舍命救他,又坚定不移地讨厌他,偏偏他讨厌他是因为关心他……叶少渊要被绕晕了,只希望早点结束这种拧成麻花的生活。 他期待地想刀疤脸和小徐老板的办法怎么还没想出来,又期待着或许阮嘉会因为没钱而低头,要他去找雍王,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他回玉京了…… 然而叶少渊的期望再次落空,阮嘉想着自己飞速花掉的钱,依旧不是很担心:“没事啦,我再不买铺子就好了,几百两供自己花用和盐场运作,绝对够了。” 福管事趁机道:“阮老板,只要不搞什么监事会基金之类的,盐场不仅不用您贴钱,还可以赚钱!赚好多!” 阮嘉想了想:“可比起赚钱,我更在意会不会有人出事。” 福管事:“您……您这心性,属实不适合做生意。” 阮嘉没反驳,只笑了笑——这话可太熟悉了,他爹他哥他妹都这么说过他。 阮嘉并没生气,叶少渊却心有不悦,心道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摘! 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就算摘月亮都可以,何况一个小小的盐场。 想他们叶家历代皇帝的宠妃,或者受敬重的王妃,哪个不是众星拱月,连祸国殃民的都有不少。 他的阮嘉当然也该如此,要有排面! 叶少渊快要被冲昏了头,还好阮嘉见势不妙拦住了他,并对福管事道:“你……您说的对,我确实不适合做生意,所以盐场还得仰仗福管事,否则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福管事高兴了些:“那监事会什么的——” 阮嘉诚恳而肯定地道:“我觉得还是需要的,不如我们先试验一阵?”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阮嘉已然退让,福管事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待他短暂离开,叶少渊才对阮嘉道:“随便做,好好玩,一切有我。” 排面,排面! 而阮嘉听着这口气,狐疑的望着他:“你身上不会还有钱吧?” 叶少渊无奈否认,阮嘉却不太信,直到叶少渊当着他面把兜翻了个底朝天,阮嘉这才罢休。 叶少渊也看自己的衣兜,心道自己的口袋好久没这么干净过了,以往要么是带银票,要么是带防身暗器,还要带雍王的私印……这会儿倒是简单的很,所有私房钱全被没收销毁,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个银裸子,真是一点排面都没有。 但是叶少渊还是莫名地高兴,赶紧小心把银裸子放好,免得丢了,丢了还得再伸手找阮嘉要,实在有失夫郎的威严。 而就在雍王殿下为了夫郎的威严而打起精神的时候,阮嘉倒是很有老板的威严,以一己之力决定成立监事会,众人纷纷跟他挥手道别,皆大欢喜。 阮嘉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却不知道该如何调解这矛盾,只好道:“福管事,好好干啊,我另外给你发奖金。” 福管事这才发自真心地笑了下,转身走掉了。 阮嘉想着该怎么调节和福管事的矛盾,一时入了神,叶少渊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最终叶少渊只好弯下腰来,凑到他耳边:“阮老板,我饿了。” 阮嘉被席卷而来的沉香木味道惊醒,猛的转头,差点跟叶少渊亲上。 叶少渊站着没动,阮嘉则连忙后退了几步:“你,你……” “我饿了,阮老板。”叶少渊露出个略微失落的表情,不知道是失落自己饿了,还是失落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亲上了。 阮嘉逐渐回过神,镇定下来,发现他很喜欢叫自己阮老板,便瞥他:“阮老板不请客,叶老板请客。” 叶少渊忍不住笑:“叶老板请不起啊,叶老板穷。” 阮嘉观察他神色,见他还是失落且遗憾,担心他是因为盐场的事不高兴了:“行啦,其实什么盐场铺子说白了是你的嘛,我花的还不是你的钱,哪里穷了,要不我还给你?” 叶少渊诶了一声,知道他误会了,顿时哭笑不得:“还给我干嘛,给你了就是你的,和我没关系。” 阮嘉想了想:“这不太好,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能——” 叶少渊打断了他:“我愿意啊。”又看阮嘉,“你愿意吗?” 愿,愿意什么? 阮嘉总觉得这话带着另外的意思,又担心是自己想岔了,一时心脏狂跳,却不敢出声。 叶少渊等了会儿,又笑了笑:“算了。” 再给你一点时间,以后就算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毕竟等父皇和母后知道了这个消息,必然会逼我把你带回去——你看,不是我逼你,我也是被迫的。 他眯了眯眼睛,而阮嘉则无端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顿时一阵战栗。 其实以前他不会有这么大反应,然而夜枭军一战后,他神经敏感了好多——又或者说是紧张了好多,顿时手脚发凉,连忙催着叶少渊走了。 叶少渊不明所以,全然没想到是自己吓到他了,直到坐到酒楼里,阮嘉还是心神不定,白着一张脸,叶少渊这才蹙起眉来:“阮嘉?你怎么了?” 阮嘉猛的回过神,忐忑地道:“我在盐场觉得后背发凉,你说是不是铁牛在看我?” 铁牛就是打铁汉子死掉的那个儿子。 叶少渊觉得奇怪,毕竟阮嘉当初在村子里是全不怕鬼神的,但他还是安慰道:“没事,就算看着你,也该是感谢你才是。” 阮嘉干笑了一声:“那看一眼也就够了,晚上可千万别来找我。” 叶少渊微微一静,认真地看他神色,目露询问。 阮嘉本不想说,然而他执着地看着自己,只好道:“哎,就是,从那晚之后,就睡的不太好,老是做梦。” 他说的含糊,但叶少渊一下子明白了他指的是夜枭军那晚之后。 阮嘉只提了一句就不想说了,虽然他很想告诉叶少渊他晚上老是梦到夜枭军找他,还梦到自己杀人,他也很想说自己好害怕,特别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但是这话说出来就觉得不太对,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阮嘉在说与不说中纠结,桌上的布巾都被他拧皱了,而叶少渊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小心谨慎地没有开口,场面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像是有一层窗户纸隔在了中间,隔绝了两人。 阮嘉等了一会儿,狠狠心要捅破它了,却被楼下的呼和声打断:“小刘老板!真是稀客稀客啊!” 然后传来刘猴儿疑惑的声音:“你说我?我什么时候成小刘老板了?” 小二含笑:“哎哟您家的布坊——”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小徐老板的声音打断了:“你要点老鸭煲?这家店的老鸭煲难吃死了,别点。” 小二:“哎话不是这么说——” 刘猴儿:“好不好吃又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来我家的朋友吃的,那跟我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不像你……你点什么菜?别点了!小二,他点的都不要。” 小二:“哦好的好的——” 小徐老板:“凭什么!小二,我点的都要,还要来两份!” 小二:“好嘞您稍等——” 刘猴儿:“我说了不要!我家吃饭干嘛要给你点菜,又没请你,一边儿呆着去。小二,老鸭煲,快点。” 小二:“呃——” 小徐老板:“你这人!怎么没请我了!小爷名声响当当的,我告诉你只要我上门去,你娘肯定请我吃饭。还有我说了不要老鸭煲!小二,换成乌鸡煲,再来一份糖醋鱼和一份蜜卷儿。” 小二:“啊——” 刘猴儿:“名声再大也比我矮,谢谢。我娘最讨厌矮子,你可一边去吧。然后小!二!我就要老鸭煲!其他的不要!” 小二:“所以到底要哪个——” 刘猴儿:“老鸭煲!” 小徐老板:“乌鸡煲!” 小二:“……” 两个人在大堂吵了起来,钱眼徐人小势大,在望山镇鼎鼎大名,没人敢惹,众人只敢悄悄讨论几句刘猴儿,说他是新开的刘氏布坊的小掌柜,还说他们一家人是前段日子从山沟里过来的,不知怎么发了笔财,就翻身做老板了。 阮嘉听在耳里,明白了个大概,叶少渊则关注的是另一句话:“有村里人去刘氏家做客了?也不知道是谁。” 阮嘉心想不管是谁,赶紧劝架吧,这样子吵下去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叶少渊心领神会,随手捏了个纸团,往刘猴儿脑门一扔,刘猴儿顿时哎哟一声,抬头一看,看到了二楼的阮嘉两人。 小徐老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瞬间安如鸡,低眉顺眼变成了乖巧.jpg 刘猴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见他被制住了,幸灾乐祸地啧啧了两声,找小二确认了点老鸭煲,然后三两步跑到二楼来坐下:“叶大哥阮大哥!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啊!” 阮嘉上下打量他:“小刘老板也在这吃饭啊?” 刘猴儿顿时尴尬,叶少渊含笑看戏。 刘猴儿便解释他怎么就一夜变成了小刘老板,果然是刘氏用阮嘉报答的二十两银子做本钱,和丈夫一合计,干脆自己开了布坊。 “昨天才开张,我还没来得及给叶大哥阮大哥说,”刘猴儿道,“我娘是让我今天请你们去吃饭来着,结果我跑了一趟,发现你们出门了。” 阮嘉便告诉他自己去了盐场,大略说了下盐场的事,听到什么监事会,刘猴儿眼睛一亮:“就该这样嘛,大家一起发财啊,别搞得要钱不要命,跟钱眼徐似的。” 一边安如鸡的小徐老板内心怒骂无数条,面上则带着和善的微笑。 刘猴儿又问了好多监事会的事,显然很感兴趣,阮嘉说着说着忽然有了个想法,问他:“你在店里忙吗?” 刘猴儿一愣:“我不忙啊,当然不忙,我娘还要我去上学,我打死都不想去。” 阮嘉问为什么,刘猴儿道:“私塾我们可请不起,公学的话,镇上倒是有个小公学,可钱眼徐是公学的出资人之一,还偶尔去当当教员,我去了肯定要被刁难,我才不去。” 小徐老板心道你猜对了,不刁难你我不姓徐,面上则继续和善微笑。 阮嘉劝了他几句,刘猴儿态度极其坚决,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小徐老板要整他,何况他对读书一点兴趣都没有,去了就生无可恋了,阮嘉只好放弃。 然后他道:“那你有没有兴趣来盐场做事?” 刘猴儿疑惑,然后忽然反应过来:“要我去当监事吗?!” 阮嘉点头,刘猴儿顿时兴奋:“这个好啊……可是我啥都不会,我担心自己做不了。” 阮嘉陷入沉思,叶少渊见他实在很喜欢刘猴儿,想了想道:“让小徐老板教他不就好了。” 小徐老板:日。 刘猴儿也嘀咕:“我不想当他的学生。” 叶少渊:“我保证他不敢整你。” 他看看阮嘉的表情,见他眼中很欢欣的样子,于是在他心里,此事便非行不可了:“野了这么久,不说尽忠尽责,也该办点事了,你说是不是,小徐老板?” 小徐老板心知暴君想博王妃欢心,自己反抗无效,认命答应了。 同时他认清了刘猴儿在王妃心中地位不低,预知到自己昏暗的未来,再次有了连夜逃跑的冲动。 可惜叶少渊微笑一瞥,叫小徐老板想起他在王府、在军中的生杀予夺,小徐老板还不知道此雍王早非彼雍王,只好嘤的一声,委委屈屈地顺从了。 阮嘉敲定了监事的人选,果然满心欢喜,叶少渊便也欢喜,此时刘猴儿的老鸭煲做好了,刘猴儿便望向两人:“叶大哥阮大哥,你们也过来吃饭吧!今天村子里来人了,我娘做了一桌子菜。” 阮嘉都要答应了,顺口问了句:“谁来了?” 刘猴儿:“嘿嘿,其实就来了一个,唐白唐大哥。” 阮嘉一愣,叶少渊挑眉,而刘猴儿没注意到两人神色,自顾道:“唐大哥好厉害的,他搞出了一种很好吃的粮食,叫做玉米,上次来镇上卖,正好是早集,大家尝了一点,然后呼啦啦就抢空了!好多人还没抢到,托人去他们村里找唐大哥买。后来他们那一个村都被他说服,种了好多玉米,听说预定的人都排到了年底。哦对了,我还听说——” 他犹豫了下,压低声音:“听说官府的人对玉米很感兴趣,想找他买来做军粮。” 阮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个官府?” 刘猴儿:“西南还有哪个官府?当然是那什么叛军——哦不是,昭王的官府。” 他呸呸了两声,小心地四下看看,希望没被人听到他喊昭王做叛军。 而阮嘉,阮嘉一脸愕然,不明白未来的雍王妃怎么就跟昭王的人有了接触,而小徐老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叶少渊倒是一脸平静,对刘猴儿道:“你就说阮嘉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去吃饭了。” 顺便加了句:“祝唐白吃得开心。” 刘猴儿略有遗憾地答应了,小徐老板则想这话是警告吧,是警告吧?这位会不会不爽了,叫刀疤脸去杀了那什么唐白啊? 阮嘉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雍王失踪了,所以唐白的线也随之改变? 仿佛印证他所想的,系统闪起了红光:“位面传来紧急消息,‘唐白’已放弃原剧情线,并自主设定新剧情线。警告!两位主角已失去控制!” 第41章 牵手 哦嚯,所以现在雍王失踪, 唐白失控, 两个主角全都放飞了吗! 阮嘉惊呆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系统:“数据扫描中……数据扫描完毕。位面传来信息, 将启动应急模式, 暂停原剧情进程,全力维护位面安全,如果维护失败, 位面坍塌,将立刻通知宿主, 请宿主保持联系。” 阮嘉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一切如常, 看不出一点坍塌的迹象来。 叶少渊察觉到他的不安,低声问道:“怎么了?” 阮嘉看着他, 不免想起如果位面真的出事, 主角还好说, 像叶少渊这样的土著路人, 八成是要被销毁的吧。 他才刚刚把他从雍王手里解救出来,舒服日子都没过几天, 怎么能这样! 阮嘉心想雍王我是找不到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唐白谈谈,看看能不能把他拧回来。 这样想着, 阮嘉喊住了刘猴儿:“愿意让我和叶少渊去蹭一顿饭吗?我好久没见到唐白哥了。” 刘猴儿还没说话,叶少渊飞快道:“不愿意。” 刘猴儿:…… 阮嘉看着叶少渊,叶少渊在人前,克制了下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嘴角,定定看着阮嘉。 不过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连声音都沉了下来:“你去见他干嘛?” 虽然唐白在夜枭一战中帮了忙,叶少渊承他的情,但是看见阮嘉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唐白见面,他还是觉得不爽。 何况这一顿饭本该是钱眼徐和刘猴儿走了,他和阮嘉两人共进晚餐,要是阮嘉跑去跟唐白吃饭,那算个什么事! 叶少渊于是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体,无声而霸道地挡住了阮嘉下楼的路,严肃地看着他。 这一系列动作阮嘉都没看到,但是他已然从环绕的沉香木味道中感受到了叶少渊的情绪,并且觉察出某种危险。 刚刚还在设想位面坍塌叶少渊就会死掉,阮嘉心底恐慌未过,并不想和叶少渊分开,见他不想去见唐白,也就不再坚持。 “还是下次吧,”阮嘉歉意地对刘猴儿笑笑,“叶少渊他……身体不适,这次就不去凑热闹了。” 刘猴儿看着坐姿挺拔,露出有力的小臂的叶少渊,疑惑地答应了,阮嘉又嘱咐着:“你帮我跟唐白哥带句话,让他……嗯,别跟西南官府的人打交道。” 那可是反派啊,主角大佬你清醒一点! 刘猴儿警惕地四下看看,点点头,下楼提上食盒,走了。 现在只剩下小徐老板了,叶少渊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还赖在着干嘛? 小徐老板带着和善微笑就要退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折了回来,一边假装跟阮嘉说起他存在银庄的银子,一边鬼鬼祟祟的,从阮嘉背后丢给叶少渊一张纸团。 叶少渊若无其事地接过,转头佯装看风景,单手把纸条展开,上面是刀疤脸的狗爬字,写着他呕心沥血想出来的计划。 昨晚和早晨叶少渊已经毙掉了他两个计划,这是第三个,看起来比前两个靠谱多了。 叶少渊沉思一瞬,没有否决。 小徐老板又示意他看背面的时间,上面写着如果叶少渊同意,那么今晚就可以安排上。 叶少渊这才点点头,表示准了。 小徐老板大大松了口气,继续对阮嘉笑道:“上回我那银子不够,一千两没全兑出来,现在已经从外玉京调了些银钱,阮老板随时可以去取。” 他身在昭王领地,说起从玉京调钱说的轻描淡写的,好像去隔壁借一把葱花一样,阮嘉不免惊叹他的门路之广。 不过小徐老板自己并不以为意,说完就匆忙地走了,好像呆久了就有人要吃了他一样。 阮嘉笑了笑,收回目光,叶少渊终于得到了清净,微笑道:“吃点什么?” 阮嘉点了几样小菜,还特地点了一样“百兽糕”,正是早晨叶少渊带给他的动物点心。 叶少渊:“一天吃两次?不腻吗?” 宫里别说一天,一周都不带重复的,主要是担心有人下毒。 阮嘉说还好,主要是挺可爱的,想再看一次。 叶少渊若有所思,默默记下。 不一会儿天色渐晚,外面亮起灯火,两人用完饭走在街上,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日街上的人肉眼可见的比往常多,阮嘉侧耳听了听,才知道今晚是半月一次的晚集。 早集、晚集是山镇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全是人,虽然巡逻的卫兵尽力维持着秩序,但是显然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不一会儿街边就摆满了小摊,商贩的呼喝和行人的笑闹充斥耳边,热闹到让阮嘉耳鸣。 他脑子一懵,差点和叶少渊走散了,正手足无措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阮嘉知道那是叶少渊,心下一松。 两人隔着中间的一人对视一眼,周围太闹,说话互相也听不见,叶少渊便捏了捏他手心,以示安慰。 阮嘉脸色一红,略微挣扎一下,想让叶少渊转而去握住他手腕或者手臂,然而叶少渊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别处,好像没懂他的意思一样。 阮嘉又不敢挣脱他,怕自己真的被人流带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叶少渊想来心里也明白他的顾虑,动作逐渐肆无忌惮起来,到最后干脆和他五指相扣,带着他穿梭在人群中。 阮嘉的脸色从微红到爆红到最后放弃挣扎恢复平静,只剩下耳垂通红一片,软糖一样可爱,让叶少渊很想咬一口,可惜人群隔着,无从下手。 不过很快,进镇的人群逐渐找到了地方摆摊,路过看个热闹的人也退场了,路上的人少了近一半,两人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叶少渊目光深沉地盯着阮嘉的耳垂,阮嘉则呐呐地道:“你放开我。” 叶少渊嗯了一声,还想再握一会儿,等阮嘉自己挣开,而阮嘉则等着他主动放手,两个人牵着手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叶少渊:“?” 阮嘉:“?” 两人想着这下你懂我意思了吧,于是继续等对方行动,结果谁都没动,于是又牵了会儿。 叶少渊:“……” 阮嘉:“……” 叶少渊若有所觉,眼中泛出些笑意,正想说要不我们就牵着吧,忽然一边传来个大嗓门:“卖名人字画啦!卖话本传奇啦!三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那边两位小哥,要不要来看看啊?” 两人四下看看,他们已经走到了长街的角落里,四下一时无人,所谓两位小哥,是说他们没错了。 阮嘉看看不远处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小摊们,再看看这冷清的摊子,忍不住心想这老板也是个商业鬼才,哪里人少往哪摆。 与此同时,叶少渊则从老板蓬头垢面的模样中认出了他是谁,心念一动,转头问阮嘉:“去看看?” 阮嘉无可无不可,就答应了。而且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都没放开手,于是就这样牵着手走了过去。 老板眼中激动神色一闪而过,热情道:“两位看看,我这儿都是好东西,绝对物超所值!” 阮嘉没急着看,而是打量他,感觉他从外表上看,不像是卖好东西的,而像是个收破烂的,尤其是那一脸的胡子,把鼻子嘴巴全遮住了,连是人是鬼都看不清。 眼见阮嘉露出狐疑神色,叶少渊咳了一声,老板便赶紧道:“这位……小哥?一看您就是个有品位的,来看看这幅字画合不合您胃口?” 他捧起一副卷轴,那卷轴倒是挺新的,背面写着“江海垂钓图”——字迹未干,阮嘉合理猜测这是一个时辰内才写上去的。 阮嘉顿觉无聊,想也知道,山野村镇哪会有正儿八经的字画,八成是瞎抹几笔骗一骗半吊子书生。 原来这老板把他认作了书生,阮嘉无奈正要解释,却见老板刷一下把卷轴打开,画上山河万里扑面而来,倒把阮嘉镇住了。 这幅“江海垂钓图”,江海波涛,观者只觉水雾扑面而来,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垂钓之人并非坐在岸边船上,而是盘坐在海面腾龙之上,迎着狂浪巨风,甩手挥下了钓竿! 阮嘉看过很多古字画,但是御龙垂钓,这个场面还真没见过。加上画中那股睥睨自若的气势,一时叫他心动神摇。 老板很满意他的反应,朝叶少渊投去了邀功的眼神。 叶少渊则定定看了字画一眼,眼神略微有些复杂,而后则转过头,小心观察阮嘉的表情。 阮嘉从满心的“哇”中回过神来,又看了字画一眼,这一眼则看出了其他的东西。 比如最明显的:“怎么敢有人画龙?” 龙寓意天子,这不是嫌命长? 老板早有准备,便笑道:“寻常人自然不敢画,但是作画者可不是寻常人。您看这儿,” 他指着落款,阮嘉勉强认出了那几个字,居然不是作画者的姓名,而是:“敬献父皇万寿无疆?” 他语气逐渐震惊,念完忍不住四处看看,希望没被别人听了去。 老板则全都安排好了,知道不会有人来打扰,淡定介绍道:“这江海垂钓图,画的御龙之人,正是当今陛下。而作画的嘛,当然是陛下的皇子。皇子为陛下画龙,合情合理,有什么不敢的?” 有理有据,阮嘉盯着那个落款,点了点头,又去看落款后跟着的印章,认出了那个“雍”字,神情复杂道:“雍王画的。” 见他认了出来,老板神色一喜,叶少渊眉目微动,略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阮嘉的手。 “您好眼力!一看就是和雍王……的这幅画有缘!”老板道,“不是我说,这幅画可谓是名震天下,此后但凡有点学识的人,都夸雍王品性高洁,才情过人,雍王在玉京打马过街,被街边的姑娘小子们扔了满车的花,还有人扔肚兜,正好扔到了雍王的马上——” 叶少渊眉头一跳,冲他投来警告一瞥,老板赶紧转移话题:“总之就是妙!极妙!太妙了!” 他忍下了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生怕把阮嘉吓跑了,又或者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只好苦苦按捺,观察阮嘉的反应。 阮嘉果然不知不觉入了套,随着他三言两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子打马过街,四周欢声雷动,大街上小孩们追着他的马跑,高楼中佳人们痴痴望着他,风吹着檐下角马叮零作响,送来远处皇宫的更鼓声。 一地繁花似锦,花香三月未散,玉京俨然成了一座花城。 阮嘉站在繁花之中,突然想看清那男人的脸。仿佛心有灵犀,男人转头朝他看来,眉目英挺,带着不易觉察的温柔笑意——居然是叶少渊! 阮嘉心神一震,画面顿时散去,望山镇的街边,叶少渊见他一直不动不说话,紧张地喊了他一句:“阮嘉?你怎么了?” 阮嘉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因为听了雍王的光辉事迹,忍不住浮想联翩,结果雍王转过头来,居然是他的模样? 阮嘉心想这真是胡扯得找不着北了,自己为什么成天都在想叶少渊,冷静一点啊! 他深吸口气,瞥了老板一眼,老板赶紧道:“小哥也为雍王的风采而倾倒吗?哎哟不瞒您说我也是,这样,看在我们是同道中人的份上,这幅画送你了!别客气!” 他说着就把卷轴卷吧卷吧塞给了阮嘉,阮嘉无语一瞬,重新塞给了他:“我不要,全是假的。” 老板赶紧解释:“虽然这确实是赝品,但是真迹到底只有一副,留个赝品做个纪念就好嘛,您想要真迹,那还不简——” 他差点说漏嘴,在叶少渊杀人的目光下把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阮嘉却道:“我不是说你的画,我说你说的雍王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叶少渊转头望着阮嘉,老板正色道:“这个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阮嘉心想我还不知道雍王是什么样的人?开玩笑,就算不说坊间的血腥传闻,单说原著,雍王就是个霸道挂的人,什么时候还走起全民爱豆的路线来了,简直不着边际。 见他完全不信,甚至转身要走,老板连忙叫住了他:“且慢!我这里还有别的好东西!全是皇家用具——的赝品!您要不要来看看?” 他也不待阮嘉回答,拿起东西就蹿道他眼前,给他示意:“看!这是雍王小时候穿过的肚兜!” 阮嘉:…… 叶少渊:…… 老板顶着巨大压力继续推销:“虽然是仿的,但是也很有收藏价值,对不对?” 阮嘉满头雾水:“这有什么收藏价值?” 老板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情趣二字吞了回去:“这个,了解皇家的流行风格?对,就是这样。每年的潮流都跟着皇家走,好好研究一下皇家历年的风格,更能掌控流行趋势,做一个时尚弄潮儿!” 他活生生圆了回来,并且灵机一动加了句:“特别对于家中开布坊染坊的人来说,非常有帮助!” 他这几天疯狂收集情报,当然知道和阮嘉关系很好的刘猴儿家开了布坊,果然阮嘉不再一口回绝,而是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老板精神一振,“何况一件才三文……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阮嘉又狐疑:“你这仿的像吗,别是个低仿,要是花纹什么的不一样,那我买回去不是误导人吗。” 老板于是指天指地地发誓是高仿,高的不能再高了,阮嘉这才勉强回头,在摊位上挑了挑。 他拎起一件小上衣,老板道:“这是雍王满月时候穿的衣服!上面还有他吐的奶!一切细节都原封不动地还原了!” 叶少渊:…… 阮嘉点点头,心道怎么都是雍王的东西,于是挑了一件粉色的裙子,谁料老板道:“这也是雍王穿过的!皇后娘娘给雍王和明玉公主穿衣服的时候穿反了,把裙子穿给了雍王殿下,然后殿下就穿着它第一次面见了群臣!” 叶少渊:…… 就在叶少渊在想要不要让这厮自裁谢罪的时候,阮嘉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也太尴尬了吧!” 叶少渊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最后缓缓吐了出来,心想算了,功过相抵,饶他一命。 老板就这样带着阮嘉一件一件地看,整个摊子上全是雍王的东西,几乎看完了雍王整个的前二十年人生。阮嘉一路哈哈哈,哈到后来都没力气了,嘴角还带着笑容。 叶少渊知道他在取笑自己,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宠着,于是高深莫测地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任他拿自己少年时的糗事寻开心。 而老板则尽心尽力,见缝插针地夸雍王,然后观察阮嘉的脸色。结果阮嘉只是哈哈哈,一点表示都没有,直到最后笑得心满意足,才来了句:“今晚真开心,谢谢你了老板。” 老板心道你谢我干嘛!你该谢的不是雍王吗!你不仅是该谢雍王,还应该对他心生好感才是啊! 他特意找了这些毫无攻击性、甚至有点傻的东西给阮嘉看,意图让他知道雍王其实是这样的人,而非他听说的那样,从而减轻对雍王的敌意——然后事不就成了吗! 结果阮嘉无动于衷,老板正想不明白事哪里出了问题,就见阮嘉道:“虽然你说的这个雍王很有趣,但是毕竟是你胡诌的。真的雍王是什么样子,你想必也清楚吧。” 居然还是不信这是真的,老板严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雍王的这些事也是真的,天下人都知道,绝对没有一个字是撒谎。” 阮嘉想了想:“可是这很矛盾啊。比如说,你说雍王因为江海垂钓图备受追捧,可是如今我可没听到有谁追捧他,都是说他,呃,都是骂他的。” 老板闻言,小心看了叶少渊一眼,叶少渊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老板于是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哎,这都是有原因的。小哥你要知道,他们夸的是二十岁以前的雍王,骂的是二十岁以后的雍王。” 阮嘉愣了一下:“对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既夸又骂,难道说雍王二十岁之后变了个人不成?” 老板点头:“是啊,就是这样。雍王二十岁那年,太子……病故,昭王带着明玉公主反叛,雍王殿下重病不起,病好后就变了个人,只偶尔才会恢复以前的样子,唉。” 阮嘉心道这是什么原理,难道雍王也被穿了不成。他神色略微松动,老板便乘热打铁,深情道:“所以雍王他,其实是个好人啊!” 叶少渊:…… 阮嘉:…… 阮嘉彻底凌乱了,转头看叶少渊:“是,是吗?” 叶少渊似乎不太想回答,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半晌只嗯了一声:“他……他挺好的。”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阮嘉听到他二人都这么说,不自觉就相信了几分。然而就在他想再问问的时候,镇门处骤然喧哗起来,好几队官兵抬着一副副担架进了望山镇,扑鼻而来的腐臭味道席卷了整条街。 人群骚动起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紧接着进来的居然还有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一个个冷着脸赶走路边的摊贩,骑兵簇拥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在皱眉深思。 叶少渊和老板看到那中年男人,都神色一肃,老板利落地收摊走人,叶少渊则拉着阮嘉,悄无声息地藏入了人群中。 阮嘉手上还抱着一堆高仿雍王衣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而叶少渊冲他低声道:“阮嘉,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阮嘉:“?” 叶少渊当他默认,从背后抱住了他,下巴靠在阮嘉肩膀上,借他的身体挡住了官兵的视线。 阮嘉啊了一声,心跳猛然加速,正慌乱时,却听见周围人窃窃私语:“这担架上的人看起来都怪吓人的,不会是传说中的夜枭军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得这计划成功了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0187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018719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亲卫 夜枭军!阮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担架上黑乎乎一团, 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 几乎不成人形, 路边不少人都干呕起来。 他认不出这是不是夜枭军,但是这味道让他回忆起了被夜枭军支配的恐惧, 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 府吏带着护卫来驱散人群, 这府吏似乎是比较好说话,不少人大着胆子问他是怎么回事。 府吏小心瞥了一眼那队骑兵,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低声道:“看到那位没?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鬼斧将军。” 众人皆惊呼一声,人群将这个消息传开, 四处一片震惊。 阮嘉回想原著,依稀记得书里有好几个将军,只不知道这个鬼斧将军是哪一个。 还好他周围的人对这将军兴致高昂, 阮嘉听到他们说:“这位不是殿下手下第一名将吗?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这种大人物,真是……” 另一人开玩笑:“说不定过两天还能见到殿下本人呢, 镇定点。” 这里是西南, 他们口中的殿下自然是昭王了。 阮嘉得知这是个大佬, 可是大佬不去前线, 来望山镇这种小地方干嘛? 许多人也有这个疑问,问府吏:“这位来咱们这儿干嘛?” 府吏神色一肃, 指了指担架上的尸体:“这位得到消息,有叛贼在后方作乱,特意带人回防来了。喏, 这些都是叛贼的尸体,已经全被降服了。” 西南的叛贼指的是雍王部队,阮嘉看看那好几百个担架,心里没想到在他安然度日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爆发了一场隐秘而激烈的战争,还死了这么多人。 众人听府吏一说,恍然点头,也有人道:“可我怎么觉得这是夜枭军。你看他们腰上挂的那个,像不像一只夜枭?” 一时不少人忍着恶心去看,看到果然有个鸟状腰牌,都啊了一声,人群顿时有些骚动,马上的中年男人,也就是鬼斧将军眉头一皱,朝这边往了过来。 阮嘉感觉到叶少渊手臂越发收紧,露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一个没忍住,侧头用脸颊蹭了一下。 叶少渊身体一僵,深深吸了口气,在阮嘉耳边道:“老实点。” 阮嘉觉得自己动机非常纯洁,然而被他刻意压得低沉的声音这么一警告,好像自己真的是勾引了他一样,而自己居然一时找不到话辩驳,顿时耳垂红透了。 那边鬼斧将军没发现什么,又回过头去,却把府吏吓得六神无主,赶紧示意他们散了:“这有什么好看的?还夜枭军,那都是胡诌的!行了!快走快走,别在这打眼了。” 大部分人慑于鬼斧将军和他手下骑兵的威势,四下散了,阮嘉和叶少渊顺着人流也走了,不过只转了个身,叶少渊便拉着阮嘉藏到了阴影里,暗中观察骑兵和担架上的尸体。 阮嘉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都顺着他去。他刚蹲下来,却眼前一黑,居然是有人走过来,在他们身前三米站定,正好挡住了他们视线。 阮嘉一愣,认出走过来那人正是先前人群里的人,他手里拉着府吏,府吏烦的要死:“还有什么事?快点说。” 那人年纪不大,脸上有颗黑痣,看起来很憨厚,语气却很固执:“大人,我就是不明白,担架上那些人的腰牌,明明就是一只夜枭——” “我的祖宗!”府吏几乎要咬牙切齿了,“都说了那是叛贼的人!” 那人执着道:“叛贼的人怎么可能越过前线,跑到西南来?” 府吏:“因为他们诡计多端,咱们防不胜防。” 那人狐疑:“我不信,殿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被一支小小的叛贼军队给蒙混过去?” 府吏:“因为——” 他没说下去,忍耐着把那人一推:“赶紧走!再不走我叫人赶你走了!” 那人嘿嘿笑着:“大人,你最心善了,这到底咋回事,就告诉我吧。” 府吏很想甩开他,他却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两个人推搡半晌,府吏终于无法,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为什么这帮人能瞒过殿下,因为领头的是玉京那一位王爷!雍王!” 他声音压得极低,不过阮嘉和叶少渊离他近,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就这样得到了这份情报,阮嘉忍不住看了叶少渊一眼,心道不愧是情报人员,选的位置这样好——又或者只是巧合? 阮嘉没来得及想下去,因为黑痣男人被唬了一跳:“雍雍雍王?他好歹也是……金尊玉贵的,怎么冒这么大险……” “不知道。”府吏道,“不过也还好他冒这个险,不然咱们怎么捉住他?” 黑痣男人又被吓了一跳:“捉住他了?” “差点捉住了。”府吏看了眼担架,“他被咱们的人围住,结果居然扔下部下一个人跑了……啧,难为这帮汉子为他血战到死,真不值得。” 汉子也看担架上的尸体,半晌点点头:“是不值得。” 府吏道:“不过他逃也是白逃。鬼斧将军亲自来了,他又是一个人孤立无援,被抓住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不战而胜,天下就是咱们的了。” 汉子又点点头,忽然问道:“也不知道雍王会逃去哪里。” 府吏则并不担心:“八成是在哪个山上当野人?放心,进望山镇要有路引,他进不来的。好好干你的活就是。——别再没事缠着我问东问西啦!” 汉子忙陪笑道多谢大人,府吏糟心又无奈地摆了摆手,走掉了。而汉子目光有意无意往阮嘉这边一瞥,也走掉了。 四下终于无人,阮嘉松了口气,叶少渊拉着他站了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 阮嘉满脑子都是方才听到的消息,雍王带队来了西南,结果被昭王的人发现,被打了个全军覆没,只有雍王一人逃了出来,现在不知道在哪苟且偷生。 怪不得位面说雍王失踪了,阮嘉想道,原来是出了这样一个变故。随即他又想到了系统那个寻找雍王的任务,想到丰厚的奖励,踌躇了下。 叶少渊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心思,眉目一动:“你要去救雍王?” 阮嘉毫不犹豫:“怎么可能?” 叶少渊继续看着他,顺便看了眼他怀里还抱着的高仿衣服。 阮嘉哎了一声,回想起自己在小摊那差点对雍王生出好感,结果转头就听到这位莽撞激进地深入敌营,还卖了部下独自逃生,忍不住道:“这人也太无耻了,可见画画的好,不见得人品就好。全民追捧那都是当年,现在大家都看明白了他的本性,也是件好事。” 叶少渊反问一句:“好事?” 阮嘉点点头:“当然。” 叶少渊一下子简直喘不过气来。 都说没有希望就没有绝望,阮嘉要是一直不喜欢雍王也就算了,偏偏刀疤脸差点说服他了——就差那么一点点!结果一下子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还要糟糕。 阮嘉叹了口气,又对叶少渊道:“连小徐老板都看明白了,希望你早日醒悟才好……别再想他了,不然你迟早也是那担架上的一个,死也就算了,还死的憋屈。” 叶少渊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也没说话。 阮嘉便也再说下去,转身找了个倒垃圾的沟,把手里的衣服扔了下去。 “别!”叶少渊出声去拦,却见那堆衣服已然混入了一堆污水废渣里,苍蝇嗡嗡作响,很快就冲不见了。 阮嘉扔下去一瞬觉得有点后悔,觉得雍王虽然糟糕,但是这些衣服是无辜的,还有那副江海垂钓图,确实画的好。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全都脏脏旧旧的,衣服上还有传言是“雍王吐的奶”的不明液体——可谁知道那到底是啥?路边小摊没有营业执照,质量和安全全无保障,还是扔了清净。 阮嘉拍拍手,不由得想到那个口若悬河的小摊老板,又觉得好笑,转身走过来,却见叶少渊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都是低气压。 阮嘉吓了一跳,叶少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再欲言,又又止,最后长长地呼了口气:“唉——” 阮嘉疑惑地看着他,叶少渊则移开目光看空气,半晌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说罢与阮嘉擦肩而过,一眨眼消失在人群中,阮嘉追了几步又停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心下涌起后悔的情绪。 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阮嘉茫然想,还是说,雍王在他心中就这样重要,自己几次三番劝他,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阮嘉惶惶然了一会儿,忽然惊醒,觉得自己这样失魂落魄太难看了,便揉了揉自己的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升起,于是再不往叶少渊消失的方向看一眼,闷头朝家中走去,边走边很恨地想:有本事别回来了! 跟你的雍王过一辈子去吧! * 与此同时,可怜的雍王殿下幽灵一样飘在街上,一个人不小心摔倒在他面前,又赶紧站了起来,客气道:“不好意思。” 叶少渊看了那人一眼,是先前和府吏聊天的黑痣男子。 黑痣男对他微不可觉地颔首,继而转身朝街角走去。 叶少渊面无表情地飘在他身后,黑痣男带着他七弯八拐,最后走到一间小屋前敲了敲,门应声而开,黑痣男侧身,叶少渊便飘了进去。 叶少渊飘到主位上坐下,门被黑痣男关上,屋内点起烛火,照亮了等候着的另外四个蒙面人。 叶少渊依旧神思恍惚、面无表情,直到黑痣男撕下脸上伪装,露出一张英俊而沉稳的脸来。 他望着叶少渊,露出个笑容,而后恭谨地垂下目光,沉声道:“属下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四人皆随他俯首:“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作者有话要说:呐,加上第一天日万,我已经日六一周啦,暂时停一下 这两天降温,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别跟我一样感冒了1551 第43章 发疯 烛光照耀,叶少渊坐在主座上, 靠着椅背, 目光投向空中。 烛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五官, 如果阮嘉在,肯定要悄悄看他, 叶少渊则会装作不知道阮嘉在看他, 同时不经意撩起袖子摆个帅气的姿势,让阮嘉顺利变成星星眼,最后红着脸跑开。 不过阮嘉不在, 在场的只有五名亲卫,而他们都深深垂下头, 单膝跪地,余光最多能看到他的靴子,极其的训练有素, 且恪守本分。 叶少渊不想说话,只想安静呆着, 但是他知道亲卫们都在等他说话, 所以他还是道:“起来吧。” 在他中计坠崖之后, 这些亲卫们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一直在西南寻找他,同时保持着和玉京的联系,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值得好好褒奖,虽然叶少渊心情不好,但他也没有任何道理给亲卫们脸色看。 亲卫们齐声应诺, 起身,垂首侍立,动作整齐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少渊:“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站在最前面的,之前伪装成黑痣男的亲卫答道:“为殿下效命,臣等万死不辞。” 叶少渊听到这个声音,简直是下意识地心头一跳,看了他一眼。 亲卫这一职务品级并不算高,但是因为是在亲王或者皇帝的跟前晃悠,安全,升迁快,一不小心还能有实权,所以一直都是世家子弟从军的最佳选择。 眼前这五个中有三个就是世家子弟,尤其眼前这个,是丞相嫡长子,名叫云阳。云大公子跟叶三皇子从小玩到大,先是他的伴读,后来是他的亲卫,虽然大部分时候恭谨守礼,但是真要发起飙来,叶少渊还真刚不过他。 因为他嘴巴太厉害了,吵起架来有条有理滔滔不绝,时不时损你一顿,你还只能受着。 虽然他武功没有叶少渊好,但叶少渊总不能真对自己人下手,所以只好躲着,尽量不要跟他起冲突。 可是叶少渊心里清楚,很多时候不是他想避就避得开的,比如现在。 果然,云阳表完忠心,且观察出雍王殿下不仅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胖了一丢丢,似乎很滋润的样子,便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开始发难了。 “看到殿下安然无恙,臣等甚为欣喜,不枉臣等在望河边找了七天七夜,小四差点要投河殉主了。”云阳微笑,“哦,还有小五,担心殿下已遭不测,好几天不吃不喝,如今一见,小五瘦的肉大概都长到殿下脸上了吧?果然主仆同心呢。” 叶少渊:…… 叶少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我真的胖的那么明显吗? 还有我为什么会胖?明明饿了那么多天肚子,还差点死了一次,怎么还胖了?! 云阳又道:“早知如此,我们剩下四个也该学小五绝食,瘦下来把肉都长到殿下身上,这样殿下就能更丰润些,吸一口气就能直接飘到玉京,然后让禁卫军拿标枪把殿下戳下来,这样殿下就能和陛下、皇后娘娘团聚了。” 叶少渊:………… 叶少渊:“不要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骂我。” 所谓“丰润些”,不就是骂我是猪? 还飘到天上,意思我是一身肥肉的天猪是吧? 云阳垂首抱拳:“臣不敢。” 叶少渊默默看着他,云阳身后的四个亲卫——即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则默默看着叶少渊,眼中含泪,委屈巴巴。 这四个本来是向着叶少渊,但是估计是这些天和云阳生死与共,现在倒一边倒地向着云阳了。 叶少渊心中刚闪过不详的预感,便听的云阳道:“殿下准备何日回玉京?要不再呆上三五年,等打完仗再说?” 叶少渊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阮嘉。 从大局论,得回玉京;从私情论,他想跟阮嘉呆着。 然而绝大多数时候,叶少渊自己的私情都是无关紧要的,前线战场和玉京朝堂都需要雍王,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可以。 毕竟他们只是要“雍王”这个身份而已,因此叶少渊曾一度想过随便找个人穿上王服,往他脑门上贴张纸,上书“雍王”两个大字,然后推出去坐在书案后——他觉得云阳就挺合适的,然后被云阳劈头盖脸地嘲讽了一顿,从此他身边总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还隔三差五地检查他是不是真的雍王,有没有戴面具之类的。 但是也是这事之后,叶少渊越发确认自己一点都不喜欢雍王这个身份。 比起坐在朝堂上听没完没了的朝议,或者在沙盘前安排没完没了的厮杀,他宁愿去村里种田养鸡。 只要村民别嫌弃他啥都不会就好——可恰巧,他遇上的是同样啥都不会的阮嘉,两个人谁也别嫌弃谁,生活的非常愉快,叶少渊已经要乐不思蜀了。 可是对雍王的所有支持者来说——不论这支持是长期还是短期,是主动还是被迫,这都不是个好兆头。 叶少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绝食的猪,被饲养员们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想尽办法要给他吃东西。 他沉默了半晌,在五个亲卫的注视下,终于开口,问了问饲养员……哦不是,问了问玉京的情况。 其实他已经从刀疤脸嘴里了解了个大概了,但是云阳能告诉他的显然更多,他需要这些消息,以判断是不是要赶紧回去,回去的话,是回玉京还是回前线。 云阳却什么消息都没告诉他,只是道:“一切问题,只要殿下重新出现在朝堂上,都会迎刃而解。” 叶少渊一听就知道云阳希望他回玉京,不论现在到底局势如何。 换做他是云阳也会这样想的——不论是留在西南,还是去前线,哪有去玉京安全? 何况云阳继承了父亲的政治手腕,虽然是武官,但是朝堂才是他最熟悉的舞台。 他这样考虑,并且觉得叶少渊也应该这样考虑,所以他用委婉的语气,替叶少渊做出了选择。 如果叶少渊和他一样,是个理智且稳重的政治家,那么他的确该这样选择。 但叶少渊显然不是。 所以叶少渊道:“让我再考虑一下。” 他私底下很少用“孤”或者“本王”之类的自称,这几乎是玉京皆知的事情了,大家都觉得雍王很好说话——发疯状态的雍王除外。 云阳神色一肃:“殿下就算要考虑,也应当先离开望山镇。鬼斧将军在这里,臣等很担心殿下的安全。” 叶少渊头也不抬:“他怎么来了。” 先前府吏说的那些显然都是胡扯,雍王压根就没带兵孤军深入,整个西南属于雍王麾下的兵力,也就眼前这五个人,最多再加上一个刀疤脸。 云阳道:“清查夫郎的卫队发现了夜枭军的尸体,鬼斧将军得知夜枭军全军覆没,想来猜测是殿下所为,才亲自带人赶来了。” 叶少渊:“担架上的是夜枭军的尸体?” 云阳抱拳:“殿下英明,所料甚是。” 叶少渊习惯了他时不时的马屁,沉吟了下:“他看到创口,肯定知道是我了,下一步就是封锁搜查,望山镇的确很危险。” 云阳期待地望着他,叶少渊却话锋一转:“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肯定想不到我就在望山镇。” 这次不待云阳说话,他身后的小五就脸色一变:“这样太冒险了,殿下!” 小五是礼部侍郎次子,琴棋书画是一绝,设计机关也很强,就是胆子太小,而且容易自闭,动不动就不吃不喝。 小四则道:“兵行险招,方有奇效。” 小四就是那个要跳河殉主的,平民出身,武艺高强,胆大包天,和小四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各执一词,而除了云阳外,剩下两个人则安如鸡,不想搅合进去。 小小的亲卫队,简直就是朝堂的缩影,叶少渊和手下汇合的放松感淡去,随着他们一言一语,最终被厌倦所替代。 他的副人格在脑海里怂恿他一鞭子抽过去,保证没人敢逼逼,叶少渊有一瞬间动心了,但是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叶少渊只是伸手一弹,三道劲风便从三个亲卫脸颊边擦过,割掉了他们一缕发丝。 然后他面无表情道:“都给孤闭嘴。” 这是叶少渊惯用的手段,他不想开口吵架,也不想真的动手,往往就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们。 三个人都没躲——当然不是躲不开,只是不敢躲而已。 因为这个时候往往殿下已经很生气了,再惹他生气,或许他就要发疯,然后就不是一缕头发的问题了。 众人安静下来,又恢复了恭谨垂首的样子。 叶少渊看着却觉得烦躁,默默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觉得有点饿。 晚上和阮嘉吃的咕噜鱼倒是很好吃,可惜没多吃一点,叶少渊想着。 不过阮嘉嫌辣,没动几筷子,想来这会儿也饿了。 他叫了夜宵吗?会给自己留一点吗? 叶少渊忽然就有点后悔,觉得不该生阮嘉的气。 他说的又没错,雍王就是个垃圾,谁会喜欢雍王?玉京那些拥戴雍王的人吗,还是眼前这五个雍王的亲卫,又或者是死在和即将死在战场上的雍王的部下? 别说他们了,他叶少渊都不喜欢雍王。 也正是在这种厌恶之下,再加上昭王叛离皇宫前的种种举措,叶少渊终于如愿以偿,和雍王成了两个人。 主人格叶少渊,和副人格雍王,从此互不干扰了。 正这时,叶少渊又听到脑海里那人笑着叹气: “可是现在我们又合二为一了,真遗憾啊。” 叶少渊面无表情。 副人格又道:“阮嘉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虽然救活了你,但是再次把你推回到这个糟糕的处境里来——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哦,那是父皇的万寿节吧?你和太子一起散步,头疼欲裂,忽然太子把你推到荷花池里,你从荷叶间看见他胸口插着一把刀,拿刀的则是你那好二哥,他怀里抱着的,则是衣不蔽体的明玉……” 叶少渊指尖颤抖一下,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个冬夜,他身体僵硬且冰冷,好像还泡在荷花池里面,而他眼前一片红雾,那是兄弟残杀、兄妹乱/伦流下的血,细细看去,居然和他打马游街时满地的繁花,颜色那么相近。 盛世繁华也好,兄友弟恭也罢,全都是脆弱的粉饰,啪的一声,忽然就天崩地裂了。 叶少渊豁然起身,云阳见他神色不对,沉声道:“殿下?”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袖中银针,准备如果叶少渊发疯,就刺下他百位穴,不然任他在西南发疯,可能真的要没命了。 他明明该考功名然后入仕,结果被父亲送去学医学武,吃了多少苦头,不都是为了这位爷? 云阳紧张地握着银针,一面无奈苦笑:“若是臣哪句话触怒了殿下,殿下罚臣就好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说着跪了下来,微微俯首,却不见叶少渊如往日一般走过来扶起他,或者任他跪着然后抱怨他,而是道:“我先走了,别跟过来。” 众人都是一惊——这是要去干嘛? 还有他们既然找到了殿下,怎么可能不跟着! 然而叶少渊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压抑着的烦躁不安泄露了出来,叫众人更惊恐了。 殿下不会在线发疯吧! 众人惊恐地想着,却见叶少渊风一样大步走了出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五率先跟了上去,剩下三人看着云阳,云阳踉跄着站了起来,怒道:“还不快跟上!” 第44章 承诺 阮嘉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然后觉得好饿, 满屋子翻东西吃, 找到了一包豆干和炸红薯条, 但是他在望山镇这段时间又把嘴巴养刁了,居然不太想吃。 想吃咕噜鱼, 阮嘉出神地想, 明明挺好吃的,晚上为什么不多吃点呢? 就像自己和叶少渊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吵架呢? 阮嘉又抱着被子发呆, 心里已然后悔了。 其实叶少渊愿意追随谁是他的自由,自己有什么立场干涉。 毕竟他算是叶少渊的什么人呢? 他谁也不是, 即使是上过床了,牵过手了,但叶少渊什么都没表示过, 一切朦朦胧胧的,哪怕叶少渊转头说我们只是朋友, 阮嘉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阮嘉心想好气啊, 为什么越想越生气? 叶少渊你是哑巴吗?那句话就这么难出口? 不说也就算了, 还吵架, 还离家出走,还大晚上都不回来。 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去找你的! 半盏茶功夫后,阮嘉披着外衣提着灯笼, 走出了院子。 他走一步纠结一步,心道我不是说不去找他吗,就这样踌躇来踌躇去,却见巷口出现了个人影。 街上的光在他背后一照,叶少渊。 他神色沉沉的,夜色一般黑的眸子后藏着灰蒙蒙的阴霾,然而一看到阮嘉,那些阴霾忽然就都散去了。 他走过来,阮嘉却退了一步,叶少渊便望着他。 阮嘉觉得自己出来找他被他当场逮住,略有点尴尬,率先发难道:“你回来干嘛?” 叶少渊抿着嘴角反问:“你出来干嘛?” 阮嘉拢了拢袖子:“我出来散步。” 叶少渊看看他单薄的外衫,还有清寒的夜风,那灯笼在风里摇啊摇的,在阮嘉脸上投下摇曳的暖光,衬得他像暖玉一般动人。 抱起来肯定很暖和,叶少渊心想。 阮嘉见他不回答,一挑眉:“我出来散步,你回来干嘛?” 叶少渊:“我回来找你。” 阮嘉微微一愣,叶少渊又道:“我错了,阮嘉,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态度这么好——出奇的好,反倒让阮嘉措手不及,准备的一箩筐跟他打嘴仗的话全无用武之地,只好呐呐地道:“没,没关系。” 叶少渊望了他一会儿:“你还要继续散步吗?” “呃——”阮嘉在寒风中瑟缩一下,“不散了不散了。” “那我们进去吧,”叶少渊道,“我好冷。” 阮嘉点点头,并且终于发现他看起来不太对。 阮嘉借着灯笼细细打量他,叶少渊神色平静,语气也平静,更没什么暴力举动,似乎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就是这平静才不太对。 这异乎寻常的平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人偶,灵魂已经罢工了,只有个躯壳在本能的驱使下工作。 阮嘉睁大双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叶少渊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好冷。” 阮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推开院门让他进去,动作间不小心碰到叶少渊的手,简直是冰冷刺骨,冻得阮嘉一哆嗦。 这温度让他想起之前叶少渊沉睡那会儿,阮嘉心道你又怎么折腾自己了,一面像之前照顾沉睡的叶少渊一样,把他赶进了房间,几层被子掏出来,里里外外给他围上。 叶少渊一动不动任他施为,像个乖巧的木偶,直到阮嘉要把他手上提着的包裹拿走,叶少渊才重新获得思考能力一般,提醒了句:“这是我刚买的咕噜鱼。” 行,回来还知道带夜宵,阮嘉嗯嗯了几句,把夜宵甩在桌上,继续给叶少渊盖被子。 结果叶少渊又来了句:“好热。” 阮嘉看他,他把自己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小半片胸膛,然后道:“不信你摸摸看,我真的好热。” 警告你不要耍流氓! 阮嘉隐忍着碰了下他胸口,还真是滚烫一片,又去摸他手指,依旧冰冷刺骨。 阮嘉:…… 大哥你玩我呢? 与此同时,外面的屋檐上,刀疤脸撕下脸上的胡子,伸长脖子想看清屋内情况,而在他身后三五米的高树上,五名亲卫藏好,拿出特制的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小四道:“前面那个乞丐是谁?” “是前线军中派来的人,应该是两位将军手下的亲信吧。”云阳从望远镜里看了刀疤脸一眼,“他还带来了踏霄。” 小五道:“踏霄被他弄生病了,两位将军就派这种货色来接应殿下?” “殿下想必去看望过,病已经好了。”云阳解释,“不要对军中表露这么大的敌意,小五。” 小五冷冷道:“说的好像你对军中没敌意一样。丞相大人都弹劾军中多少次了?” 云阳没说话了,只静静看着望远镜,看到他家殿下拉开领口给那叫阮嘉的人看,顿时眉头一皱。 小四又道:“前面那个乞丐要掉下去了,要不要帮忙?” 所有人异口同声:“不帮。” 话音刚落,刀疤脸踩上了结了霜的松动瓦片,刺啦一声划了下去,然后扑通一声栽到了屋檐下的水缸中。 阮嘉听到动静,从窗户往外看了看,警惕地关上了窗。 五人的望远镜里顿时一片黑暗,小五啧了一声:“现在怎么办?就让殿下和这人呆在里面?殿下会不会出事?” “就算出事也该是这个阮嘉出事吧?这人是个哥儿啊,还长得蛮好看的,殿下还给他看自己的胸……”小四忽然灵光一闪,“殿下不想回玉京会不会是为了这个哥儿?果然哥儿是夫郎的克星,一个哥儿,胜过一切机关陷阱。” 小四是个普通人,不过云阳和小五都是夫郎,小五闻言便道:“不过是夫郎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罢了。” 小四:“你是在说殿下懦弱吗?” 小五冷冷看了他一眼:“殿下是最强大的。” 小四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对小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殿下,你喜欢那个,发疯的殿下……”小四道,“殿下当然是强大的,但有时候却……不过人总有弱点,何必避而不谈呢。” 小五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心里想着小四的话,居然没法辩驳。 他平民出身,被选入军队秘密培养,最终好几百个孩子只有几个活了下来,而活下来的都学会了把自己当作没有感情的机器,遵奉“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的奥义。 那时候昭王已然反叛,雍王重病醒来,他就是这时候被派到雍王身边。 他能理解所有人的逻辑——比如云阳,为了家族势力而战;比如昭王,为了皇位和女人反叛。 但他没法理解他天潢贵胄的主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比如现在,殿下死活不愿意回玉京,为什么? 毫无疑问雍王殿下很强——文武双绝叶少渊,他见识过无数回,大多是在雍王发疯的时候见识到的;但殿下的想法又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的强大像一把永不出鞘的利剑,既然不出鞘,又有什么意义? 谁能让他拔剑?谁能给他拔剑的理由? 天下?权位? 事实证明这些都不顶用。 小五心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室内,叶少渊执着地要把被子甩开:“我好热。” 阮嘉抢过被子捂住他:“可你的手很冰!” 但是叶少渊跟个小孩子似的,非要闹腾,最后阮嘉只好扔开被子,拿过棉衣来,单单把他的手捂住,叶少渊这才老实了。 阮嘉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咕噜鱼的香味充斥了整个房间,他肚子顿时就叫了起来。 他起身去把油纸包打开,鱼肉的鲜味扑鼻而来,混着花椒、干辣椒和孜然茴香的香气,虽然看上去就超级辣,但是阮嘉还是不断地吞着口水。 他从厨房里拿来两双筷子,递给叶少渊一双,却见叶少渊一动不动地把手捂在棉衣里,阮嘉伸手进去摸了摸,还是冰凉的,而且很僵硬,估计用不了筷子。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局部冰霜咒语吗? 阮嘉百思不得其解,叶少渊又道:“我也想吃。” 但是他这手又不能拿筷子,于是他定定望着阮嘉,意思很明显了。 阮嘉面无表情看着他,叶少渊一脸无辜地看回来。 第一回 合,阮嘉败。 阮嘉只好认了:“就这一次。来,张嘴!” 叶少渊乖乖张嘴,正要吃进去,房门忽然被猛地推开,小徐老板闯了进来:“不好了出大事了——” 叶少渊坐着捂着手,小朋友一样张着嘴,阮嘉则耐心地夹着块鱼肉喂他,嘴里还给叶少渊配音:“啊——” 小徐老板:…… 小徐老板:“你们继续。” 他赶紧要关上门溜之大吉,阮嘉则叫住了他:“等会儿!” “来了都来了,走干嘛。”阮嘉把鱼肉塞进叶少渊嘴里,然后示意暂停,把油纸包放回了桌上,转身来打开门,让小徐老板进来。 “出什么事了?”阮嘉问他。 小徐老板看看阮嘉又看看叶少渊,最终选择掉头回来。 叶少渊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显然因为他的打断很不爽。 小徐老板内心则疯狂吐槽暴君糟糕的情趣,在外面凶成那样,结果在阮老板面前呢,还喂鱼!还啊!啊你个头啊! 小徐老板真诚祝愿暴君赶紧掉马,然后被阮嘉折磨得痛不欲生。 叶少渊失去了被喂饭的机会,于是又道:“我的手还是好冷,阮嘉。” 阮嘉服了:“你回来就是来折腾我的是吧?” 叶少渊静静望着他,不知道脑回路怎么长的,顿时脸色微变:“你嫌弃我吗?要赶我走吗?” 阮嘉先是无语,而后居然有点心疼。 他不知道叶少渊在亲卫那里受到了二次伤害,还以为叶少渊只是因为和自己吵架,所以才变得这样没有安全感。 “我错了,”阮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再不跟你争执了……别这样好吗?” 叶少渊:“可我冷。” 阮嘉于是好脾气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还冷吗?”阮嘉道。 叶少渊不吭声了,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阮嘉渐渐习惯了他偶尔的神经质,在他目光下镇定自若,对小徐老板道:“所以有什么事?” 小徐老板总觉得自己身上灯泡的光芒闪瞎人眼,但是这事……或许还真是个大事,于是他整理着语言,慢慢道:“我陪刘猴儿出镇,看到鬼斧将军去找那个唐白了。” 他对阮嘉说话,目光却看着叶少渊:“唐白会不会泄露二位的身份?毕竟他和二位是同一个村出来的,想来知道的不少。” 泄露身份?他又没什么身份可泄露的……哦对了,叶少渊的身份,他是雍王的部下,不过这事阮嘉谁都没告诉,唐白……唐白猜到了吗? 不论他猜没猜到,唐白跟西南势力接触,对于阮嘉和叶少渊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 阮嘉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唐白,却担心跟鬼斧将军撞上,事态就更麻烦了。 他最终看向了叶少渊:“你觉得该怎么办?” 叶少渊没说话,但是阮嘉感觉得到他的手的温度在回暖。 最终他轻轻呼了口气,整个人终于苏醒过来。 他眨了眨眼,好像才看到小徐老板似的。 小徐老板小心看着他:“您……” “我没事。”叶少渊淡淡道,“不就是一个鬼斧将军,有什么好怕的。” 阮嘉见他终于正常说话了,松了口气。 叶少渊却反手把他的手握住,凑近了他,低声道:“不必害怕鬼斧。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为你了结了他,好不好?” 阮嘉最多想着避开鬼斧将军,只要跟唐白说清楚,让他别在鬼斧面前谈论自己二人就好,谁料叶少渊上来就玩个大的。 大概是军人本色?阮嘉哭笑不得:“别开玩笑了,你冷静一点。望山镇可是昭王的地盘,你杀了鬼斧,然后呢?望山镇这么多官兵,肯定要来杀你……” 叶少渊:“那就把望山镇也打下来。” “……”阮嘉,“可望山镇还会传信给整个西南。” 叶少渊:“那就把整个西南都打下来。” 他语气很淡,像是在说多加点盐不要葱:“虽然有我没我,西南迟早都是战败,但是如果西南的人让你觉得害怕了,我不介意让这个过程再快一点。” “到时候你想在哪做生意,就在哪做生意。什么基金监事会随便你开,咕噜鱼随便吃,保证没谁敢找你麻烦,好不好。” 阮嘉瞬间想起了天凉王破,但是又觉得叶少渊比起是霸气更多是可爱,这样说来更像是承包鱼塘的塘主,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好好,”阮嘉笑道,以为叶少渊搞笑说着玩的,“都行,随便你。” 叶少渊则点点头,神色认真:“那就这样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营养液吗,有评论吗,有雷吗 我要寂寞死啦 第45章 表白 屋外树上,五人一时沉默。 小四:“我是不是听错了?” 小五没说话, 转头看云阳, 意思是“你也听到了吗”。 云阳脸上神色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忧虑, 他只深深地凝视着阮嘉,感觉想把他拆开仔细研究一下。 美自然是美的, 哥儿就没有不美的。但这人的美没有攻击性, 不像是那种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妖妃。 他明净得像是一湾溪水,对于殿下来说,或许还像一碗温热的豆羹, 只要吃下他,全身都暖和起来。 爱情是外人所不能估价的, 更不要说亲王的爱情,除了帝后二人,又有谁敢置喙? 云阳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 但是涉及天下大势,那就不一样了。 哪怕殿下说自己要为阮嘉留在西南, 这都没什么。 可他现在要收复西南, 拔剑平天下——起因不是为了万民福祉, 而是为了让阮嘉开开心心做生意? 天下人呢?百姓, 官兵,叛军, 还有玉京里那些百年传承的家族呢? 这一切在他心里,比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乡野哥儿吗! 匪夷所思,五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云阳神情莫测, 其他人却接着想到不论怎么说殿下终于要干正事了,皆松了口气。 小五长长呼了口气,却察觉到什么:“巷子外有人来了。” 他是五人中武功最高的,自然感觉也最敏锐。云阳便道:“是鬼斧?” 小五:“不是。来人不会武功。” 云阳现在恨不得扑下去质问他家殿下,对一个路人不感兴趣,便道:“那就先不管他。” 他们看着阮嘉无知无觉地笑着说好啊,全然不知自己这一诺会引发怎样的天崩地裂的后果。 然后殿下认真应了,尝试着想要摸阮嘉的鬓发,却在最后一刻收回手来。 云阳一脸冷漠,剩余四人皆遗憾地叹了口气。 小四:“就差一点点,好可惜。” 云阳:“不要偷窥更不要议论主上的私生活。” 小五:“你明明看的比谁都认真。” 小四:“殿下走出来了!” 众人看去,只见殿下走出小院,把刀疤脸从水缸里拎了出来,又把他一路送(赶)出了院子。 云阳正要现身行礼,却见殿下一手掌着院门,定定望着小巷子尽头,微微收紧了下颚。 这是个充满敌意的细节,云阳一惊,转头看去,看到了巷口的那个人。 他提着灯笼,身形颀长,手上还提着油纸包,温润精致的脸上一派平和,看到叶少渊出现在院门口,也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对于他真的死而复生这件事,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神色。 唐白。 阮嘉在屋里喊了一句:“叶少渊!你干什么了?为什么水缸破了个口!” 刀疤脸一脸无辜,叶少渊则道:“我明天给你新买一个,回屋去吧,外面冷。” 阮嘉却道:“算了我买吧,你那零花留着自己用——” 他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那茶壶也是你买的吧?还有刀具?还有每天的早餐和今天的咕噜鱼……你零花是不是用完了啊,叶少渊。” 叶少渊:…… 巷口的唐白微微挑眉,露出了个好笑的表情。 刀疤脸则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家殿下,无声道:殿下缺钱吗?我这还有! 叶少渊用目光问:你还有多少? 刀疤脸:大概五十文? 叶少渊立刻收回目光,不理他了。 树上五人经过训练,瞬间解读出刀疤脸的唇语,小四感慨道:“殿下好惨。” 小五质疑:“这个姓阮的看起来挺有钱,难道他虐/待殿下?” 云阳眉头一动,心道这是个弹劾的好理由,结果就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阮嘉居然从屋内溜了出来,把手上银子往叶少渊手里一拍:“喏,拿好。” 然后他被门口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少渊既不想他生病,也不想他看到巷口的唐白,便赶他回去。 阮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你也进来,在门口吹什么冷风?” 叶少渊从善如流,余光注意到唐白要开口叫住阮嘉,忽然就把阮嘉打横抱了起来,飞一样跑回了房间。 阮嘉都懵了:“你干嘛!” 叶少渊故意大声道:“抱你!不行吗?” 树上四人:“嚯!” 刀疤脸暗中树了个大拇指。 刚走到院子里的小徐老板被秀了一脸。 而唐白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出声。 虽然看起来四下无人,但是叶少渊知道其实哪哪都是人,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种话,还这么大声,叶少渊不免有点尴尬。 他用手肘推开房门,为掩饰自己的窘迫,故作平静道:“下来吧。” 云阳瞬间听了出来:“殿下害羞了。” 他觉得有点好笑,害羞这种情绪,自殿下十五岁后就没出现过了。 唐白在门外安静地听,好半晌,没听到任何说话声,只有房门被吱呀一声关上的声音。 他蓦地攥紧了手,平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提着灯笼走进小院,刀疤脸伸手去拦,唐白便低声道:“我找阮老板。” 然后看着一边的小徐老板,意思是你总认得我吧? 小徐老板打小报告被正主当场抓住,讪讪地挠头:“这位是唐老板,阮老板和殿……都认得他的。” 刀疤脸半信半疑:“你等着,我去给你通报。” 唐白正想说不必了,就听见屋内阮嘉道:“外面谁在说话?” 叶少渊:“有吗?我没听到。” 阮嘉:“我听错了?我明明听到了唐白哥的声音……” 叶少渊:“你听错了。” 阮嘉:“噢……” 叶少渊:“嗯。” 屋内再次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奇怪他们在干嘛的时候,阮嘉道:“你……手不酸吗?” 叶少渊:“还好。” 阮嘉:“我觉得我挺重的。” 叶少渊:“没有。” 阮嘉:“嗯……好厉害!” 叶少渊:“我可以抱一晚上,再加一个白天,完全没问题。” 阮嘉:“嗯……” 亲卫五人组&刀疤脸&小徐老板&唐白:…… “神经病吧,”小四喃喃道,“还抱着没放下来呢?” 小五:“殿下可能是在练臂力。” 云阳:“闭嘴。” 刀疤脸回过神来,正准备禀报说有人来了,又听的阮嘉道:“你……顶到我了!” 所有人:!!! 刀疤脸一个哆嗦,把话吞了回去,而叶少渊的声音很坚决:“我没有!” 阮嘉:“我是说……你的手顶到我肋骨了。” 叶少渊:…… 所有人:…… 尴尬的气氛在蔓延,唐白越发沉默,没有出声的意思,刀疤脸终于受不了了,心道就让我!来打破沉默吧! 刀疤脸:“二位老板……” 于此同时,叶少渊道:“阮嘉,你觉得我%#?” 阮嘉只听到“你觉得我”四个字,后面的话被刀疤脸的“二位老板”遮过去了。 阮嘉:…… 刀疤脸:…… 小四:“这就是军中人的水平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云阳:“不要对军中表露敌意,我说过很多次了。” 小五:“不能说,但是可以像你一样在肚子里腹诽,是吗?” 刀疤脸含恨想,我为什么要说话! 那边阮嘉虽然很想让叶少渊再重复一遍,却知道外面站着人,只好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刀疤脸这才想起来阮嘉还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自己没有任何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他懵逼地望望小徐老板,小徐老板抬头看天;他又看向唐白让他自己说,唐白脸上带着笑,却不开口说话。 “这人在强颜欢笑。”小四道,“他跟殿下以及王妃是什么关系?” 经过这一遭,四人都莫名认定了阮嘉的王妃身份,于是都没反驳他。 只有云阳纠正道:“他离成为王妃还远。” 小五:“他离王妃只有一步之遥,那就是殿下向他求婚。” 云阳顿时炸了,小五握住刀柄,淡定道:“来啊,云大公子。” 小四赶紧劝架:“顾全大局!顾全大局啊!何况云阳哥你打不过他!” 云阳: …… 小四跟他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云阳一直把他当自己人,但是哪有这样拆台的自己人! 云阳深吸口气:“回去再收拾你们。” 阮嘉一问,外面人居然不说话,他更觉得奇怪:“叶少渊你放开我,让我去开门。” 叶少渊当然不会让他开门,于是道:“你是要开门,还是要听我再说一遍?” 阮嘉一静,叶少渊道:“那我替你选了,你想听我再说一遍。” 阮嘉却赶紧摆手:“外面还有人呢!” “外面没人了,他已经走了。”叶少渊道,“不信你再喊他试试看?” 阮嘉试着喊了几句,刀疤脸当然是安如鸡。 唐白依旧没说话,脸上还带着微笑,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 阮嘉:“真的没人了。” 叶少渊:“嗯。” 阮嘉看他:“那你……再说一遍?” 小徐老板从看天变做了看窗户上两人微弱的倒影,刀疤脸悄悄走近几步,树上五人则取出专业的听筒设备戴上。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屋内,阮嘉维持着被叶少渊公主抱的姿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发抖。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希望叶少渊没有发觉。 叶少渊果然没有发觉,他长长呼了口气,阮嘉甚至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跳声。 然后他抬眼看阮嘉,一字一句道:“阮嘉,你觉得我够格做你男人吗?” “阮嘉……你喜欢我吗?” 阮嘉忽然就不抖了,整个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连心跳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爆更了!!! 一直爆到完结!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上秋枝 6瓶;拆我cp要偿命 5瓶;嘿嘿嘿 3瓶;左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掉马 叶少渊和阮嘉对视,感觉他全身都僵硬了。 叶少渊再次紧张起来:“阮嘉?” 阮嘉回过神来:“我……我喜不喜欢你?我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你!我又没有喜欢过人, 你问我, 我问谁?” 小四:“感觉王妃神智都不清醒了。” 小五:“哥儿真麻烦, 这时候往床上一滚不就完事了?” 其余四人异口同声:“闭嘴!” 刀疤脸心道阮老板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徐老板却觉得阮嘉说的很有道理, 认真思考了起来。 唐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又抬起头来,他没有笑了,却也没有走。 小四:“这人自虐吗?” 小五:“难道不该说他偷听狂?” 小四:“简直跟你说不明白!” 云阳瞥了那人一眼, 注意到他手上的灯笼熄灭了,不过那人自己好像没发现, 还提在手里。 这时叶少渊道:“你说的有道理。” 阮嘉:“嗯……”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机械地把手搭在叶少渊肩膀上。 然后便听的叶少渊道:“不过我们可以试一下,慢慢的, 你就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我了。” 阮嘉:“怎、怎么试?” 叶少渊:“要不先成个亲试一下?” 阮嘉眉头一跳:“啊?” 叶少渊自己又摇头:“不行,成亲得正式一点。三媒六聘那些, 在这搞不好, 得回玉京。” 阮嘉终于找回了理智:“不是, 我的意思是……上来就成亲, 是不是太快了些?” 叶少渊疑惑地望着他,阮嘉这才想起来古代人大多是没有谈恋爱这个流程的。 阮嘉想着该怎么把这个流程介绍给他:“我觉得……我们可以预成亲试一试。” 所有人:…… 小四:“预成亲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摇头, 叶少渊也问:“什么意思?” 阮嘉:“就是我们先不定名分,先……按着,嗯, 夫夫的模式处一处……” 叶少渊眉头一蹙:“不定名分?像什么样子!” 小四也道:“这不就是外室吗,连小妾都不算。” 阮嘉犹豫了:“那怎么办?” 不能谈恋爱,只能成亲。但是成亲得去玉京,可是这毕竟是西南的地盘,怎么去玉京?难道让小徐老板把他们两个塞进运银子的箱子里运过去吗? 不对啊,阮嘉晕晕乎乎的,我们谈论的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吗,为什么直接跳到了“怎么成亲”? 阮嘉:“你就知道问我。我还没问你。” 叶少渊:“嗯?” 阮嘉:“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小四:“殿下会怎么回答?” 小五:“这还用回答?” 小四:“虽然我也觉得不用,但是王妃大概不这么想。” 小五:“真麻烦,还不如直接往床上一趟,然后——” 其余四人:“闭嘴!” 阮嘉回过味来,发现自己一直被叶少渊带着走,于是追问道:“你喜不喜欢我?你还没说呢。” 叶少渊死活不说话,阮嘉自觉反将一军,重新把节奏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兴致勃勃地望着他。 终于,叶少渊开口道:“我不是喜欢你,我是心悦你。”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阮嘉听懂了,却道:“这不算。” 叶少渊:“这怎么不算?我说了,我心悦你。” “你们古人……算了,”阮嘉道,“心悦不够,你得说‘我爱你’。” 叶少渊不太习惯这个表达,却从善如流:“我爱你。” 阮嘉微笑起来,叶少渊道:“你呢?” 阮嘉却笑道:“我不知道!哈哈!” 他笑得开心,好像这样就压了叶少渊一头一样。 叶少渊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而屋外唐白终于走了。 只有云阳注意到了这点,其余四人忙着唏嘘,小四甚至不忘道:“殿下是不是还抱着王妃呢?手酸不酸啊?” 小五:“我都说了殿下在练臂力,你不懂。” 众人没跟他争执,只是听着他们殿下道:“这样不公平……” 阮嘉:“我觉得很公平!这样——唔!” 窗户上人影晃了晃,小徐老板猛然惊醒,也躬身往外跑——顺便拉了呆愣着的刀疤脸一起。 刀疤脸还傻傻问:“跑干嘛?我得守在殿下身边!” 小徐老板:“相信我,今晚他不希望有人守在身边。” 刀疤脸警惕道:“今晚怎么了吗?” “……”小徐老板,“今晚没怎么,今晚处处都是和谐。” 刀疤脸就这样满头雾水地被拉跑了。 树上的小五:“我们是不是也该撤了?” 云阳:“我觉得殿下太冲动了……一旦真的……那就无法挽回了,我得去制止殿下。” 其余四人疑惑地看着他。 小五:“干嘛制止?不是挺好的。王爷带着王妃回去,陛下和娘娘必然大悦,也就不会太追究我们搞丢王爷的罪责了。” 云阳:“开什么玩笑!雍王王妃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决定下来!玉京贵女——” 小五:“玉京贵女就留给云大公子自己吧——不服?要打架吗?” 云阳冷冷看着他:“你太放肆了,我是你上峰!” 小五也冷冷道:“我的上峰只有一个,那就是殿下!” 云阳懒得理他,就要跳下去,却被剩下三人死死拉住了。 小四道:“云阳哥冷静啊!这种时候去劝,殿下怎么可能停得下来!大家都是夫郎,云阳哥你理解一下!” 似乎是印证他说的,屋内烛火猛地熄灭了,而后传来各种悉悉簌簌的响动,引人遐想。 云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却被四个人抓手的抓手,捂嘴的捂嘴,绑匪一样拖走了。 四周这才是真正的四下无人,黑暗而温暖的室内,叶少渊按着阮嘉肆意亲吻,两人的气息互相纠缠,沉香木勾着清新甜美的花香,那味道对于两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春/药,勾魂夺魄,欲罢不能。 叶少渊动作逐渐粗暴,阮嘉甚至以为他的副人格又出来了,却又想起来他的两个人格已经几乎融为一体,不由得想到叶少渊果然和他的副人格一样疯。 一片河蟹爬过。 最后叶少渊吻了吻他额头,阮嘉瘫软地靠着他,脑海一片空白,感觉到叶少渊把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套在了他手指上。 阮嘉恍惚回过神来,感觉出那是一枚戒指——准确的说,是一枚扳指。 叶少渊道:“吾爱,戴上它,从此你就是叶家的人了。” 阮嘉既害羞,又觉得别扭,好像自己真成了女人,嫁入了叶家一样。 所以他作不屑一顾状:“切,谁稀罕。”说着要把扳指摘下来。 叶少渊当然不让他摘,可阮嘉已经摘下来了。叶少渊顿时表情就很危险,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细细地、用力地摩挲,阮嘉头皮发麻正要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又一片河蟹爬过。 阮嘉几乎散架了,眼角泛着红,一面抽噎一面骂叶少渊,叶少渊心情甚好,全盘接受,亲昵地吻去阮嘉眼角的泪,被恼羞成怒的阮嘉软绵绵一巴掌呼开。 叶少渊挨了他这爱抚一般的一巴掌,伸手把床头的扳指拿过来,再次要给他戴上,阮嘉直接用被子把头一蒙,整个人缩进去不理他了。 叶少渊:…… 叶少渊:“吾爱?我错了,出来好不好。” 阮嘉还是不理他,叶少渊想了想,干脆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住。 阮嘉:…… 阮嘉终于拱了出来:“热死了!放开。” 叶少渊含笑放开了,手心放着那枚扳指,冲阮嘉献宝似的一递。 夜色深沉,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发着光,诉说着世上最美好的寓言。 阮嘉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描摹他眉目的轮廓,眼神柔和下来。 叶少渊:“吾爱?” 阮嘉懒懒应了,伸手抓过那枚扳指,把叶少渊当靠枕,借着微光细细端详。 阮嘉:“这宝石好大,假的吧?” 叶少渊:“我怎么可能送假的给你?当然是真的。” 阮嘉说是吗,顺口问:“你哪来的钱?” 叶少渊微微一顿:“我家现在虽然穷,但是祖上还是富过的。这是我……祖母给我的传家宝,所以才这么……” 阮嘉已然哦了一声:“还挺牛。” 叶少渊嗯了一声,任阮嘉拿着扳指把玩,自己却蠢蠢欲动,不断骚扰,最后再次把人扑倒了。 第三片河蟹爬过…… 阮嘉这次连骂都骂不出来了,叶少渊却坦然望着他:“你不是挺舒服的吗?” 阮嘉:…… 阮嘉:“滚啊!” 他暴躁地要打人,叶少渊陪他玩闹了会儿,两人打着打着又抱到了一起,细细亲吻着。 唇分,一个坚硬的小物件从阮嘉胸口滑落,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你家的传家宝。”阮嘉胆战心惊地道,“差点被我搞丢了。” 叶少渊安慰着:“不会丢的。你要真怕丢,戴在手上就好了。” 阮嘉心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我戴上,便好笑道:“行吧,听你的。” 叶少渊嗯了一声,阮嘉一手握着戒环往手指上套,却忽然停住了。 叶少渊:“吾爱?” 阮嘉:“等等……” 他摩挲着指环内侧:“这好像有个字。” “?”叶少渊,“有字?” 他没撒谎,这扳指的确是他祖母,也就是逝去的太后娘娘给他的。不过叶少渊没兴趣研究传说中给自己“未来的妻子”的东西,虽然按吩咐贴身携带,自己却没怎么看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内侧还有字。 阮嘉摸半天没认出来,把扳指往叶少渊一递:“这什么字?” 叶少渊没多想,满头雾水地去摸:“哦,这是个雍——” 叶少渊忽然就卡了壳。 阮嘉犹自推他:“嗯?什么字?” 叶少渊却仿佛瞬间哑巴了,不仅哑巴,还要把扳指抢过回去,阮嘉顿时生气了:“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放手!” 叶少渊只好道:“吾爱……这扳指有点坏了,我去给你修修,明天再给你……乖。” 阮嘉:“不给!” 两人争夺着,叶少渊不敢用内力,怕伤着他,只好用巧劲。阮嘉却耍无赖,一脚踩在叶少渊的关键部位上,威胁道:“你放不放手?!” 叶少渊:…… 阮嘉踩着踩着发现它膨胀起来了,顿觉不妙,换思路咬上叶少渊的嘴唇,叶少渊嘶地一声放开他,阮嘉趁机跑下了床,然后差点跪在地上,叶少渊顿时不管扳指了,赶紧拉他起来,结果阮嘉被拉着坐在他身上,一面却还不忘点亮烛火。 叶少渊心里咯噔一声,然而已经晚了。 “……雍?”烛火下,阮嘉终于认出那个字,茫然道,“难道你还有个名字叫叶雍?还有,你家这扳指也太华丽了,简直就像是皇家珠宝!” 他笑着看了叶少渊一眼,却见叶少渊满脸僵硬。 阮嘉终于觉得不对了。 雍? 皇家珠宝? 阮嘉猛地抬头看叶少渊,满眼的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650595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挽回 天刚蒙蒙亮,五名亲卫的院子外就来了不速之客, 正是刚抱得美人归的雍王殿下。云阳把人迎了进来, 让他坐在主座上, 又去给他泡茶。 其余四人侍立两侧,云阳的茶端了上来, 小四睡眼迷蒙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就听到他们的殿下来了句:“我被赶出来了。” 所有人:…… 五人瞬间清醒, 望向中间的殿下。 叶少渊看起来还算冷静,衣服也穿的整齐,只不过大概是昨夜弄的发冠散乱, 所以现在干脆散着头发,没有婢女细细梳顺、扑上发香, 模样显得略有些狂野。 但他神色(强行)自若,再加上五官着实优秀,倒是吃住了这个造型, 乍一看像个隐居乡野的富贵闲人,眉目浅淡, 无欲无求。 可是无欲无求也要看时机, 昨晚刚表白, 现在是无欲无求的时候吗! 那肯定不是啊! 四人心道难道是吵架了, 而云阳蹙眉打量叶少渊:“真是岂有此理,不论如何, 他怎么能把殿下这样赶出来?” 四人也觉得王妃这也太不讲理了,这还没过门就这样,真过了门还不是反了天? 小四忧愁道:“殿下, 这个……我听说对老婆就像对下属,也要恩威并施才好,您可别太宠着了。” 小五直接按剑柄:“我去替您把他抓过来,让他给您赔罪!” 叶少渊抬手一道剑气关上了门,从根源上制止了他们。 然后他幽幽道:“我的属下很多,但是老婆就这一个。小四,你不懂。” 小四:…… 小四:“殿下你到底怎么了,您这个样子我好害怕,不然您直接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了,别憋坏了自己啊。” 小五也道:“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打一架就好了。殿下我可以陪您打架,打到天荒地老都没问题。” 叶少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和你天荒地老?” 小五:…… 小五:“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叶少渊却只怔怔出神,不理他了。 云阳想了想,开口道:“想来是产生了些误会,要不我去找那位阮嘉公子问问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叶少渊语气坚决:“不许问。” 云阳又道:“好,不问阮嘉公子,那不如殿下自己告诉我们?” 叶少渊想也不想:“不想说。” 云阳:…… 叶少渊喝了口茶,闭了闭眼睛:“让我静静。” 说罢便飘去里间睡下了。 所有人:…… 云阳去给殿下盖被子了,剩下四人面面相觑,小五道:“完了,殿下自闭了,现在怎么办?” 云阳不在,大家于是转而看向小四,小四懵逼:“看我干嘛?我怎么知道!” 小五:“你平时说起来头头是道,怎么这会儿没办法了。” 小四:“说我?你平时仗着武功高要搞事,这会儿怎么不搞了?” 小五:“我劝你不要激怒我。” 小四:“是你先激怒我的!” 小五:“胡说八道,强词夺理。” 小四瞬间怒了:“”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爽,就因为殿下把进贡的西域弯刀给了我而不是你!嗨呀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吧?憋、着!” 小五也怒了:“你还有脸提殿下!殿下让你去工部做事给他挣脸,结果你呢?你把工部的绝密图纸当做日常文件印发了!印、发、了!全玉京都知道了朝廷研制了个铁爪器!搞得只好临时改成农用品,工部的老头们还喷了殿下整整一个时辰,殿下下朝连饭都不想吃了。” 小四憋红了脸:“殿下不吃饭是因为你老在旁边记他吃了什么!关键你还不会写字!殿下吃块鱼你画成人鱼,吃点芹菜你画柄剑,吓得皇后娘娘一看就问殿下是不是又发病乱砍了,把他喊进宫抱着哭了一宿……你真是个傻/逼。” 小五:“你才是傻/逼!” 小四:“你才是谢谢。” 小五气的当场拔剑:“来战!谁输谁傻/逼!” 云阳一出来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低声喝道:“反了!” 他冲过来对着小五腰间就是一脚,反手照着小四肩背呼了一巴掌,两人吃痛又不敢躲,终于消停了下来。 云阳冷着脸看他们,脸色森寒,四人皆打了个寒战,知道殿下平日很少责备他们,云阳却从不留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半晌,云阳才道:“殿下出事了,你们不想着为殿下解忧,倒吵吵闹闹起来了?要你们何用?” 小四小五安如鸡,垂头告罪,云阳看他们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你们平日添乱也就算了,到底年纪还小。但是这次……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将会非常麻烦,我们一定要加倍地谨慎应对才行。” 小四一愣,小心翼翼问:“这次的事,不就是殿下和王妃吵架了吗?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 “阮嘉还不是王妃。”云阳打断了他,“而且我忽然想起了昨晚那个提灯笼的人是谁,他名叫唐白,近几日跟鬼斧走的很近。” 众人都以为只是感情问题,没想到牵扯到鬼斧将军,皆抬头看他,云阳又道:“那唐白我看着,八成对阮嘉有点意思。这就奇怪了,你们以为的王妃,一面和殿下打得火热,一面吊着唐白去和西南牵连,真是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四人懵了,小四蹙眉:“不至于吧……” 小五也道:“王妃看起来挺单纯的。” “单纯?”云阳露出个嘲讽的笑容,然后摊了摊手,“我昨日还没想到这点,直到殿下这个样子,我才猛然惊醒,可见他的‘单纯’,差点骗过了所有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云阳沉声道,“殿下难以自拔,我们只能自己动手找出证据,才能救殿下于危难中!” 四人神色一肃:“是!” 小五慨然道:“守护殿下是我们的职责,不论谁要对殿下意图不轨,就算他是王妃,我也照杀无误!” 小四赶紧道:“别,不能杀。我们得让他在殿下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的阴谋,才好让殿下死心。” 小五:“对,你说的很是。所以怎么才能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阴谋?” 小四哑然,四人都看向云阳。 云阳思索一阵,缓缓道:“要让他亲口承认,自然是要证据确凿。而要找到证据,只好深入虎穴了。” 众人:“深入虎穴?” 云阳颔首道:“正是,我们去会会他!” * 另一边,刘氏布坊后院,刘猴儿的房间里,小徐老板默默递给阮嘉一块粗布,阮嘉伸手接过,狠狠撕碎,一面咆哮:“他居然骗我!!!” 刘猴儿坐在碎布的海洋里,且还沉浸于叶大哥居然是雍王的震惊中,一时没什么反应。 小徐老板只好硬着头皮安慰:“这个……是王爷不好吗?你看,找个王爷当老公,有钱有闲有地位,多好啊。” 阮嘉停下撕布的手,反问:“我自己就没钱吗?没闲吗?没地位吗?” 小徐老板默默道:“虽然但是,前提是有王爷给的一千两啊。” 阮嘉点点头,平静道:“你说的有道理,我明天就去把钱还给他,铺子什么也全还给他,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他抓过一片麻布,刺啦一声撕成碎片。 小徐老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他虽然头脑灵活,但只限于经商,牵扯到感情问题,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头皮发麻,四下看看,看到刘猴儿还在发呆,赶紧把他戳醒了:“快快快!说两句!” “啊?”刘猴儿顿了半晌,猛吸口气,“我还是不敢相信!叶大哥居然是王爷!!” 小徐老板心道您还没缓过来呢,又见刘猴儿问:“对了刚说他是哪个王爷来着,我不记得了。” 小徐老板:…… 阮嘉一边撕布一边道:“雍王。” 刘猴儿:“那还有一个王爷,是啥来着?” 小徐老板服了他了:“昭王!” 刘猴儿噢噢噢表示我知道了,然后道:“所以,叶大哥就是那个,把昭王堵在西南出不去的那个王爷。” 阮嘉兴趣缺缺:“对。” 刘猴儿又道:“所以,西南是昭王的地盘,不是叶大哥的地盘。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跑到西南来了?” 阮嘉想了想:“这个事情有点复杂。” 然后把自己怎么救了叶少渊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夜枭军。 刘猴儿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所以夜枭军是冲着叶大哥来的!” 阮嘉:“嗯。” 他也是傻,只想着叶少渊身上有什么重大情报,没想到所谓“重大情报”就是叶少渊本人。 枉他还情真意切地为叶少渊抱不平,觉得他被雍王卖了……呵呵,卖个锤子!是他太天真!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阮嘉手下狂暴地撕布,面上却神色平静地道,“我还想着他多可怜啊,家里穷,被爹妈卖去军队搏命,然后又被上司卖在荒山野岭——我还说要养他!他需要我养吗?啊?人家有钱有闲有地位,我算个什么啊!” 他语气阴森森的,再加上一声一声撕布的声音,两人都汗毛倒竖。 小徐老板看看刘猴儿,觉得他是指望不上了,正要绞尽脑汁说点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阮嘉?” 是刘氏,阮嘉于是停下动作,深呼吸,平静而欢快地回答:“怎么了?” 刘氏:“有人来找你了,说是想去你那个盐场干活。” 阮嘉哦了一声:“这会儿没空,让他先回吧。再说,过两天盐场就不是我的了。” 刘氏没听清后面的话,只啊了一声,有点为难:“可他们赖着不走,非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逆 10瓶;月满蔷薇 2瓶;冒泡的鱼子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哄人 叶少渊说是睡觉,其实也并没有睡着。 但是等他起来一看, 却发现五个人都不见了。 叶少渊略有点懵逼, 此时听到门一响, 神色一动,却发现是刀疤脸探了个头进来:“殿下?” 叶少渊唔了一声, 坐下来擦拭自己的剑。这佩剑那时候和踏霄一起丢了, 还好踏霄被刀疤脸捡到,佩剑则被亲卫们捡到,都回到了他手上。 他低头擦拭剑刃, 不看刀疤脸,也不说话。 刀疤脸则打听到一大早叶少渊就出门了, 接着阮嘉气冲冲地跑去了刘家,觉得似乎事情不太对。 更重要的是,他来的时候, 还看到了另外一件事。 “殿下,”刀疤脸道, “我看到云大人带着四位大人去找王……王妃了。” 叶少渊动作一顿, 把剑往桌上一拍, 站了起来。 刀疤脸又赶紧道:“您别生气!说不定他们只是去看看!既不会跟王妃说话, 更不会对王妃动手!也不会对王妃行不轨之事啊殿下!” 叶少渊忍无可忍:“他们敢动手试试!” 刀疤脸:“对啊我就是说他们不敢动手的嘛。” 叶少渊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五个人气势汹汹。 不行。 叶少渊转身提起了剑:“我去看看。” 刀疤脸一面跟着他, 一面问:“殿下,您和王妃吵架了吗?” “不是王妃了,”叶少渊面无表情道, “我一跟他说我就是雍王,他直接不让我靠近了,还说我是变态。” 刀疤脸懵逼,懵逼完又痛心疾首:“您怎么能直接表明身份呢,这肯定要徐徐图之的呀!” 叶少渊侧头看了他一眼,心道都表白了,都上床了,都给传家扳指了,这还藏着掖着不说? 就算这样也不说,阮嘉都问他“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叶雍”了,这样还不说? 不说不是真男人! 虽然事实证明他的确不该说,叶少渊头疼。 “我不明白,”叶少渊边大步走着边低语,“他讨厌雍王,这可以,但是他喜欢我,这份喜欢难道不能抵消他对雍王的讨厌吗?还是说他没我想象的那么喜欢我?” 叶少渊把剑藏在衣袖下,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加上眉目间神色严肃,和阵前点兵时候的模样殊无差别,一派凛冽风度。 但是他提出的问题几乎要让刀疤脸吐血了,心道我要是早知道来西南还要解答“他喜不喜欢我”“他有多喜欢我”这种问题,一定提前买点书研究一下。 刀疤脸边绞尽脑汁边跟上步伐,结果还没想出来该怎么解释,就已经到了刘氏布坊,再绕过布坊的门脸走入后巷,就到了刘家。 刘氏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在那淘米,和开店当老板之前没什么差别。 她抬头看到叶少渊,这是叶少渊“复活”之后第一次和她见面,而不知道刘猴儿跟她说了什么,她脸上并不惊讶。 她只是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笑道:“今儿真热闹,先是唐白天不亮就来了,接着是阮嘉,然后叶三你也来了。” 唐白来干嘛?叶少渊疑惑却没问,只是问:“阮嘉在吗?”说着就要往里走。 “诶诶诶等会儿,”刘氏却站起来拦住了他,“他不在这儿——他刚走。别跑!站着,我问你个问题。” 除了皇后娘娘,刀疤脸就没见过哪个女人对殿下这么不客气,一时都准备出手了,却见叶少渊摆摆手,然后深吸口气对刘氏道:“什么事?刘婶,我急着找阮嘉,他可能——” 刘氏置若罔闻,眯起眼睛,用一种中年妇人特有的犀利且八卦的目光看叶少渊。 然后她冷不丁道:“我看阮嘉走路的姿势都不对了,你怎么不知道心疼人?” 刀疤脸:…… 叶少渊:…… 叶少渊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刘氏又道:“不过我看短时间内你是没机会了。阮嘉一早过来,撕了一房间的布,我路过听到几句,一直在骂你。” 刀疤脸:…… 叶少渊:…… 叶少渊再次想开口,又被刘氏打断了:“你还想解释?年轻人,这时候是讲道理的时候吗?” 刀疤脸和叶少渊都略微茫然地看着她,叶少渊道:“不讲道理,那该怎么办?” 刘氏哎哟一声:“那当然是哄他开心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你真不知道?我的老天爷,这样,你按我说的来。” 她想了想:“我教你三句话。第一句:我错了。” “第二句:我不是故意的。” “第三句:我是真心想和你好。” “——记清楚了吗?” 刀疤脸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刘氏:“你放……什么厥词?我们殿、店铺老板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对一个哥儿这么伏低做小?” 刘氏哦了一声:“那随你们,告辞。” 叶少渊伸手拉住她:“算了算了。但我这样说,他就真的不会再生气了吗?” 刘氏:“百分百不会了。如果你说第一遍他还生气,你就再说第二遍第三遍,无限循环,一定就没问题了!” 刘氏的话给了他信心,叶少渊神情放松了些,刘氏这才告诉说阮嘉在盐场,叶少渊遂带着刀疤脸往盐场赶。 而阮嘉那边,此时已经闹翻了天。 时间回到之前,阮嘉本来没心情处理公务,结果福管事也带着事情找上门来,这么多人等着,他只好往盐场去一趟了。 阮嘉先问福管事:“有什么事?” 福管事道:“之前在盐场做事的人拿了抚恤金,觉得阮老板这儿很好,想继续留下来。我带着他们做了一阵,今天刚出第一批盐,请阮老板过来看看。” 阮嘉啊了一声:“你自己定夺就好了,我又能看出什么来。” “话不是这样说……”福管事踌躇了下,“其实是这样的。他们都说想看看阮老板,天天还带花啊点心啊想送给阮老板,我看他们都有点疯魔了,担心他们出事,所以……” 阮嘉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他:“你担心他们出事,就不担心我出事吗!” 福管事干笑一声指指阮嘉身后的“左右护法”小徐老板和刘猴儿:“您这话说的,您会出什么事?不会出事的。” 阮嘉忧心忡忡,身后那个领头的帅哥忽然道:“盐场经常出事吗?” 福管事看着这五个陌生的人,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划过心头,却很快消散了。 他问阮嘉:“阮老板,这是谁?” 阮嘉道:“想来盐场做事的人。不过我还没答应,你可以先小小地测试一下,看他们合不合格。” 福管事哦了一声,打量这五个人。第一个人没问题,第二个是不是太瘦了?第三个又太胖了,第四个和第五个问题比较大,这两个还没成年吧? 他挑剔而狐疑地望着两人,小五理都没理他,小四则无视了他的怀疑眼神,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福老板心道开玩笑,我跟你一个小孩从哪里见过?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也太小太矮了,盐场都是力气活,你能行吗?” 小四还在想自己在哪见过他,下意识回答:“我力气还可以。”说着单手把福管事掀翻了,福管事在地上还翻滚了两下,卷起灰尘糊了所有人一脸。 阮嘉:…… 云阳:…… 云阳赶紧把他拉起来:“不好意思老板,他年纪小不太懂事,您多包涵。” 福管事上来就被气糊涂了:“不懂事!不懂事在家玩泥巴不好吗?这是要干什么?我是找人打盐,不是找人打我!” 阮嘉也不赞同地看着小四,小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闯了祸,那边云阳已然带上了格式化的微笑,说了一堆好话,并巧妙地把话题引到她想要的方向上来:“还有人打您吗?那可真是欠教训。” 福管事无知无觉:“前段时间就有一个,他简直——算了,现在还在一处干活,不说了。” 云阳又问:“为什么打您?” “因为——”福管事忽然意识到图纸这些事是商业机密,强行改口,“——无可奉告!你问这么多干嘛?是何居心,嗯?” 五人都说就是问一下问一下,提前了解一下工作环境,阮嘉这才蔫蔫道:“还没打算用你们呢。” “现在人手够吗?”阮嘉问福管事,见福管事点头,阮嘉便道,“我们不要新人了,抱歉,你们走吧。” 云阳笑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老板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说不定以后还要扩大规模——” 阮嘉打断道:“没心情。” 云阳接不下去了,给四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撤退,却见盐场门口传来一声喊:“来了!!!”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片刻间只见一道铁爪飞来,爪子被牢牢绑着,中间插着一束鲜花。 “阮老板!”门口众人对他笑,“生日快乐!” 阮嘉自己都懵逼了:“今天是我生日吗?” 大概是原身的生日?可是原身生日大概只有陈婶婶记得吧,他们怎么知道的? 阮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身边的小四就颤抖着手指着那铁爪:“是你!!!” 这一声像是个开关,打开了福管事的记忆,他醍醐灌顶地指着铁爪,又指着小四:“你你你!是你!是你们!” 阮嘉满头问号:“是谁?” 小四和福管事都瞬间看过来,福管事一把把阮嘉拉过去,和那五人保持距离,然后才道:“阮老板!他们就是那个给我图纸的黑心商队!居然还敢回来,还隐瞒身份来见我们?说,你们是何居心!” 第49章 解释 阮嘉都做好准备再也找不到这群人了,没想到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犹自愣在那里, 人群中的打铁汉子已经大叫一声扑了上去:“还我儿子!” 阮嘉来不及阻止, 只能看着汉子对那几个未成年施以毒手,下一秒却眼前一花, 反而是汉子倒在了地上, 捧着自己的手臂哀嚎:“啊——他把我的手弄断了!” 众人顿时义愤填膺,福管事更是怒火中烧,心道要不是你们我不会蒙受不白之冤, 居然还敢还手?可是我们这边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于是他一撸袖子加入了战场, 身后跟着上次拿了抚恤金的几个人。还有更多的新员工完全不知道图纸的那些过节,只是看到领导同事都上了,于是也跟了上去。 场面一下子变成了几十人的大混战, 此时除小四外的另外四人甚至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面被动地防御, 一面问小四, 这才知道小四自作主张把铁爪图纸卖给了盐场, 不由得气结。 小四还很委屈:“要不是图纸卖了点钱, 我们哪来的钱补给啊,早在找到殿下之前就饿死了好吧。” 小五敏捷躲开众人的棍棒, 一面怒道:“早知道你这钱是坑蒙拐骗弄来的,我死都不会用!” 小四这就不服了:“我给的图纸是真的,明明是他们自己不会用。” 云阳于混乱之中听到这句, 怒极反笑:“那你还不快解释!” 小四喊道:“那也要他们听我解释啊!哎哟喂打架就打架怎么还咬人啊!大哥你咬我的鞋干嘛!把鞋还给我!” 叶少渊到盐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景,还险些被一只飞来的鞋砸到脸。 他侧身躲过,于是鞋便拍到了他身后的刀疤脸脸上,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鞋印。 叶少渊:…… 刀疤脸愤怒地拿着鞋子,吼道:“谁的!” 小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鞋,大喜:“我的我的!快给我!” 刀疤脸只知道殿下的亲卫来了,但从未见过,更没想到这五个闹事的是亲卫,便一鞋呼过去:“给你奶奶个腿!” 小四见来势汹汹,一个巧劲避过,那鞋便拍到了他身后的福管事脸上,留下了一个和刀疤脸同款的鞋印。 阮嘉:…… 阮嘉终于看不下去了,关键叶少渊还来了,让他看到盐场的乱状,让阮嘉觉得更加恼怒。 然而他正想让福管事和盐场众人停手,却见被围攻的五个人里,最小的两个未成年异口同声地对叶少渊喊道:“殿下救我!” 阮嘉:……??? 叶少渊:…… 叶少渊心下升起不祥的预感,就见阮嘉猛地转头看他:“他们认识你?” 叶少渊当机立断:“不认识。” 云阳看到小四小五皆要张口,赶紧喝止:“闭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嘈杂声音中,阮嘉还是听到了两声情真意切的“殿下”。 众位不知情人士有的没听清,有的就算听清了也不会往这两两个字上想。但是阮嘉却很清楚他喊的是叶少渊——准确说喊的是雍王殿下,于是什么都明白了,喃喃道:“原来都是你设计的局。” 叶少渊:…… 阮嘉又指着他身边的刀疤脸:“这人怎么也跟着你?他那天明明来绑架我了,还说要对你用刑——居然也是你的人?” 叶少渊:………… 叶少渊:“他那时候不知道是我。” 阮嘉却听不进去任何解释,叶少渊紧急之中,忽然想起刘氏教的三句话,于是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阮嘉反问:“你的真心就是把我当傻瓜一样耍?啊,我确实挺傻的,你给的银票,你要走的图纸……其实蛛丝马迹还是挺多的,我要是再聪明一点的话,应该早就——可惜我并不聪明。” 叶少渊:“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我只说我太傻。”阮嘉回想起自己的情真意切,更难受了。 叶少渊深吸口气:“对不起。” 阮嘉沉默地看着他,叶少渊试探着道:“吾爱?” 阮嘉顿时炸了:“把他轰出去!还有他身边那个!还有那边五个!” 几十个人都轰然应诺,不过对付那五人就挺费劲的,实在抽不出空对付这边的叶少渊和刀疤脸。 小徐老板瑟瑟发抖不敢动手,刘猴儿则是不想对叶大哥动手,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小徐老板哎哟一声倒了下来,正好倒在刘猴儿身上,还不停地给他使眼色。 想来是这段时间两人厮混太久,刘猴儿居然心领神会,配合地抱住他,痛心道:“徐弟你怎么了!” 小徐老板心中怒骂谁是你弟,表面上虚弱道:“刘兄!我心口疼,我好像要不行了……” 阮嘉和叶少渊都吓了一跳,还要来看小徐老板的面色,却被刘猴儿严严实实的遮住,肃然道:“阮大哥叶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得带他去医馆了!两位继续!” 阮嘉:“要不要派人给你搭把手——”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刘猴儿就跑不见了。 行吧,阮嘉一看没人了,干脆自己抄起扔地上的锄头,冲叶少渊挥了挥:“还不走!我要打人了!” 然而阮嘉忘了自己从来用不会锄头铁铲这些东西——之前村里的时候都是叶少渊干粗活,结果阮嘉一拿起锄头,反而差点给自己一锤,叶少渊闪身过来要帮他,被阮嘉炸毛似的一吼:“你不要过来啊!” 他挥舞着锄头要打叶少渊,但叶少渊比起担心自己被打到,其实更担心阮嘉打到自己——尤其他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于是只好后退。 他一退阮嘉就转而去对付那五人,五人顿时也束手束脚起来——虽然怀疑阮嘉心机深沉,但是当着殿下的面,几人还是不敢把他怎么样,于是连连后退,最终也退出了盐场大门。 阮嘉把大铁门一关,又让福管事从怀里把盐场地契拿出来,然后道:“给他。” 福管事听他的意思是把这些给刚被赶出去的叶少渊,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阮嘉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望着叶少渊,淡淡道:“叶老板,盐场本该是你的,我雀占鸠巢了几日,给我三天时间,等我和大家说清楚之后就还给你。不过三天之内,你别想踏进来一步。” 叶少渊叹气:“这又是干什么?吾爱……” “给他!”阮嘉猛地吼了一句,吓得福管事一个哆嗦,赶紧把地契扔了过去。而那边刀疤脸也一个哆嗦,把地契接了过来。 两个人脸上顶着同款鞋印,面面相觑地隔着铁门相望,然后又转头看阮嘉和叶少渊。 叶少渊的理智在阮嘉喊他“叶老板”的那一刻,一下子断了——阮嘉怎么要打他都可以,他都接受——反正阮嘉也打不到人,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但是阮嘉居然要把盐场还给他,要跟他划清界限?不就是没告诉他自己是雍王?叶少渊还以为他顶多就是闹一闹就算了,现在这是怎么着,要彻底掰了吗?! 于是叶少渊也怒了:“我错了还不行?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阮嘉呵呵:“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叶少渊:“我是别人?” 阮嘉:“不然你还是内人?!” 内人指的是夫人,叶少渊虽然不想成为“别人”,但成为“内人”更是无稽之谈,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阮嘉没有直接说“你就是别人”,叶少渊的脸色还是好看了些,他沉默了下,缓和道:“阮嘉,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心待你的。” 阮嘉冷漠:“你已经说过一遍了,你就没别的话了吗?” 叶少渊想了想:“那,听我解释——” 阮嘉:“除了这个!” 不听道歉,不听表白,不听解释。叶少渊蹙眉:“那你想听什么?我看你就是想跟我闹。” 阮嘉:“是的呢,这都被你发现了,叶老板。” 叶少渊火了:“不要叫我叶老板!” 阮嘉也火了:“那叫你什么?哦,雍——” “嘘!”铁门对面的五名亲卫加上刀疤脸一起制止了他。 阮嘉勉强冷静下来:“那还是叫叶老板吧。叶老板还有什么高见?” 叶少渊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阮嘉就是在胡搅蛮缠、作天作地,他看出来了,这跟他妹妹小时候不想去上课是一个套路,但是阮嘉他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能别跟小姑娘一样幼稚好吗?啊?! 他还是太年轻,没理解刘氏说的“一遍不够就说两遍、三遍”这话的真谛——很明显刘氏知道这是场漫长的、水滴石穿的战役,但叶少渊虽然打过无数仗,却从没接触过“哄人”这种磨人的战斗类型。 于是到这个时候,叶少渊已经把三句真言忘到脑后了,漠然道:“叶老板没什么高见。叶老板的唯一的建议就是,阮老板往后应该学会听别人的解释。” 阮嘉咬牙微笑:“叶老板还是太不了解我了,我愿意听所有人的解释——除了你。” 叶少渊无法理解:“为什么就不听我解释?!” 阮嘉脱口而出:“因为我讨厌你!” 简直就是杀人诛心,两人都懵了,围观的刀疤脸和福管事再次顶着同款鞋印,茫然地对视了一眼。 五名亲卫互相递眼色,意思是说:看来不用我们出手了,他们已经掰了。 一众盐场员工则艰难理解着他们的对话,对叶少渊的定义在“闹事的”、“未来的老板”、“老板的姘头”、“老板的对手”等等选项中来回切换,确定不下来。 叶少渊简直要气的发抖:“你讨厌我?你昨晚还说爱我!你昨晚还亲我!” 阮嘉也气的发抖:“你昨晚也说爱我!也亲我!” 叶少渊:“我现在也爱你。” 阮嘉:“我也是!——不是,我曾经爱你,但我现在讨厌你了!爱过!懂吗!” 叶少渊顿时就受伤了,“爱过”两个字比“叶老板”更具杀伤力,简直堪比万箭穿心,那染血的箭头穿过他的身体,带着他的爱情远去了……远去了! 叶少渊只觉得身体空荡荡的,满脑子都是副人格疯狂的嘲笑。众亲卫眼看着他神色一变,神情一下子冷漠下来。 副人格道:“对嘛,早该学我了。他们肯定以为你又发疯了,我不信阮嘉还坐的住。来来来,再学的像一点。” 叶少渊神情越发冷漠,云阳心里一个咯噔,试探道:“殿……老板?” 副人格:“来跟我念: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听见老板这两个字。” “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听见老板这两个字。”叶少渊冷酷道,而后不动声色地看了阮嘉一眼。 副人格:“他居然真的坐的住,我看他是真的不在乎你了。跟我念:一个小小的哥儿,给你恩宠你居然不要,那算了,再也不见。” 叶少渊却盯着阮嘉半晌,没说话。 阮嘉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病好些了吗?怎么还会这个样子?别是装的吧?” 叶少渊这才动了动,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哥儿,给你恩宠你居然不要,那算了,我……明天再来。” 副人格:…… 阮嘉:…… 众人:…… 寂静之中,刀疤脸和福管事互相看看,试探道:“那就……今天告一段落,明天再来?” 众人纷纷道今天太累了,而且马上都要到饭点了,还是明天再来吧。于是阮嘉被员工们簇拥着,叶少渊则被属下们簇拥着,两人对着冷哼一声,各自转头走了。 第50章 坦白 叶少渊带着人走了,阮嘉化悲愤为食欲, 吃了三大碗饭, 撑得差点当场去世, 半死不活地在刘家的院子里散步消食。 他没回自家的小院子——那简直就是伤心地,一边的刘猴儿和小徐老板本来在安慰他, 却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这时候一个坐在院子东边,一个坐在西边,正在冷战之中。 阮嘉顿时觉得这段时间大概是气运不好, 大家全都在吵架——他不知道吵架才是这俩相处的常态,只盘算着要不要去烧柱香转运。 结果香没烧, 转运的人自己就来了——一个斯文俊秀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正是唐白。 他提着一个油纸包,看到阮嘉就笑了:“阮老板真是大忙人, 难得见你一面。” 都是被叶少渊搞的,阮嘉现在听到老板两个字就不舒服, 胃里一阵翻腾, 又闻到唐白提着的油纸包传出的香味——大概是烤玉米, 当场就吐了一地。 唐白吓了一跳, 一阵兵荒马乱的清理过后,他才来得及道歉:“不好意思, 我——” 阮嘉躺在躺椅上,无力地摆摆手:“不是你的错,唐白哥。” 此时布坊客人多了起来, 刘氏喊刘猴儿去帮忙,刘猴儿于是走了,不到三秒钟,小徐老板也悄咪咪跟了过去,院子里只剩下了唐白和阮嘉两人。 唐白四下看了看,搬了个小板凳坐到阮嘉身边,凝视着他:“你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阮嘉满腹惆怅,却无从说起,半晌才道:“我爱他,他说他也爱我,但我觉得他不是真的爱我,唐白哥,你觉得他爱我吗?” 然后他不等唐白回答,自己又道:“他如果爱我,为什么要骗我?” 唐白奇迹般听懂了,温和道:“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问别人不如问自己。” 阮嘉茫然,唐白突然就笑了:“你只是在借题发挥,并不是真的在生他的气。” 阮嘉不说话,默认了。 唐白眼神闪了闪:“为什么要借题发挥?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安?” 因为他说他是雍王——也就是说他是男主啊! 那一晚,阮嘉听到叶少渊表明身份,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说实话,他哪怕说他是皇帝,或者昭王,阮嘉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可雍王不一样!雍王是男主!位面当初怎么说的来着,说雍王失踪了,位面有坍塌风险——现在雍王是找到了,可是他不按剧情走了! 这会引起什么后果?位面会不会还是要坍塌? 他问过系统,系统只是说自从唐白拒绝按剧情走之后,这个位面很多东西都失控了,到底会有什么后果,“还有待观察”。 有!待!观!察! 意思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阮嘉脑海里乱作一团,看到叶少渊的时候紊乱程度更是直线上升,整个人都不好了。 唐白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他的紊乱,点点头:“你借题发挥,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阮嘉:“对。” 他想着唐白下一句是问“为什么要冷静一下”,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回答才不会暴露身份,然而唐白什么都没问,只是从袖子里掏出各种玩具,在他面前摆了一排,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 可是阮嘉只顾着低头看玩具,错过了他的眼神。 唐白想了想,开玩笑一般道:“我现在还记得夜枭军来的那个晚上,那天虽然惊险,但是月色很美,我永远都忘不了。” 阮嘉啊了一声:“别提了,提起来就后怕。我因为这个好几晚都做噩梦。” 唐白微微一静:“抱歉。” 阮嘉摇头,唐白又道:“现在还做噩梦吗?我可以——” “不做了。”阮嘉笑了笑,“好久没做过了。” 唐白点点头,没说话了。 一片安静之中,只听到外面小徐老板和刘猴儿不知道怎么又吵起来了,刘氏没办法,把刘猴儿派去买东西,好隔开他们俩,刘猴儿说什么都要拉着小徐老板一起去,两个人在前厅拉拉扯扯,最后刘氏终于怒了,一脚把两个人都踹了出去,世界这才清净下来。 阮嘉听着有点想笑,但又觉得难过。 唐白见他神色低落,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个布老虎,递给阮嘉:“听说你喜欢这个。” 阮嘉顿时惊了:“谢谢唐白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白笑道:“自从你接连收购了各大商铺,望山镇无人不知豪商阮老板大名,很多人没办法直接见到你,来镇外找当年村里的人打听,别说喜欢什么,连生辰八字都快打听出来了。” 阮嘉这才知道为什么盐场众人知道他的生辰,又想起自己离开村子收的行李里面有那只破旧的布老虎,想来被人偶然看到,就传出他喜欢布老虎的消息来。 他一时哭笑不得:“怎么搞成这样。” 唐白反问:“不喜欢吗?” 阮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从未想过别人会把我当做大商人看待。” 唐白:“你做的很好。” 阮嘉摇头:“都是瞎胡闹……主要还是钱够多,才能让我瞎折腾。” 唐白又望着他,阮嘉知道他想问什么:“都是叶少渊的钱——别问我他的钱哪来的。” 唐白便笑:“好,不问。” 阮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准备把钱还给他,从此就两不相欠了。” 唐白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问:“真的决定了?” 阮嘉想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 唐白一直没催他,甚至没看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自己带来的玩具。 最终连阮嘉自己都怀疑自己睡着了,迷蒙中喃喃道:“我不知道。” 唐白手一顿,半晌放下手里的玩具,抬头冲他笑了笑。 “别为难自己。”唐白道,“不论如何……唐白哥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阮嘉受宠若惊:“多谢唐白哥。” “谢什么?”唐白神色随意,“都是从现代来的,互相照应也是应当的。” 阮嘉脑子里嗡的一声,然而还没开始紧张,就见唐白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冲阮嘉眨了眨眼睛,整个人于温和自持之外,竟然有了点狡黠的意味。 阮嘉恍然发现唐白睫毛好长,眼窝的轮廓也很迷人,看久了,居然有点叶少渊的味道。 啊!叶少渊! 阮嘉瞬间没脾气了,闭了闭眼睛,然而叶少渊的容貌就跟狗皮膏药一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太久了,阮嘉心想,毕竟他跟叶少渊待在一起太久了,除了偶尔有几天分别,其余时候都寸步不离。 这个时候,阮嘉心里已经明白,自己不可能跟叶少渊“两不相欠”了。 的确,自从他在河上救下叶少渊之后,叶少渊有无数个机会向他表明身份,但他没有。 阮嘉也有无数个机会放弃他独自离开,但他也没有。 这一切最终导致了如今的结果,导致了就算后果未知,他也会想要死皮赖脸地跟叶少渊在一起。 啊!啊!啊! 这令人又爱又恨的操蛋的现实啊! 阮嘉睁开眼睛,发现唐白还在看他,见他眼神中划过震惊、懊恼和甜蜜神色,嘴角便微微勾起。 阮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雍王——也就是叶少渊,本该是唐白的老公。 他抢了人家老公啊这是,阮嘉一时有点尴尬。 阮嘉小心问道:“唐白哥,你觉得叶少渊怎么样?” 唐白神色微不可觉一敛:“怎么忽然提他?” 阮嘉:“我就问问。” 唐白望着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早被自己忘到脑后的原著剧情,啼笑皆非:“你不会以为……” 阮嘉露出尴尬表情,唐白越想越好笑:“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可能看上他?我就算看上,也该是——” 唐白一忍再忍,最终道:“也该是个哥儿。” “对对对,我也觉得。”阮嘉松了口气,“夫郎跟夫郎……那真是邪/教。” 唐白嗯了一声,又看着他笑。 阮嘉被笑得受不了了——主要是他不自觉脑补叶少渊抱着唐白的场景,只觉得五雷轰顶,除了卧/槽没有别的可以形容。 当时听原著没这么雷啊,怎么这会儿分分钟要尴尬癌? 阮嘉郁闷,为了缓解这种郁闷,他开始没话找话:“那唐白哥也有系统了?” “当然啊,”唐白道,“跟你那个一样。不过我选的目标比你细一些,我专攻农业。” 阮嘉先是点头,然后奇怪:“唐白哥怎么知道我的系统长什么样?” 唐白笑的意味深长:“你猜?” 阮嘉想了半晌,忽然头顶灯泡一亮,调出系统来,盯着那行“第一产业(农业):进行中,进度50%”看了半晌,又询问地看向唐白。 唐白在他眼巴巴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是的,那就是我。我的系统跟你的连在一起了。” 阮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之前就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做农业相关的,农业却是“进行中”,而且进度比其他的快的多,原来是唐白替他做了这部分! 他想说谢谢,唐白却抢先一步:“别说谢谢。” 阮嘉:“可是真的很感谢你……” 唐白想了想:“那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阮嘉一愣:“什么事?” 唐白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阮嘉狐疑地看着他,这要是别人,他绝对不会答应。但是唐白人品毋庸置疑,于是阮嘉最终答应了:“只要不违法,也不违背道德。” “当然。”唐白很高兴的样子,眉眼弯弯,“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就来找你履约。” 阮嘉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直到天黑下来,几人在刘家共用晚饭,又送唐白回村里,阮嘉才一步一晃地回了小院。 结果就看到叶少渊拎着油纸包靠在门口,见他终于回来,抬头看着他,神色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周一课有点多 第51章 和好 叶少渊沉沉望着阮嘉:“不跟我说话,倒是跟他聊的很开心。” 两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阮嘉闭了闭眼睛:“你来干嘛?” 昨晚两人还在这房子里恩恩爱爱, 叶少渊巴巴跑过来, 当然是想着或许过了一整个白天后,阮嘉能想开了重归于好, 甚至当做无事发生也可以, 总归是别真要分开。 结果显然他的幻想落了空,不仅如此,还听到属下们汇报阮嘉和唐白如何言笑晏晏, 独立寒风的雍王殿下险些连牙都咬碎了。 阮嘉看着叶少渊脸色阴晴不定,那双平时带着深邃微光的眼睛黑沉沉的, 不仅压抑,而且带点颓废,阮嘉看着看着, 最终还是软了心肠。 其实叶少渊所料不错,阮嘉最多坚持一个白天, 然后就会缴械投降。 阮嘉迟疑地看着他, 眼神闪动, 欲言又止, 叶少渊若有所觉,面上不动声色, 心下却松了口气,期待地看着他。 阮嘉最终道:“我冷静地想了想,是我不对, 我——” “铛铛铛!铛铛铛!” “你别跑!把糖还给我!牛小四!” “有本事来抢啊黄丫,哈哈哈哈!”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从巷口冲了过来,吵吵闹闹你追我赶,而且莫名其妙非常喜欢阮嘉门口这块地方,一个小孩干脆瘫在地上翻来翻去,显然短时间是不准备走了。 阮嘉:…… 叶少渊:…… 二人世界被毁了个干净,叶少渊蹙眉:“到别处去玩,快去!” 小孩们不走,叶少渊拿出一把银裸子撒给他们,闪亮亮一圈银光撒下去,小孩们顿时哇了一声。毕竟他们平时最多见到铜板,哪见过碎银子?顿时欢呼着来抢,叶少渊则道:“拿着出去买糖吃,别到巷子里来。” 所谓吃人嘴短,小孩们哪怕得了吩咐,也不好意思再闹了——当然更主要的是迫不及待想去买糖吃,于是不多时就散了个干净。 终于清净了,叶少渊松了口气,又去看阮嘉:“你刚才……说什么?” 阮嘉嗯了一声,却酝酿许久都没说话,安静之中,那股被孩子们吵散的幽然微妙的氛围再次升起,犹如香氛薄雾,撩拨心弦。 “我刚才说……”阮嘉慢慢开口,声音不自觉带上点柔和,“是我不对,我——” “阮——老——板——!”巷子口的木匠铺老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有人想下一笔大订单,要亲自跟阮老板谈!” 阮嘉怎么可能去谈?这时候是谈生意的时候吗? “天都黑了,”阮嘉委婉地赶他走,“要不请他明天再来?” 木匠老板哦了一声转头要走,迎面却见豆腐脑的婆婆蹒跚跑过来:“阮——老——板——!有个老板甩下一个大银锭,说我做的甜豆腐脑不好吃,要我现给他做咸豆腐脑!可我就没做过咸的!怎么办?” 阮嘉心想杠精,你就不能去别家专卖咸豆腐脑的地方买吗,一面无奈道:“跟他说这生意你不做,让他去别的地方买。” 老婆婆瑟缩了下:“他看起来好凶,还带着一帮人,我害怕啊。” 到底是个老人,阮嘉只好道:“算了……我帮你去说吧。” 婆婆连声道谢,叶少渊则刻意地握手成拳,咳了一声。 “……”阮嘉看看叶少渊,又看看老婆婆,试探着对叶少渊道,“要不你——等等我?” 叶少渊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再次独立寒风,看着阮嘉走了。 阮嘉处理完豆腐脑客人便匆匆回来了,抬头看到叶少渊,见他颀长的身影挺拔而立,甚至还微微笑了下。 这还是他们吵架以来,阮嘉第一次对他笑,于是叶少渊也对他笑了一下。 “叶少渊,”阮嘉显然是被他的微笑鼓舞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其实我想说,是我不对,我——” “阮——老——板——!” 阮嘉神色一窒。 叶少渊笑容微僵。 两人皆忍着怒火回头看,把小跑而来的刀疤脸吓了个哆嗦。 阮嘉还以为又是哪个小铺子遇上麻烦了,见到是他,顿时松了口气,却见刀疤脸对自家殿下行过礼后,便迫不及待地转头对阮嘉道:“阮老板,关于这座院子,小徐老板说还有个章没盖,请您去一趟。” “???”阮嘉心道为什么忽然这么多东拉西扯鸡毛蒜皮的事啊,忍不住道,“一定要现在吗?明天不行吗?” 刀疤脸严肃道:“不行!明天那个什么……什么就无效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就是很严重的东西!” 阮嘉神色认真起来,叶少渊却不爽了,冷冷对属下道:“他怎么不自己带着印章过来?居然要我们过去?还指使你跑腿?” 刀疤脸满头冷汗:“这个……事情不是钱眼徐办的,是他手下办的,那手下是官府人的亲戚,以免惊动西南官府,还是谨慎为上,谨慎为上。至于我,我义务劳动——阮老板说过,义务劳动最光荣了!” “我说的明明是劳动最光荣。”阮嘉纠正着,神色略有点哀愁,但还是跟着他去盖劳什子章,飘然走掉了。 叶少渊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挺拔的脊背瘫了下来,百无聊赖地靠着墙壁等阮嘉,手上的油纸包晃啊晃。 阮嘉不多时回来了,小跑着的,显然是担心他等太久,以至于在叶少渊面前站定时,满头都是薄汗。 叶少渊顿时就心疼了:“跑这么快做什么?慢点,我等的及。” “可我等不及。”阮嘉紧赶慢赶地喘匀了气,“叶少渊,我想说——” “阮——老——板——!!!” 阮嘉&叶少渊:……!!! 两人都杀气腾腾地回头看,俨然是一对黑白无常。 被看着的福管事:“……别这样我有点怕。” 叶少渊一字一句:“怕的话,就赶紧转头走人,现在立刻马上!” 福管事弱弱道:“这不行的呀,不行的呀,盐场那井好像又要塌啦,我走了万一再出人命,那可怎么办?” 阮嘉神色严峻起来——这可以说是这晚上所有鸡飞狗跳之中,唯一一个真正紧急的事件了。 他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福管事道:“前几天下了点雨,山体垮塌,今日那井口也走了形,正好一个工匠在边上,差点一头栽进去……幸好被拉住了,胳膊擦破了点皮,没有大碍,就是精神不太稳定,大半夜的还在盐场哭呢,泪珠子都可以洗澡了。” 阮嘉哎了一声:“所以这是要我……?” 福管事搓手,嘿嘿笑道:“当然是请阮老板去看看,慰问一下,也好给大家定定神。” 阮嘉:“嗯……” 福管事期待地看着他,而阮嘉没说去还是不去,垂头安静半晌,才眼巴巴地瞅了叶少渊一眼。 叶少渊恼火道:“去吧去吧,那么多人等着呢。” 福管事仿佛得了特赦一般,赶紧拉着阮嘉走,阮嘉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退回来,对叶少渊道:“我还是说完再走吧!叶少渊,其实我——” “阮——老——板——诶——!”巷子口传来唱戏一般的、又像是叫魂一般的声音,盐场的打铁汉子从巷子口探出头来,冲阮嘉招手,“要下雨了喂!大家担心井口真被冲垮了,又担心福管事喊不动人,就派我出来催催您二位!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吧!” 阮嘉应了一声,转头看叶少渊,还要张口说什么,自己却又没好气地闭了嘴。 叶少渊也摆摆手,心累道:“算了算了,不说了。” 他说着把手上的油纸包递给阮嘉:“蟹黄包,还有小老虎点心,可惜冷了,回头自己热一下——算了你还是叫人帮你热吧,我担心你把厨房烧了。” 他转身欲走,阮嘉叫住他,忍了又忍:“大晚上的,你不、不回家睡觉,还跑去哪?” 叶少渊脚下一顿,回头看他,眼神微亮,那边打铁汉子和福管事则一起催:“阮老板诶!” 叶少渊眼中的光亮顿时熄灭了,惆怅道:“去哪都是独守空房,有区别?——别耽搁了,快去吧。” 他伸手把阮嘉轻轻一推,那边汉子和福管事一左一右接住他,簇拥着他快步走掉了。 叶少渊独自站在原地,惆怅,且惆怅。 为什么开口和好这么难呢? 折腾得上窜下跳才回心转意也就算了,到头来想把和好的话说出口,居然也这么难。 叶少渊抱着胳膊想,阮嘉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叶少渊,是我不对,我们和好吧。 还是:叶少渊,是我不对,你回来吧。 叶少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哪里是你不对,明明是我不对。阮嘉,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心待你。” 为什么只说一遍呢?为什么只说两遍呢? 明明说到天荒地老,他也是愿意的。 叶少渊醍醐灌顶地想到,他应该想办法一直占有阮嘉的注意力,否则他们就会被各种繁杂无章的人和事冲散,阴差阳错地错过开口的机会。 他沉默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好像阮嘉还站在那里一样。然后他抬起手,像是一个邀请:“做我的王妃,愿意吗?” 角落里的小四低声道:“愿意!愿意啊!” 云阳直接糊了他一巴掌:“胡言乱语什么!” 小四捂着头,小声道:“云阳哥啊,我怎么觉得我们错怪这个王妃了。” 小五也蹙眉道:“我们这样捣乱真的好吗?还不如让他们和好呢,我感觉殿下已经要神志不清了。” 四人都看着他,云阳沉思着,正举棋不定时,忽然天边传来一声鸽子的咕咕声,云阳眼疾手快地抓住它,以免惊扰到远处的叶少渊,然后把鸽子腿上的纸筒拆了下来。 小四道:“这是什么?” 小五则一眼认了出来,替云阳回答了:“这是前线传来的信,想来他们已经知道殿下在望山镇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只鸽子就是我! 对!今天的第二更咕了……因为我又感冒了= = 第52章 进军 入夜,叶少渊被亲卫们找到后领回了小院, 五个人表情正直毫无破绽, 仿佛之前那一堆破事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叶少渊也来不及多想这些, 而是拿着密信扫了一眼,神色逐渐惊讶。 云阳为他端上茶:“殿下?” 叶少渊便把密信递给他, 云阳展开信纸细细看下去, 剩下四个人垫脚偷瞄几眼,间或交换一个“还可以这样”的眼神。 信是前线两位将军写来的。朝廷所谓四大名将,一个告老还乡, 一个跟昭王走了,剩下的两个则被派给雍王做左右手, 常驻前线,统御战场。 皇帝的意思自然是让雍王培植两位老将做心腹,在雍王长期发病的时候, 也可以主持局面。 不过信里说的这个计划,跟主持局面恰恰相反, 而是字里行间都写着搞事—— 这两个老不死的知道殿下在望山镇,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保着殿下撤出来, 而是想让殿下和他们里应外合, 直接拿下望山,继而拿下半个西南! 西南分东西两侧, 东部贫瘠西部富庶。西部有无数城池,昭王主力也在西部,而整片东部只有一个望山镇, 除了临时来找雍王的鬼斧将军所部,基本没有什么兵力。 因此,拿下望山就约等于拿下整个东部。虽然东部没什么好的,既没人也没钱,但是他们可以借此拉开战线,对昭王成合围之势,最终拿下战争的胜利。 刚开战时就有人提出过这个建议,但是一来望山这一片崎岖而偏远,堪称荒郊野岭,真派军队来,恐怕会被恶劣的地理环境拖死。 二来深入敌方腹地太危险了,很容易被包夹,供给一旦被断,直接就是九死一生。 昭王邀请雍王入西南时,抱的是必杀死他的决心,没想到横空出世一个阮嘉,不仅救了雍王,还直接把他带到了望山镇。 两位将军就想啊,这下雍王殿下正好可以做内应啊!他既熟悉望山地形,还能直接带着亲卫搞死鬼斧,何乐而不为!简直是天赐良机! 什么?这样会让殿下陷入危险境地?开玩笑,殿下天命之子,文武双全,耐艹的很……不是,命硬的很,再说不是有你们这帮亲卫吗!啊!你们干什么吃的,殿下怎么可能有生命危险! 所以两人连夜讨论出来了这样一个计划,具体措施是前线佯装正面猛攻,实际上派主力精兵暗袭望山,同时殿下带人杀掉鬼斧打开望山镇门,里应外合,拿下望山!完美! 安静的院子里,叶少渊看着信纸上激动的要飘起来的字,一面把玩着茶盏:“你怎么看?” 云阳想也不想:“殿下,两位将军太过冒险,而且是拿您的性命冒险,属下觉得十分不妥。” “可是跟我的想法却不谋而合。”叶少渊道,“我本来就答应了王妃,拿下望山镇和整个西南。” 可是王妃都跑了!云阳内心咆哮,一面正色道:“殿下,天下大势岂容儿戏,更不要说是因为一个哥儿妄动刀兵,这简直就是昏庸无道,和幽王纣王有何区别?!” 四个人安如鸡,叶少渊倒是没有生气:“放心,我不会成为幽王纣王的。” 毕竟我根本就不会去当皇帝。 “再说兵行险招,往往能有神效。”叶少渊道,“那鬼斧天天在镇上晃,也够惹人烦的,弄死也好。” 他说着鬼斧,内心却不止想着鬼斧,同时想到了和鬼斧有联系的唐白。 云阳依旧蹙着眉:“那就让我们五个去好了,殿下不要以身犯险。” 叶少渊:“你打不过鬼斧。” “有心算无心,当然得好好安排,而不是一味强上。”云阳无奈道,“殿下把事情交给我们吧,您就……就在家陪着王妃好了。” 他心知别的拦不住殿下,甚至把他不认同的阮嘉搬了出来,而叶少渊果然犹豫了下——只是短暂的一瞬,便又道:“哪有看着朋友出生入死,我在后面坐享其成的道理。” 云阳眼中浮起暖意,却还是摇摇头:“殿下心里拿我们当朋友,这就够了。就算为这份情义,属下也愿为殿下粉身碎骨,死而无憾。” 叶少渊还是看着他,云阳一撩衣摆跪了下来,端正行了个大礼,才道:“万望殿下成全。” 四人皆跪下行礼:“万望殿下成全!” 叶少渊没说话,很久才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却坚持我们是君臣。” 云阳坚定道:“先是君臣,再是朋友。” 叶少渊无奈:“不必再说了,是我做的决定,我自会亲手取下鬼斧性命。” “殿下!”云阳沉声道,“殿下可还记得什么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叶少渊:“我不是千金之子。我穷的很,一个月零花就一两银子。” 这下换云阳无奈了:“殿下身系国祚,富有天下,何出此言。” 叶少渊想了想:“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不准备做太子。让父皇从旁支挑一个继承大统吧。” 五个人都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云阳尤其震惊,说话声音都颤抖了:“殿下!” 眼看他有千言万语要进谏,叶少渊头都大了:“别劝我,云阳。” 云阳还是声音颤抖:“就为了那个阮嘉?!殿下——叶少渊!你疯了!” 叶少渊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角看他。这个表情意味着他不想吵架,而云阳看起来则是非吵架不可——这还得了? 四人对视一眼,赶紧把情绪激动的云阳架了出去。而云阳气的手脚发软,倒没怎么挣扎。 不过叶少渊知道等他回过神来,必然是一阵狂轰滥炸。 叶少渊呼了口气,心想云阳知道了,就是丞相知道了,也就是父皇母后知道了,也就是玉京乃至天下知道了…… 这样也好,毕竟绝大多数百姓都不想他当皇帝吧?玉京众家族也未必真心支持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父皇和母后了。 等他把二哥押回去,让二哥给二老赔罪,叶少渊心想着,接着就是自己该赔罪了。 他们兄妹四个,没一个过得快乐,全都是因为那个皇位,还有生而伴随的天潢贵胄的身份。 叶少渊呆呆想着,忽然想知道阮嘉在干嘛,他还在盐场吗?有没有吃他送的点心? 另一边,盐场值岗的小木屋里坐了一圈人,大家忙活着加固了盐井,此时围着长桌歇息,而桌上全是各色各样的夜宵,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阮嘉手一挥:“大家工作辛苦了!这顿我请!都别客气!” 众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纷纷开动,一人伸手来拿阮嘉身前的蟹黄包,被他赶紧用手臂围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两样除外。” 那人赶紧缩回手表示了解,阮嘉左手一只蟹黄包,右手一只小老虎馒头,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大家渐渐和他熟了,又喜欢他温和知理,便同他开玩笑:“我看阮老板这表情,这两样夜宵来历不简单啊,难道是老板娘送的?” 阮嘉让他们别瞎说,众人又道:“对哦,阮老板是个哥儿,哪来的老板娘?这该怎么称呼,老板夫?” 阮嘉被雷到了:“就叫他……掌柜的就行。” 众人一静,然后又开始起哄:“原来真是心上人送的啊!” “阮老板,这位掌柜的是谁啊,怎么不给我们引见引见?” 在坐的全是那天跟亲卫们打过架的人,阮嘉于是委婉道:“主要是说出来怕你们不待见他。” 众人道:“不会不会!阮老板喜欢就是我们喜欢,绝对不会不待见的!” 还有人说:“阮老板才貌双全,想必掌柜的也是个天神一般的人物,我们夸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待见。” 阮嘉羞涩道天神夸张了,真的夸张了:“顶多就是有点小帅,有点小强,有点小温柔,还有点小可爱罢了——哎呀其实一般般啦。”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阮老板浑身冒着粉色泡泡,显然是爱的不行,越发好奇那男人究竟是谁,甚至还有人要灌酒,非要他说出来不可。 阮嘉荡漾了一会儿,终于把持不住想跟人分享这份甜蜜,于是道:“就是那天被我一锄头打走的那个。” 众人石化:…… 阮嘉奇怪:“咦你们怎么啦?” 众人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原来阮老板和掌柜的那天是不打不相识——阮嘉纠正道他俩很早就认识了,众人又改口说那天是“打是亲骂是爱”。 阮嘉羞涩捂脸:“什么亲啊爱的,我还没答应他呢。” 众人:“答应啥?” 阮嘉继续羞涩:“成亲啊。” 众人再次起哄说要吃喜糖,阮嘉被酒气热气熏的脸红:“还得等会儿。这两天刚吵架了,等和好之后,那什么……喜糖就有啦。” 他说着忍不住心想叶少渊喜欢哪种糖,一边的福管事埋头吃喝,偶然看见他神思不属,嘿嘿傻笑,不忍直视地转开视线,正要继续吃喝,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眼见属下笑笑闹闹完全没听到,顶头上司又成了半个傻子,福管事只好自己去开门,门外却是刘猴儿和小徐老板。 小徐老板袖子湿透了,上面还粘着泥,估计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在他披着一件长长的外袍,脸色冻的苍白,又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劳驾让让——阮大哥!”小徐老板身边的刘猴儿仗着自己个子高,越过面前的福管事对阮嘉道,“我们来接你回去睡觉。” 随着刘猴儿踮起脚,他单薄的衣衫绷紧了,勾勒出紧实的胸膛,福管事这才发现小徐老板披着的衣服是刘猴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在凌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居鸠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邀请 阮嘉听说他们是来接自己回去睡觉,第一反应是诧异:“要我去你家睡觉?” “是啊, ”刘猴儿大大咧咧道, “唐白哥跟我说的, 说这两天要变天了,你一个人肯定照顾不了自己, 让我带你去我家睡。” 阮嘉啊了一声, 本想拒绝,刘猴儿又道:“我娘连床都给你铺好啦,阮大哥你就来呗。” 盛情难却, 再加上回家睡也睡不到叶少渊,阮嘉最终答应了, 转头吩咐打铁汉子,让他传话给巷子口那些店铺老板们,一旦看到叶少渊来找他, 就告诉他自己在刘家。 他起身跟刘猴儿走了,小徐老板递给他一盏灯笼, 阮嘉才发现小徐老板一身的狼狈, 刚想问怎么回事, 刘猴儿就随口道:“他走个路都能摔着, 还好我大老远看见了,不然他今儿怕是能在大街上睡一宿。” 睡一宿?难道小徐老板摔晕过去了? 阮嘉一挑眉, 小徐老板则脸色难看:“要你救了吗?自作多情。” 刘猴儿诶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算了今天不跟你吵。” 他端详了眼小徐老板消瘦的胳膊,还是忍不住道:“你咋摔一跤就能晕?没吃早饭?” 小徐老板哼了一声,本不想回答, 然而一边的阮嘉还注视着,只好悻悻然道:“忘了。” 刘猴儿便唉声叹气:“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连早饭都不吃。” 小徐老板不想理他了,冷着脸转身就走。 刘猴儿:“你去哪里?” 小徐老板头也不回:“回家睡觉!” 刘猴儿这才想起来母亲只邀请了阮嘉,小徐老板只是半路遇上的,于是挠了挠头,忽然醒悟:“他外衣还没还我呢!” 然而小徐老板已经走远了,刘猴儿嘀嘀咕咕:“算了,正好明早去拿。” 阮嘉搞不明白他俩到底怎么回事,说是讨厌呢每天都凑在一起,说是朋友却见面就吵架,真叫人匪夷所思。 他这样想着,终于到了刘家,刘氏把他俩迎了进去,又给阮嘉准备洗澡水和新衣,从水温到衣服的尺寸无一不服帖,一看就是用了心思。 阮嘉便笑着对刘氏道谢,刘氏只说他太客气:“不是你那二十两银子,我家不会有今天。还有你对我们家猴儿的栽培,我没什么本事,只好在这些小事上略表心意。” 她话说的情真意切,阮嘉略微动容,刘氏又说到陈婶婶:“她很喜欢你找人给她建的房子,不过她还是在村里住惯了,不想进望山镇,只让你多去看看她就好了。” 阮嘉忙点头,两人略微又谈了些曾经村民的现状,他们大多过的不错,主要是有唐白罩着。 说到唐白,刘氏忽然道:“你还记得咱们刚来望山时,找咱们要钱买路引的那个小兵吗?” 阮嘉回想了下,点点头,刘氏便道:“他前些日子丢了军籍,四处找活没人要,最后跑唐白那种地去了,没事就跑去唐白眼前晃,道歉告饶,痛哭流涕地请他恢复自己的军籍,看着好笑的很。” 阮嘉失笑:“这人在想什么?道歉也就算了,毕竟当时他无礼的很。可是军籍想必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和唐白哥又有什么关系?” 刘氏也笑,笑容却带了些复杂神色,最后叹息一声:“你长大了,唐哥儿也长大了。” 阮嘉心道我当然长大了,我都要成亲了,一时又想到叶少渊,忍不住微笑。 刘氏见他神思不属,料想他是累了,便催他去睡觉。阮嘉乖乖进了房间,躺在柔软适意的床上,很快陷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外面洋溢着早点的香气,阮嘉心想还真没过过这种舒服日子,毕竟他和叶少渊都不怎么会料理生活。 阮嘉一面洗漱,一面决定以后要请个厨艺好、会洗衣服的保姆,这保姆最好还能兼职管家,毕竟他跟叶少渊还要出去度蜜月,时不时还要出去游山玩水……嗯,去哪好呢? 阮嘉再次神游天外,没注意到早起的刘猴儿跟他打招呼。 刘猴儿也不在意,更不坐下吃早饭,只是提来一个食盒,往里面放包子豆粥煎饼等等,塞得满满当当。 刘氏见了,嗔怪道:“你自己饭不吃,这是去送给谁?” 刘猴儿抓了只馒头叼在嘴里,含糊道:“送给姓徐的。” 他略说了点小徐老板没饭吃的惨状,刘氏便叹气:“这么小一个孩子,爹娘估计也不在了,一个人怪可怜的。” 刘猴儿:“可怜啥?他有钱的很。” 他嘴上这样说,一边又往食盒里塞了一包糖豆,盖上盖子,长腿一跨出了家门:“娘我走了!” 刘氏忙嘱咐:“别又跟他吵架!” 刘猴儿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知道了!” 刘氏无奈摇头,阮嘉只是冲她笑,他隐约觉察出什么,却不能确定,于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吃完饭起身告辞,回到家里,特意问了巷口的人,叶少渊没有来过——奇怪,他在忙什么? 阮嘉心头掠过一丝失落,随手逗弄着院子里的杂草,忽然发现杂草中长了一丛带刺的灌木,踏云一身灰扑扑的泥,窝在灌木下睡的正香。 接连的兵荒马乱,阮嘉没什么空照顾她,再加上踏云老是跟着黄鸡大姐出去走街串巷,阮嘉平时很少看到她身影,看到了也是一身灰扑扑——洗干净了也不管用,下次见还是灰扑扑。 这大概就是熊孩子吧,阮嘉无奈想。 但他还是像个龟毛的家长一样,蹲在踏云面前,想等她醒了拉她去洗澡。 这个角度,他居然从灌木的枝叶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 阮嘉第一反应是看错了,小心伸手去探,才发现居然是真的——他的院子里长出了一丛玫瑰! 阮嘉震惊地想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玫瑰?太奇幻了,更奇幻的是他想起来了这株灌木是哪来的——没错,就是当初在村子里,阮嘉和叶少渊联手种下的“菜籽”。 估计是野生的玫瑰种子混到菜籽里去了,巧的是其他菜都没发芽,唯独这棵玫瑰活了,还开了花。 这难道是命运的暗示吗?阮嘉心脏砰砰跳,踏云此时朦胧醒了,爬到他胸口衣襟里继续睡。阮嘉抚摸着她的绒毛,实在按捺不住,准备去找叶少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虽然他可能并不知道玫瑰意味着什么。 阮嘉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出去,抬眼却看到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站在他家门口,软甲贴身,腰佩长刀,面无表情。 阮嘉心底一跳,一时心内闪过无数猜测,那官兵只是道:“你就是阮嘉?” 阮嘉警惕地左右看看,此时幽静的巷子就不那么美妙了,甚至让人着慌。 官兵却道:“你又没犯事,不必惊慌。” 他把一张纸递给阮嘉:“唐先生请你去一趟,就现在。” 唐先生?阮嘉懵逼地接过纸,纸上写着:记得你答应我的一件事吗?阮嘉,这件事就是请你现在来见我,好吗。 阮嘉满头雾水:“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官兵的语气客气而冷淡:“没有,唐先生如今是我们将军的座上宾,他好得很。” 阮嘉神色一顿:“敢问你们将军是……?” 官兵道:“天下四大名将,风刀霜剑、鬼斧神弓、我们将军正是其一。” 阮嘉瞬间明白了:“鬼斧将军!” 那官兵客气颔首:“那么便请阁下走一趟吧?” 阮嘉谨慎问道:“去见鬼斧将军,还是唐白?” “自然是唐先生。”官兵似是看出他的顾虑,扯了下嘴角,“我们将军公务繁忙,恐怕不能奉陪了。” 阮嘉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去见鬼斧,那么一切都好说。至于唐白有什么事非要请他过去说,阮嘉不知道,不过也不是很担心。 再说了,他的确答应了唐白一件事,说到做到,这一趟自然是要去。 唐白总不会害他,阮嘉想着,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捻起一根踏云脱落下来的羽毛,借着关门的动作,在锈迹斑斑的门栓上匆匆划了个“唐”字。 第54章 昭王 叶少渊一道飞鸽传书,前线收到消息, 一面在正面佯攻, 一面派精兵连夜出发, 赶往望山镇。 与此同时,昭王被困西南日久, 深感粮草不足, 听鬼斧将军汇报说虽没找到叶少渊,却找到了一个粮草救星,于是大喜过望, 留明玉公主坐镇前线,自己轻装前去望山。 明玉公主先是劝阻, 蹙眉道:“三弟还未现身,万一他就潜伏在望山,这可怎么是好?” 昭王哈哈一笑:“望山是我的地盘, 他要是在望山,倒也免得我漫山遍野去找了, 直接捉回来了事。” 明玉依旧沉吟不语, 昭王深深看了她一眼, 沉声道:“玉儿又心软了?” 明玉长叹一声:“事已至此, 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一面是父母兄弟,一面是你这个冤家, 我早就做出了选择。罢了、罢了!我看也别把他捉回来了,见了面也是伤心,不如直接一杯毒酒了结他算了。” 昭王眼中接连闪过激动和柔情, 一把揽过明玉的腰,兄妹两人在大帐中缠绵一夜,第二日清晨,昭王便点了几队亲兵,朝望山疾驰而去。 昭王部熟悉路线,又轻车简从,虽比雍王部晚出发,却反而提前一天到。他被鬼斧带人亲自迎入城中,准备先不表明身份,暗中去看看那个“粮草救星”。 因为他不想暴露身份,所以鬼斧引他走到唐白村口之后,就转身退下,转为暗中保护他。而昭王就这样整了整袖口,领着一个亲卫,不紧不慢地走入了村落中。 而这里的村落果然没让他失望,到处种着传说中的“玉米”,高而粗壮的茎杆簇拥挺立,杆上抽出许多玉米须,隐约露出其下饱满的果实。 他还注意到农人灌溉挖的沟渠、松土用的耒耜,这些和其他村子里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能有这样的产量收成,不是因为农人照顾的精细,而是品种本身的优势。 他还不太清楚唐白这种子从哪来的——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如果整个西南都种上这玉米,把它作为军粮专供,那么必然鼓舞军队士气,同时还会有许多濒临饿死、甚至是薄有田产的人前来参军,扩大他的军队规模,这样在对抗朝廷一战上,自然大有可为。 昭王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走,我们这就去见见那唐白。” 亲卫连声允诺,四下看看,神色却露出点犹疑。 昭王:“怎么?” 亲卫想了想,低声道:“殿下,从我们进来,就没见到村里有一个人。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昭王早就发现了这点,却不以为然:“或许是唐白听说鬼斧要来,特意安排的呢。” 鬼斧没跟任何人说昭王驾临,只是含蓄地说过两日有昭王身边的人来审查,如果那人点头,他们就会买下唐白的玉米,给他荣华富贵无数。 他没说那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来,唐白也没问——唐白看起来对荣华富贵漠不关心,他只是找鬼斧要了两张纸,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下两个地址,然后把第一张递给鬼斧,轻声道:“请将军去这里找一个人。” 鬼斧一看,是街头一个小屋,奇怪道:“这人是唐先生的朋友?” “朋友?”唐白想了想,“不,我不认识他。只不过和银庄徐老板一次聊起,徐老板说漏了嘴,告诉了我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唐白微微眯起眼睛:“我一介布衣,不敢妄言。将军也不必追问,只要派亲卫过去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鬼斧满头雾水地接过,同时心里却升起一股预感,眉头微微一跳。 唐白心领神会地望着他,微笑道:“到时候必然是一阵腥风血雨了,我得带着……吾爱,出去躲躲才好。” 鬼斧一愣:“唐先生何时娶了妻?” “还不是呢。”唐白摇头,继而罕见地主动倾诉道,“那日我试探他心意,见他对我笑……我便什么也不顾了。” 鬼斧看着唐白眼露笑意,便祝福道:“情意面前,又顾得了什么。祝唐先生早日抱得美人归,到时候我也好讨一杯喜酒喝。” 唐白笑着,却一直没说话,最终点点头,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这样是错是对,不过只要有一分机会,我也愿放手一搏。就算他最终不愿意——” 他眼神微闪:“我想他不会不愿意的。” 鬼斧不明所以,唐白又递给他第二张纸:“这个地址,麻烦将军去这里接一个人过来。就说按照约定,他欠我一个愿望。而我的愿望,就是请他来赴这一趟约。” 鬼斧欣然接过,见那地址是在一个幽静小巷中,不由得笑道:“这又是什么人?” 唐白微笑,笑容中居然多了一丝奇怪的,带点忸怩的意味。 鬼斧瞬间恍然大悟,大笑道:“我明白了!这是未来的唐夫人!这就派人抬八抬大轿,去把他给唐先生请过来!” 鬼斧此话当然是开玩笑。不过考虑到这是唐白的终身大事,他便先派人去请来“唐夫人”,而“唐夫人”居然是传说中的阮老板,却是他没想到的事。 总之最后,他还是派人把阮老板送进了唐白的院子中。彼时唐白居然不在家,他又不可能让阮老板离开,于是简单粗暴地从外面把他锁在了院子里,只等着唐白回来,亲手给他的夫人开门。 然而两个时辰之后的现在,躲藏在暗处的鬼斧远远看着唐白家门上那把锁,忽然意识到唐白一直没回来。 他去哪了?鬼斧郁闷地想,偏偏这时候殿下来了,殿下不会白跑一趟吧? 昭王此时也在打量这扇门,发现它从外面锁住了,显然是主人出门未归。 那么整个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昭王心下纳罕,却听到屋内传来个声音:“救命啊……” 居然有人!昭王给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便抽刀在铜锁上一砍,推开了门。 昭王走进门内,只见院子宽阔而整洁,院子里坐着个年轻人,那人唇红齿白的,颇有灵气,可惜眉头微蹙,显得很是忧愁。 正是阮嘉。他看到二人强行破门而入,见他们面目陌生,又携刀带剑,瞬间站起来往后退:“你们是谁!” 当中那男人两条剑眉从中间断开,哪怕是微笑,也带出一股煞气。 阮嘉随手抄起一根铁铲自卫,一晃眼忽然觉得他眉目熟悉,然而那感觉很快被男人浑身的煞气掩盖,消失于无形。 阮嘉被几个官兵带到唐白的院子里来,又没见着唐白的人,反被关在了里面,别说唐白或者叶少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会儿好容易来了个人,却是来者不善的样子,不由得心道不妙。 而男人则只是挑起一双断眉,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阮嘉强作镇定,“但这是唐白哥的地盘,你们不能乱来。” 男人道:“我知道是唐白的地盘,也没想乱来。我只是来见唐白。” “我也是来见唐白!”阮嘉顿了顿,“你们找他干嘛?” 男人看他无害,闲来逗他玩:“买玉米。你呢?” 阮嘉:“我?我也是来……买玉米。” 男人意味深长:“哦……” 阮嘉镇定自若:“嗯。” 男人又摇头:“唉,你在撒谎。既然是他的客人,怎么会被关在他的院子里?让我猜猜,你是个如此貌美的哥儿,想来是他的妻子?” 阮嘉:“……不是。” 男人了然:“那就是他的想逃婚的妻子,我明白了。可你为什么逃婚?他温文尔雅事业有成,分明是如此优秀的夫君人选——” 男人话音一顿,恍然道:“”啊,难道说他其实性情暴戾,只是伪装得温文尔雅,以此来接触一些人,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男人含笑闲聊,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 阮嘉捕捉到了那丝冷光,越发觉得来者不善,一时心念电转:“这个……倒也不是。他人很好,可是他并不喜欢我——你懂吧?我想要的是全心喜欢我的夫君。” 男人点点头,又蹙眉:“你又撒谎。既然不喜欢你,为什么不和你和离?反而还把你死死困在家中——这分明是很喜欢的表现吧?” 阮嘉面色自若,沉痛地叹口气:“你不懂。他只是贪恋我的肉/体,却不是喜欢我这个人。所以他把我锁在家里,这样才能满足他的兽/欲!” 男人和他的随从都惊了,两人用震撼的眼神望着阮嘉。而阮嘉表情沉痛,内心则给唐白道歉,希望他能原谅自己的信口开河。 此时男人差不多缓过来了,在震撼之余,又觉得这个解释很有道理,语气复杂地道:“没想到唐白是个这样的人……” 亲卫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提醒道:“主子,咱们是来找唐白的,可是唐白却不见了。” 男人恍然,命亲卫四下去搜,自己则坐在了藤椅上,问阮嘉:“若你所说是真,我们便是救了你一命。做人要懂得报恩,现在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告诉我,唐白去哪了?” 阮嘉心道我怎么知道,一面冥思苦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绝妙主意。 于是他酝酿了下情绪,双目泛红道:“不瞒您说,唐白在贪恋我身体的同时,心里还喜欢着另一个人。他每晚折磨我时,嘴里都喊着那人的名字。” 男人再次风中凌乱了,阮嘉看着他错乱的表情,心道活该,谁让你张口就断定我是唐白的“妻子”?搞得我只好顺着往下编,天道好轮回! 好半晌,男人艰难回神:“那人是谁?” 阮嘉惨淡一笑:“那人么,名叫叶三。” 作者有话要说:赶了三千字出来,晚上还要回学校,今天就一更啦 本来答应大家爆更到完结的,实在很抱歉qaq 不过也快完结了,最后几天我全力冲冲冲! 第55章 对决 昭王听到“叶三”,下意识想起了自家三弟。但是旋即又想到叶少渊这会儿八成在山沟里吃土呢, 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掺和到望山镇的爱恨情仇里来, 绝对是听错了。 至于姓叶, 也好说,他们叶家王朝繁衍这么多代, 旁支那叫一个多, 朝廷哪养的起这么多皇亲国戚,于是睁只眼闭只眼地任他们散落民间,所以昭王最后想, 这个叶三恐怕是他的哪个穷亲戚,被唐白看上了, 才演绎出如此纠葛的一场虐恋来。 昭王看着眼前可怜柔弱的哥儿,顿时一阵唏嘘,不料阮嘉得寸进尺, 大哭起来:“这位公子,还请替我做主啊!” 昭王斟酌着:“你要我怎么做主?” 阮嘉抽抽噎噎:“自然是让唐白休了我。不过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还请公子带我去找那叶三, 若是能跟他说清楚来龙去脉, 想必他会开口劝唐白, 唐白很听他的话,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他打了一手好算盘, 自觉摆脱不了这两人,便想着把他们引到叶少渊那去。雍王殿下身边一众亲卫守着,搞定两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阮嘉身处险境, 突然无比怀念叶少渊,觉得以往那些争执都很可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他身边。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昭王、叶少渊的哥哥兼死敌,于是满心高兴地问:“公子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昭王亦不知道这个“叶三”就是一直失踪的雍王、以及他的弟弟兼死敌,心想反正我也是要去见唐白,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估量一下他的人品实力,便一口答应了。 阮嘉心下松了口气:“那么我来指路,公子跟我来?” 昭王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随他走出村子,埋伏在两侧的鬼斧满头雾水,却见昭王给了他一个手势,只好闭上嘴,带着人暗中跟了上去。 因为昭王是要私访,所以鬼斧一切精简低调为上,又想着唐白手无缚鸡之力,怎么都不至于动刀兵,所以只带了两三个护卫,此时暗自缀在昭王阮嘉三人身后,像一条微不可觉的尾巴。 阮嘉带着人直奔叶少渊亲卫们的院子,他知道叶少渊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可是到了却看到院子里全都是人,且情况似乎有点复杂。 阮嘉看了一眼,只见堵在最外面的是望山官兵,刀半出鞘,目露警告;和他们对峙的是微服的五个雍王亲卫和刀疤脸,六人毫不相让,压的官兵们不敢轻举妄动。 阮嘉正找着叶少渊在哪里,忽然听到一声闷哼,接着是唐白低声的轻笑:“继续。” 阮嘉:???唐白怎么会在这里? 昭王:这声音……唐白和这个叶三是真的呀! 两人震惊之下,摸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于是都没开口表明身份,只暗自观察着,同时各怀心思。 阮嘉抬头去找发声的唐白的身影,却只看到一截衣角——阮嘉三人从正门墙角往里面看,能看到除了正门墙以外的其他三面墙,然而唐白和叶少渊恰好是站在他们看不到的正门墙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虽然看不见人,但阮嘉对叶少渊太熟悉了,光凭细微的声响和说话声,就能分辨出他在做什么。 比如现在这个沙沙声,是他把唐白按在墙上,提着他的衣领:“阮嘉去哪了?说!” 昭王:大庭广众之下,居然直接把人按在了墙上!真是世风日下! 同时他瞥一眼身边哥儿,心道这大概就是“阮嘉”了吧。 此时唐白声音沉了下来:“他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 昭王心道就是就是,人阮嘉是唐白的妻子,虽然唐白并不喜欢他,那也跟你没关系啊。 结果就听得叶三道:“阮嘉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有没有关系?!” 昭王:???!!! 昭王懵了,合着阮嘉是叶三的未婚妻,然后唐白喜欢叶三,所以故意拆散他俩,抢先把阮嘉娶回去了? 这是什么复杂的三角关系! 阮嘉也懵了一瞬,而后耳尖一红,心道我还没答应你呢,就听得唐白淡淡道:“哦?阮嘉答应你了么?” 阮嘉神色一顿,叶少渊道:“他收下了我家祖传的扳指,自然是答应了。” 唐白平静道:“可他也答应我了。” 昭王:…… 昭王转头来盯了阮嘉一眼,阮嘉不明所以,回了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叶少渊呵地笑了一声:“他答应你什么了?恕我直言,一切都是你在痴心妄想。” 唐白沉默一瞬,又微笑道:“我的心思,你都看出来了。” 叶少渊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只有阮嘉那个傻子看不出来。” 唐白于是爽快地坦白了:“是,如你所见,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昭王:…… 昭王已经彻底混乱了,他回头去看阮嘉,阮嘉愣愣的,整张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 叶少渊:“他已经是我的了。” 唐白:“那可不一定。只要他还没亲口答应你,一切就都不作数。” 叶少渊遂扼住他喉咙,用力收紧:“我们两情相悦,你非要来自讨没趣吗?” 唐白呼吸艰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你怕了吗?” 接着他用气音说了什么,似乎是两个字,叶少渊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原来你早知道了。” 唐白艰难道:“你假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叶少渊:“知道我是谁,还敢跟我争?你好大的胆子。” 唐白嗤笑一声:“你?可悲的戏中人罢了。我和阮嘉才是真正的同类,你又懂些什么?” 叶少渊沉默一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唐白道,“只是告诉你,你争不过我的,阮嘉注定会和我走,去一个……你去不了的地方。” 叶少渊隐约怒了,阮嘉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长剑出鞘的声音,而后叶少渊冷漠地道:“胡言乱语,我看还是杀了比较好!” 昭王眼见要出人命,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推阮嘉:“你赶紧的,去澄清一下。” 阮嘉还没回过神来:“我澄清什么?” 昭王:“当然是澄清……你对他们两个都毫无感觉,虽然嫁给了唐白,可唐白每晚念的都是叶三的名字!叶三才是唐白的真爱!” 阮嘉被雷得一个哆嗦:“这个,我觉得还是不必了吧。” 昭王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那你就任他们两个打起来?——算了,你不上我上,这场闹剧我也是受够了!” 他站起来就要往里面走,阮嘉拼死拉住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说出“唐白真爱叶三”这种话来。好在门口官兵们全副心神都在和云阳等人对峙上,并没发觉这边的异动。 阮嘉便急忙道:“你冷静!其实我还有一点没跟你讲!那就是我和叶三两情相悦,唐白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啊!你说出去,不就拆散了我和叶三了吗?” 昭王思索一瞬:“可是唐白喜欢叶三,这也是真的。这份情意不让叶三知晓,唐白也太亏了吧?” 昭王生性敢爱敢恨,奉行爱就要说出口,哪怕看上的是自己亲妹妹也是一样。 由此可见,除了敢爱敢恨,他脑海里也是没有伦理道德这种东西的,见阮嘉百般纠结,便干脆道:“要不这样,你们三个在一起算了,人人满意,岂不是很好?” 阮嘉吓懵逼了:“这不行,这不行。” 昭王烦躁地啧了一声:“你们哥儿就是屁事多。我看就这样了,这事儿听我的!” 阮嘉简直想转身就跑,然而昭王一把就抓住了他手腕,一路往院子里大步走着。门口的官兵想要拦他,都被鬼斧喝退,于是昭王长驱直入,高声道:“二位不必再争了!本王就此把阮嘉赐予你二人为妻,择日完婚——” 墙角的叶少渊和唐白齐刷刷看过来,四人视线交汇,皆是大脑空白。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云阳等亲卫们率先反应过来,扑过来要抓住昭王。紧接着鬼斧等人也反应过来,拔刀保护昭王,一时唰唰几声,昭王身周满是刀光剑影,连带着阮嘉也险象环生。 叶少渊神色一凝:“别伤着他!” 话一出口,才发现唐白和他异口同声地喊出这句话,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那边昭王回过味来,知道这叶三真的是他三弟,再回想起之前听到的纠葛恋情,大笑着死死抓住阮嘉:“三弟啊,你居然开窍了,真让哥哥万分欣慰!哥哥也没什么好赏你的,不如请你和弟妹来王帐做做客吧?” 说罢他掐住阮嘉脖子,厉声道:“都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此言一出,除了云阳毫不受影响,其余四人兼刀疤脸都赶紧停了手:“不要伤他!” 而云阳独木难支,最终只好停下了手。 叶少渊眼见阮嘉被抓,瞬间做出了反应,一把掐住唐白的喉咙:“你要敢伤他,我就杀了你们的唐先生!” 他看到昭王出现在这里,加上之前就知道鬼斧对唐白的玉米很感兴趣,再结合战场形势,自然猜的出来他为何而来。 唐白也很快反应过来,配合地被他挟持着,一面观察着昭王的反应。 然而昭王只微微一顿,就冷笑道:“凭一个唐白,还不足以威胁我,亲爱的三弟。” “是吗?”叶少渊面色不变,“如果我说唐白是父皇点名要的座上宾,是他愿裂土相待的国之名士呢?若不是为了把他带回去,我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待在西南不走?” 昭王愣了下:“什么?” 所有人脸上都闪过茫然的神色,显然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叶少渊倒是很镇定,对唐白唔了一声:“去,给他们露一手。” 唐白:…… 叶少渊:“愣着干什么?不露一手,怎么证明你国之名士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叶三你真skr小机灵鬼 第56章 国士 唐白当然知道叶少渊打的是什么主意——杜撰他是什么“国之名士”,然后和昭王互换人质, 把他手上的阮嘉换回来。 他默认了这个主意, 且并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心, 因为他清楚,叶少渊绝对不可能放眼前的昭王和鬼斧将军走, 否则等他们出了这个院子, 调集军队,死的就是叶少渊自己。 因此所谓的互换人质,说白了就是要先保证阮嘉的安全, 再对昭王等人一网打尽——可他哪来这样的自信?目前院子里两方人的武力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可是院子外面, 整个望山镇上,都是鬼斧将军的人,一旦鬼斧给他们传消息, 或者他们自己反应过来找上门来,叶少渊直接就陷入重重包围自身难保, 更别说把昭王等人一网打尽了。 唐白心念电转, 只觉叶少渊处境相当的不妙, 不过他内心毫无波动, 毕竟这局面也算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本意就是向鬼斧告发叶少渊,同时带阮嘉远走高飞, 谁料阮嘉前脚被请走,他自己都来不及回到村中,叶少渊就找上门来把他拦住了。 这样想着, 唐白侧头审视地望了叶少渊一眼,心道你要找死,可别拉上阮嘉和我。 而叶少渊只冷声道:“国之名士,大家都等着看你的能耐呢,愣着干什么?” 他说着,暗中塞给唐白一把匕首,唐白微微一顿,神色自若地接过,叶少渊又若有若无地朝昭王一瞥,唐白顿时心下了然。 他想互换人质,让自己到昭王身边去,然后刺杀昭王。唐白心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一点武功都不会,于是回了一个眼神,叶少渊只无动于衷,让他按自己说的去做。 唐白觉得他就是故意让自己去送死。真是一报还一报,前脚他暗害叶少渊暴露身份,后脚叶少渊就撺掇他去送人头,大家谁也不欠谁。 昭王听到唐白的身份,正处于半信半疑之中,就看到唐白和他三弟“眉目传情”,看起来颇为默契,说实话心下已经信了几分——他这三弟性情孤高,即使是云阳这种身份尊贵、博学多才的发小他都未曾真正接纳过,这唐白一介乡野村夫,如果不是有几分真本事,怎么可能得到三弟的推崇,还和他建立这样的默契? 可是即使如此,他三弟还是为了阮嘉这个哥儿,放弃了唐白这等国之栋梁,昭王心中暗笑了下,心道他三弟居然爱美人不爱江山,可惜落入他手里,美人和江山他都要不成了,连命也得丢掉。 正此时,那唐白眉目中闪过一丝不满,而叶少渊只无情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非要用他换回阮嘉不可。唐白最终无奈叹气,缓缓开口道:“行吧,如君所愿。” 他转过头看昭王:“我的确是当今陛下寻求已久的人,至于国之名士一类称呼,那是过誉了,唐某愧不敢当。” 他这样谦虚,昭王又信了几分,不过面上表情依旧很谨慎:“你究竟会些什么?让父皇巴巴地派叶少渊来找。” 唐白想了下,忽然道:“你知道日心说吗?” 阮嘉:…… 昭王:“什么说?” 唐白要开口解释,阮嘉连连使眼色阻止他——这可是古代!你给人家讲日心说,你也想被烧死吗? 然而唐白视而不见,淡定地继续道:“日心说就是,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球体,于此同时还有许多其他球体,这些球体都围绕太阳旋转,太阳才是世界的中心。” 昭王愣了一下,唐白紧接着又道:“那你知道太阳是什么吗?” 阮嘉要崩溃了,这种时候唐白抽风上起了天文课?他接下来是不是要讲太阳是颗氢气氦气构成的恒星了啊? 果然,昭王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不,你会想知道的。”唐白严肃道,“因为太阳就是天子,谁掌握了太阳的秘密,谁就能身登大宝。” 阮嘉:………… 他发现唐白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科学家,必要时候能把孟德尔哥白尼等一众人统统忘到脑后,从科研人士摇身变成神棍,果然是个人才。 昭王全然没发现唐白是在胡说八道,他目光一震:“太阳的秘密?” 唐白颔首:“正是。昭王殿下有所不知,太阳是由氢气和氦气构成的,这个氢气呢,就代表国运;氦气呢,就代表天子之运。目前太阳中氢气大概有……嗯,一点四九乘十的三十次方千克,氦气则要少很多,所以目前的国运对天子之运呈压倒之势……” 昭王满头雾水:“我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唐白微微一笑:“都说了是太阳的秘密,这短短一段话,乃是此道中一众前辈花无数心血得来,若是谁都能听懂,陛下又费心思找我做什么?” 昭王沉思半晌,点了点头:“所以国运压倒天子之运,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个啊,”唐白想了想,“大概就是虽然国家安宁,可皇宫之中并不安宁,最终导致天下气运紊乱,战乱不休——正印证了当下战事。” 这次连鬼斧都忍不住点头:“确实是这样。祸不从天下出,而从皇家出,果然是氢气比氦气多了太多的缘故!” 阮嘉差点没忍住,表情一时有点扭曲,鬼斧看着他:“你脸抽筋了吗?” “……有一点。”阮嘉深吸口气,“主要还是听到这振聋发聩的箴言,我有点……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昭王则完全没注意到阮嘉,只喃喃自语:“国运,天子之运……父皇找到唐先生,想来唐先生知道该怎么破解这压倒之势了?” 唐白张口又闭上,四下看看:“昭王殿下要我在这儿说吗?” 昭王看看叶少渊,猝然回神:“不了不了,我们回去再说。” 阮嘉也看向叶少渊,见他听到唐白这一番话,居然也半信半疑,忍不住心下骂了一句笨蛋,顺便瞪了他一眼。而叶少渊被他这么一瞪,顿时反应过来唐白全是在胡说,想起自己差点信了,轻咳了一声抬头望天,表情无辜。 阮嘉心下还是小声逼逼他是笨蛋,同时下定决心以后有时间,要给他科普一下现代科学! 叶少渊全然不知道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只略微笑了笑,对昭王道:“这么说,你同意用唐白换阮嘉了?” 昭王唔了一声,看向鬼斧将军,鬼斧则凑上来轻声道:“殿下,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府衙的官兵们马上赶来。您放心,只要多拖一会儿时间,不论是叶少渊和他的哥儿,还是这国之名士,一个都逃不掉。” 昭王于是点点头,开口道:“好吧,那就换。三弟啊,你先放唐先生过来,我再放掉这个哥儿。” 叶少渊道:“那怎么行?长幼有序,该是二哥先才好。” 昭王:“你是弟弟,我让着你,你先。” 两人言语客气,仿佛真的其乐融融,忽然唐白来了句:“听说已故的太子殿下是昭王殿下杀的,不知是真是假?” 场中霎时一静,昭王微不可觉地停顿一瞬,继而大剌剌地道:“是我,说来惭愧,当时手滑,真不是故意的。” 叶少渊似笑非笑:“就是,二哥一向遵奉兄友弟恭,肯定不是故意的。” 昭王表情自若:“还是三弟了解我。” “不敢当。”叶少渊淡淡道,“我也是在大哥死后,才知道二哥是这样面热心冷的小人。” 昭王哈哈一笑:“是我不好,我向大哥赔个不是,三弟满意了吗?满意的话,就别跟二哥客气了,把唐先生先放过来吧。” 叶少渊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没有笑意:“二哥真是个无情之人。”说着放开了唐白,剑尖指了指昭王方向,示意他过去。 双方人都打起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昭王、唐白和阮嘉三个人。唯二的例外是鬼斧和云阳,他们都不动声色的看向院子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昭王则不动声色地看着唐白走到自己身前,却迟迟不放阮嘉,而是忽然闪身扣住唐白手腕,一手拉唐白一手拉阮嘉,一面大笑:“三弟,你这哥儿长的勾人的紧,一个唐白如何抵得上?二哥后悔啦,三弟真想要他,不如拿自己的命来换,如何?” 叶少渊眼神一闪,做愠怒状持剑上前,沉声喝道:“叶少潜!你真是无/耻之极!” 昭王混不在意,哈哈大笑,却见叶少渊那一声大喝仿佛是一声号令,瞬间院外泼进来无数桶黄绿蓝黑色的水,紧接着不远处一声巨震,然后是行人的尖叫:“府衙着火了!”“城门也着火了!” 鬼斧脸色巨变,抬目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升起滚滚浓烟,正是府衙和城门的方向。那烟雾中不知道混了什么,乌黑刺鼻,瞬间席卷了整个望山镇,像是四散的煤灰一样,弄的昏沉沉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从院子里,鬼斧只能听到嘈杂得无从分辨的人声,还有尖叫和哭泣,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从声音中,鬼斧也能想象外面现在有多乱。 他于是再不敢多等,高声呼喝着本该前来支援的手下的名字,纷乱人声中很快传来一声回应,鬼斧大喜过望:“快来支援!还在外面闲逛什么!” 那人却道:“将军,外面全都是四处乱跑的人,挤得动不了!属下也没办法啊!” 鬼斧一时语塞,下意识转头看昭王,昭王伸手抹过头上淌着的五颜六色的水,混不吝的伪装褪去,一双和叶少渊神似的黑色眼睛中满是戾气,见鬼斧束手无策地看过来,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恨声道:“废物!” 鬼斧不敢说话,那边叶少渊已然拔剑刺向昭王手腕,昭王不得不放手,叶少渊便趁势拉过阮嘉,终于把他抱在了怀里。 阮嘉牢牢抱住他,两人都松了口气,却听的昭王怒喝道:“挡路的人太多,就拔刀都杀了!这还要本王教你们吗?!真是一群废物!” 外面众属下一静,继而应诺,传来一片拔刀声。 阮嘉只觉头皮发麻:“他们不会真的要把百姓都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凌晨 第57章 玉刀 “他们真的会杀百姓吗?” 回答阮嘉的是一片刀声,就在他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外面忽然又有人大声喊:“谁的银子掉啦!一百两呢, 谁的啊快来捡啊!” 一众人于喧闹中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蜂拥着去看,而那银子似乎是掉在街另一头, 于是这院子周围顿时空了下来。 提刀要杀的官兵们愣了下, 见无人可杀了,赶紧要抢进院子,却见周围又是好几盆花花绿绿的水兜头泼下, 两个蒙面人从天而降,一高一矮, 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 官兵只觉那水的味道极为怪异,惊恐地以为是毒液之类,忙呸了一声:“这到底是什么!” 有一人认了出来:“好像是染坊染布的水。” “少废话!”那两人中矮个子那个瓮声瓮气, 不甚熟练地戳了戳手中长枪,“敢上前一步试试看!今日就是你们死期!” 官兵们冷哼一声, 蒙面的高个子也小声提醒同伴:“我们打不过他们, 他们人好多。” 矮个子一愣:“打不过?不早说?” 高个子挠头:“我这不是没来得及……现在怎么办?他们要过来了!” 矮个子毫不犹豫:“怎么办?当然是跑啊!” 高个子愣了下:“可是叶大哥他们还在里面!” 矮个子看着眼前冲过来的众人, 拉着还在犹豫的高个子就跑:“我们尽力啦, 让他们哥俩闹腾去吧,咱们小命要紧!” 高个子被他拉着就往长街尽头跑, 奈何官兵们认定他们是同伙,专门兵分一路来追。一时街上满是逃难的百姓、捡钱的百姓、追捕两人的官兵还有两个上窜下跳的身影,如果不是这滚滚黑烟, 看上去倒比春节还热闹。 那高个子边跑还不忘大喊:“叶大哥!他们进来了!我们拦不住!你自己小心!” 院子里面的阮嘉听到了:“这是刘猴儿?” 叶少渊嗯了一声:“请他们两个帮了点小忙。” 阮嘉瞬间明白火是他们放的,而叶少渊把他推到后方,反身抽出长剑:“在这等我。” 阮嘉心知只能如此,遂乖乖呆在原地不动,忽然又想起来一事:“唐白还在昭王手里!快去救他!” “哦,”叶少渊敷衍地应了,“我去看看他死了没。” 唐白此时当然没死,毕竟昭王根本没想着杀他。不过这时候昭王勃然大怒,弄得他有点狼狈。 他暗自握着手里还未出手的匕首,心下分析着局势。 整个望山镇被叶少渊的人弄乱了,所以短时间内昭王的支援不会太多——可依旧是有,因此从武力值上来说昭王方面更胜一筹,且时间拖的越长,昭王的支援就会越多,叶少渊也会逐渐陷入劣势。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叶少渊的武力值似乎非常之高,昭王能不能打的过他?如果不能,放任叶少渊一打五,恐怕反倒是昭王这边情况不利。 这样想着,他眯眼看去,果然看到灰蒙蒙一片中,一个矫健的身影提剑而来,一招放倒一个,两招放倒一片,而昭王亦冷静了些,见状冷笑一声,随手抽出手下腰间长刀,蓄力甩出,居然像扔铁饼一样冲叶少渊脑袋砸了过去! 军用长刀比叶少渊的佩剑重多了,此时飞旋着急射而来,气势惊人。 叶少渊神色一凝,细剑附着内力在极速而来的刀刃上一点,划起一串细小火光,同时响起尖锐声响。 接着他手腕一提,消去重刀上残余的威势,然后剑尖再转,重刀便如薄纸一般转了个向,当啷一声掉到了叶少渊脚边。 叶少渊挽了个剑花,静静看着昭王,昭王则毫不吝啬地抚掌赞叹:“好剑法!” 叶少渊道:“论武功,二哥在我手下坚持不了一柱香时间。” 昭王看了看四周,替他把话说完:“而起码一柱香时间内,我得不到新的援军,所以我败局已定。” 叶少渊提剑指着他:“投降吧。” 昭王看着他笑:“你觉得我会投降吗?” 叶少渊心知不会,所以他二人必要打上一场,于是抿了抿嘴角,提剑杀去,出手便是杀招! 昭王闪身后退,仍旧避不开他剑锋,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踢到了一具尸体,踉跄着坐到了地上,手摸到了一杆冰凉的铁器。 见他坐倒在地,叶少渊剑势转而往下,依旧直取他咽喉,而昭王悍然反扑,手上银光划过,当头接住了他剑锋——居然是一柄长枪! 细剑与长枪相交,剑短而枪长,那枪尖就在叶少渊眼皮底下,寒气所至,划断了他一缕鬓发。 “三弟,往日马场比武时,你的确是最强那一个。”昭王眼中血气盎然,含笑望着他,“不过到了战场,那可不一定了。” 叶少渊微一怔愣,昭王趁机长枪一荡,逼他后退,又旋身而起,一枪刺来! “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让二哥来教教你!” 这时一个昭王手下的士兵被围攻击退,乱入了两人战场,且正好站在了昭王刺向叶少渊的轨迹上。 然而昭王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这样贯穿了手下的胸膛,银色枪尖携着血腥味和碎肉,一往无前地朝叶少渊袭来! 血腥味勾起了叶少渊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让他手腕微不可觉地一顿。 昭王却敏锐捕捉到了他的反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戏谑地甩动长枪,任它在手下胸口搅弄,那可怜的士兵只能嗬嗬地吐出血沫,血顺着枪杆流了一地,如一道血色的帘幕。 昭王犹嫌不足,含笑道:“三弟,你看这人,像不像咱们大哥死的时候?” 叶少渊眼神一震,长剑如风电雷蛇,转瞬到了昭王胸口,昭王不闪不避,直接以那士兵为支点,飞身一个横踢,后发先至,逼得叶少渊只能回剑防守。 两人交手一个来回,那士兵因为着力的缘故,胸口已然撕开了一个大洞,连里面鲜红的内脏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偏偏还剩一口气,无意识地把头歪到一边,那苍白年轻的面容,满下颚的血,以及涣散的瞳孔,都正好对着叶少渊。 “长的居然也挺像大哥的。”昭王笑道,“三弟,你觉得像吗?” 叶少渊面色白的透明,忽的提剑指向昭王:“你就只会用大哥激我吗?” 昭王提枪而立,漫不经心:“没办法,这招比较好用。” 叶少渊道:“那也是你的大哥,叶少潜!” 昭王望着他:“是,我从未否认过。” 叶少渊只摇头,昭王想了想:“其实杀了他那晚,我也有后悔过的。” “我后悔没有在他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杀了他,偏偏等到他撞破我和明玉恩爱,才不得不下手灭口……否则他不必死那么惨,唉。” 叶少渊只面无表情望着他,剑锋如冷月寒霜,于一片血雾灰蒙之中炫目逼人。 昭王被那剑光一晃,忽然想起什么:“三弟,大哥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他邪气一笑,饶有兴趣地观察叶少渊的表情。 可叶少渊表情淡淡的:“大哥也喜欢你。他替你认过多少罚,背过多少锅,只是你不领情。” 昭王叹气摇头:“那不一样。他对你从来都是青眼有加……那种感觉,就像父皇对母后一样。” 他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叶少渊的神色随之冷硬下来:“父皇对母后那种感觉,我领教过,不是从大哥身上,那完全是两码事。” 昭王挑眉:“从你那个哥儿身上么?” 叶少渊懒得回答了:“出手吧。这次我不会留情了。” 昭王反应迅速:“你要杀我吗?用剑贯穿我胸口?据我所知,以往你杀人,都是疯癫状态……你从未于清醒时杀人吧?” “手不染尘的翩翩君子,嗯?”他调侃而戏谑地望着叶少渊,“所以,我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吗?” “不是。”叶少渊平静道,“甚至不是第二个、第三个。叶少潜,我已杀过很多人了。” 昭王微微一静,露出了一个来不及掩饰的愕然表情,却见叶少渊已然如疾风般袭来,一剑直取他心口! 那一瞬间,时间变得极慢,昭王甚至能看清叶少渊飘动的鬓发,还有他冷冽如星的双眼。 也是从这个眼神中,他倏然意识到,叶少渊真的不是从前那个三皇子了。 这个认知让昭王大为讶异,一时甚至来不及关心自己的生死,满脑子都是叶少渊这个眼神。 是谁?昭王默问着,连太子的死都没有改变叶少渊,而只是让他分/裂成了两个人——那么究竟是谁,是谁把他从温润的玉,最终变作了锋利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来跟我一起念,自古枪兵___(填空!) 第58章 骑兵 就在院子中一片混战的时候,刘猴儿和小徐老板正在大街上疯狂逃窜, 身后跟着一串追兵, 甚至还有几个莫名其妙加入进来的路人。 小徐老板半点武功没有, 长跑之下早没了力气,全靠毅力支撑, 一不小心腿一软, 差点跪地上,还好被刘猴儿拉了一把,可是依旧崴了脚, 怎么也跑不动了,两人只好缩在巷子的角落里, 趁追兵们还没追上来,稍微休息一下。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刘猴儿扯下蒙面巾, 蹙着眉头道:“现在怎么办?” 小徐老板好容易喘匀了气:“你还能走路吗?” 刘猴儿一愣:“能啊。” “那就赶紧走吧。”小徐老板一指墙头,“从这翻过去有个岔路, 一个往城内一个往城楼, 城楼正乱着, 他们绝对会认为你回了城内, 所以你往城楼走,绝对安全。你从城楼绕到城外, 稍微待上几个时辰,睡一觉,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也不迟。” 刘猴儿懵逼地看着他:“可是——” 小徐老板打断道:“你不会还想着回头去帮你叶大哥吧?我说句实话, 云阳阮嘉唐白他们都在,并不差你一个,你还是保住小命要紧吧。” 刘猴儿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在想,我走了,你怎么办?” 小徐老板恶狠狠地笑了一声:“本少爷闯荡江湖这么久,亮个名头就能吓死他们。等会儿直接把蒙面巾一扯,谅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刘猴儿狐疑地看着他,小徐老板见他死活不动弹,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说了实话:“你怎么这么傻?那两位胜负未分,如果叶少渊赢了还好,如果他输了,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他的叛臣,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伙的,再加上我手里的银庄路子,昭王不会把我怎么样。” 他戳了戳刘猴儿胸口:“可你呢?你家就一个小小的染坊,无足轻重的,说杀不就杀了……你想要拉着你爹妈一起死吗?” 刘猴儿摇头,小徐老板便道:“这就是了。所以你绝对不能暴露身份,去城外稍微避一避。再说了,如果叶少渊真输了,我落到了昭王手里,恐怕还得你帮忙捞一下呢……” 他说着,颇为唏嘘地笑了笑。 他二人当初被叶少渊找到,委以放火的重任,刘猴儿没多想就答应了,万万没想到小徐老板心里百转千回,考虑了这么多事情。 刘猴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味摇头:“不行,我不能把你留在原地,我们要走一起走。” 小徐老板唉了一声,正想着该怎么劝这个榆木脑袋,就见刘猴儿二话不说背对他蹲下:“你趴我背上,我能带你翻过墙。” 小徐老板看了眼自己脚踝,那里已经肿成了碗大的包,完全不能动弹,遂摇头:“刘猴儿,你的好意我心领啦,可是——诶你干什么!” 刘猴儿拽着他的双手,飞快用蒙面巾缚在一起,然后往自己脖子上一圈小徐老板便不由自主地挂在了他身上。 小徐老板脱口而出:“姓刘的!你有病吗!放开我!” “就不放,死姓徐的。”刘猴儿淡定回应,背着他站了起来,看了看墙壁的高度。 巷口,追兵们终于找到了两人,气势汹汹地追过来。小徐老板只觉得背后嗖嗖刮着冷风,吓得赶紧揽住刘猴儿:“快点,快点!” 刘猴儿试探着蹦了蹦:“你别急。” 可小徐老板趴在刘猴儿背上,双手被缚不说,还是背对着追兵,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这会儿都要吓哭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刘猴儿安慰:“我当然行!都说了别急!” 追兵们近在咫尺,刀锋一划,割破了小徐老板的头发。而就在此时,刘猴儿双臂一伸扒住墙头,矫健的身体猛地发力,一下子跃了上去,再一个潇洒落地,便安全降落在了墙的另一边。 墙那边的追兵果然道:“他们翻墙往城内去了!追!” 刘猴儿不敢停留,背着小徐老板就往城口跑。跑过拐角时回头看一眼,果然见追兵们翻过墙,纷纷往城内那条路追去。 暂时安全了,刘猴儿松了口气:“你看,我就说我行的吧。” 小徐老板平日里和刘猴儿互怼惯了,这会儿被他救下,道谢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含糊别扭地嗯了一声:“安全了,放我下来吧。” 依旧是平时颐气指使的语气,但是刘猴儿经过刚才的事,忽然明白过来对待小徐老板就该用武力,于是置若罔闻,背着他绕过冒着黑烟的城楼,小心翼翼往城外摸去。 小徐老板两手被缚,脚上又不能用力,整个人都任由刘猴儿摆弄。他心中冒出一股羞愤,拼命挣扎:“放开我!姓刘的!” 他闹得狠了,刘猴儿不堪其扰,反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安静点。” 这一下仿佛一个开关,小徐老板果然安如鸡,整个人都僵了。 刘猴儿满意地往前走,抬眼看去,却看到城外冒出一个骑兵,接着是两个、三个——居然是一支轻骑兵部队! 刘猴儿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那队骑兵疾驰到城下,沉默地抬头看向城楼。 城楼官兵也发现了他们,慌乱中怒吼道:“报番号!你们哪来的?望山今天出了点事,不当进!” 骑兵们从这话中确认了什么,反手抽出长弓,唰唰一排长箭过去,城楼上顿时没了声响。 骑兵们顺势占领了城楼,取出了一直隐藏的军旗,硕大的“雍”字在空中飞扬。 是雍王的军队!刘猴儿精神一振,迎了上去。 * 就在此时,小院中,叶少渊一剑袭来,昭王招架不住,眼看要血溅当场,一边的鬼斧将军扑了过来,替他挡了一剑。 那一剑刺入他小腿,鬼斧恍若不觉,反手握住叶少渊剑刃,不让他抽出,一面怒吼道:“殿下,情势不妙,您快走吧!” 昭王神色阴沉,鬼斧又喊:“殿下!” 叶少渊的剑尖卡在鬼斧腿骨中,剑刃又被他握在手里,一时竟然拔不出来。昭王瞬息之间做出决定,枪尖抖动,不退反进,向叶少渊袭来! 一边的阮嘉见他几次险象环生,已然心脏狂跳,见状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小心!” 叶少渊堪堪躲过一击,而昭王又一击到他眼前。 阮嘉看在眼里,焦急如焚,知道叶少渊长剑被束缚,急需新的武器,忽然目光看到一边的铁锄,心下一横,把它抛给了叶少渊:“少渊!接着!” 叶少渊听到是他的声音,看也不看就接过,结果是一柄锄头。 昭王看到当场大笑起来,叶少渊却微微笑了下:“来的正好。”说着放开手上拔不出的剑,一锄头朝昭王挥去,锄头的弧度正好卡着枪尖,附上内力,居然直接把枪尖削断了。 昭王脸色骤变,鬼斧大喊道:“殿下快走!” 这次昭王选无可选,只好飞身后退。他不敢直接从墙头翻出去——那必然会成为一个活靶子,便去拉院子的门。 阮嘉亦想到了这一点,早在他被叶少渊举着锄头追着砍的时候,就抢过去给门上了铁锁。 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撤退,昭王就已然到了。两人对视一眼,昭王闪身过来要掐住他喉咙,咬牙笑道:“来的好!一个哥儿,正好陪本王共赴黄泉!” 他眼看是同归于尽的架势,叶少渊赶来救他,却有另外一人抢先一步,把手中匕首插进昭王胸口。 昭王低头看着透胸而过的寒光,死死瞪着那人,一字一句:“唐白!” 唐白垂目看他,神色平静。 昭王喘息着道:“鬼斧还说,你是真心同我们合作……” 否则他就不会亲自跑到望山镇来,也就不会有这一战了。 唐白只是摇头,遗憾道:“我的确是真心的。可惜你太蠢,这样都杀不了叶少渊。” 他顿了顿,余光看到飞掠而来的叶少渊,轻声笑了笑:“……那就只好,我自己来了。” 昭王眼神一震,忽然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怎么杀叶少渊,而他之所以想杀叶少渊,八成是因为那个哥儿。 他们三弟,居然惹上了这样的情场官司吗? 倒还有点长进…… 昭王这样想着,顶着胸口的匕首,反手掐住了唐白的喉咙:“计划很好,可惜本王平生最恨的,就是被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知道我今天很短小! 可是结局真的太太太太卡了,令人秃头 大结局大概明天或者后天 番外的话,目前计划是有个婚后番外 第59章 终章 昭王掐住唐白喉咙的一瞬间,院子外马蹄声起, 一群乌压压的骑兵飞掠而至, 装备精良, 军纪肃然,正是一支出其不意的强援, 长弓一挽, 就奠定了局势。 昭王心知肚明,怒极反笑,看着眼前的唐白, 想起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忍不住收紧了手指, 眼中杀意毕露。 唐白挣扎着,眼见昭王不管不顾,拿他泄愤, 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神色。 按他所预料,此时昭王亲手杀掉叶少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即使能杀掉, 他自己身处重围, 绝无逃生可能, 已然是败局已定。 但是若能让唐白杀掉叶少渊,对于昭王来说, 起码算是报了仇、出了一口恶气。叶少渊的命和他唐白的命,怎么看,昭王更想要的都应该是前者吧? 唐白想不明白, 仓促之下手腕一松,昭王抓住机会把他双手反剪身后,然后看着他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试探着想要拔出。 阮嘉看的眼皮一跳——这匕首要是拔出来,必然血溅当场,当场去世。若是不拔出来,还能再苟一苟。 还好昭王也不傻,只是比划了下,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放下手,掐着唐白的脖子,不过这次的力度却松了很多,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的目光依次划过唐白和叶少渊,最后停在了叶少渊身上。 只见他对叶少渊笑道:“三弟!你的国之名士可不怎么老实。” 叶少渊先是伸手把阮嘉拉到自己身边,方才看向穷途末路的昭王。 援军如神兵天降,迅速控制住了院中的局势,至于望山镇的乱象,想必也不需要多久就能解决。 这援军本意是用来对付鬼斧,从而拿下望山镇,没想到昭王巴巴跑过来,真是个意外之喜。 而他为什么来,叶少渊并不知道,不过那也并不重要了。 他只是望着昭王:“何必垂死挣扎?放开唐白,束手就擒吧。” “本王为什么要放他?”昭王冷笑,“让他给本王陪葬,不是更好?” “哦。”叶少渊眼见他执意杀唐白,只是意思意思劝了两句,便道,“那你杀吧,赶紧的。” 昭王:…… 唐白:…… 众骑兵围了上来,昭王只狐疑地看着叶少渊:“这可是能改天子之运的名士,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 叶少渊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唐白都是在瞎扯,只是道:“即使是名士,换你一条命,也不值得。就当他为国捐躯好了。” 唐白:…… 昭王却摇头:“换我一条命不值得,换明玉一条命够不够?” 叶少渊微微一愣,昭王目光划过包围他的雍王军队,还有地上无数尸体,以及被绑缚着的鬼斧。 “大局已定。”昭王平静道,“算了,我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能赢。” “但明玉对此一无所知。她不是我带出宫的,是自己偷跑出来找我的,找我之前,也并不知道我是要做什么。”昭王道,“她不算叛臣,顶多是个偷跑出来体验民情的公主。三弟,你说是不是?” 叶少渊微微蹙起了眉,半晌道:“若放她一马,她必然会想着为你报仇,到时又是一场纷争。” 昭王吐了口气:“不会的。” 他一手按住唐白,一手撕下自己袍角,用伤口的血写了几个字,扔给叶少渊。 “把这个给她看,她最听我的话了。”昭王眯起眼睛笑了下,“三弟,我生来就是乱臣贼子,明玉却生来是你妹妹,记得对她好一点。” 叶少渊道:“也是二哥的妹妹。” 昭王大笑起来,笑容很不以为然。 叶少渊知道,他心中从没有亲情的概念,或许不止如此,而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概念。 只唯独对明玉,总算还有点念想。 可偏偏明玉是他胞妹,偏偏两人又被大哥撞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时至今日,兄弟三人一个已死一个将死,还有一个饱受分裂折磨,近日才得见解脱。 或许纷乱一时的天下还会重回盛世,但他们兄弟打马游街的往日岁月,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甚至连想起都不能,只要一想起,就会想到这些年层叠飞溅的血,还有无辜丧命的冤魂。 它们如一层血色的纱雾,蒙在本该美好的画面上,将往日岁月渲染得诡谲可怖。于是那些回忆便真正的无处可寻,无处可回想了。 逝者如斯夫! 叶少渊最终还是道:“好,我答应你。” 昭王点点头,终于放开了唐白,而后众人一拥而上,给他戴上枷锁。 昭王毫不反抗,甚至还有功夫笑道:“三弟,你这自称也该改改了。从此称孤道寡,大权在握,岂不美哉!” 叶少渊懒得理他,却想起什么,回头道:“二哥,你总说大哥对我是特别的,殊不知大哥在我和明玉面前都自称为孤,唯独对你从来自称为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昭王当然不知道,他甚至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时愣住了。 叶少渊便道:“因为他说你性情狂傲,不喜欢别人压你一头,还要我也让着你。” 昭王脸颊抽搐了下:“……他要你让着我?” 叶少渊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我早说过,他也很喜欢你,甚至在兄弟里面,最喜欢的就是你。你为什么不信?” 昭王兀自呆愣,叶少渊却转开了视线,和阮嘉肩并肩走远了。 一场动乱很快被平息,这夜并不安稳,所有人都对“雍王占领望山”的事实半信半疑。为了稳定民心,同时也为了向叛军传话,叶少渊决定明日正式亮相一次。 而在明日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第一件就是处理昭王部队和昭王本人。部队包括鬼斧都被严加看管起来,而昭王被单独关入另一处狱中等候发落。 云阳专门提醒叶少渊,他不能背负弑兄的污点,于是叶少渊给昭王派了大夫,吊着他一口气,让他回京接受父皇母后的怒火。 第二件是处理伤员。伤员除了一众亲卫士兵,还有脚崴了的小徐老板。小徐老板敷个药哭爹喊娘,大夫一度没法下手,还是刘猴儿一巴掌呼在他屁/股上,小徐老板羞愤欲死,却打不过刘猴儿,只好被他抱在怀里,任大夫上下其手。 叶少渊彻夜未眠,处理好了一应事务。阮嘉一直陪着他,最后趴在他桌案上睡着了。 叶少渊把他抱回了榻上,吻了吻他指尖,这才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他坐在床边,就这样望着阮嘉睡觉,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云阳带着一众侍女进来,替他洗漱宽衣。 叶少渊示意换个地方,而后穿上久违的王服玉冠。 朝阳之下,男人腰背挺拔,长身玉立,眉目凛然又平静,不论是和岁月静好的三皇子,还是和暴戾无常的雍王,都截然不同了。 他身着常服时,这不同还不甚明显,如今穿戴旧时衣冠,一切才逐渐展露峥嵘,叫云阳暗自心惊。 叶少渊并未注意,他用了早膳,然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这粥不错,等阮嘉醒了,记得给他用一些,要加糖。” 云阳回过神来,低声称是,叶少渊欲言又止,最终下定决心,提醒道:“然后带他来街上,让他……看看我。” 从在村子里开始,因为阮嘉崇拜唐白的缘故,他就想着要让阮嘉看看他王服加身的模样,从此对他死心塌地。 虽然如今是没什么必要了,但还是要让他看看自己有多帅,不然这一身不就白穿了吗?! 见云阳应下了,叶少渊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一众人簇拥他到了院子里,一群黑衣铁骑中间,是一匹高大俊美的马儿,正百无聊赖地摆弄蹄子。 “踏霄。”叶少渊拂过它亮丽的毛发,想起自己和阮嘉初见时的情景,微笑道,“多亏了你。” 踏霄亲昵地嘶鸣一声,叶少渊翻身而上,一抖缰绳:“走!” 黑骑开路,簇拥着新王巡视领地,而此时,狱中的消息传来:“降王有话传给殿下,说是跟唐先生有关的……殿下人呢?” 那人正好晚了一步,留守的云阳便道:“什么事?” 那人犹豫:“降王说只能给殿下说。” 云阳翻个白眼,正要没好气挥退他,阮嘉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正撞上院子里两人。 阮嘉一个哈欠硬生生停住了,这才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周围全是叶少渊的下属。 他们皇家讲究的很,自己这样大概算是……有失体统? 阮嘉懵逼了。 云阳倒是对他没什么要求,全装作没看见:“阮先生醒了?侍女呢?快来服侍先生洗漱!” 阮嘉欲言又止,最后乖乖听从了他的安排,而那传话之人看到阮嘉,一下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准雍王妃,这四个字早在众人中广泛流传,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起了这第二个主人喜欢什么。 那人灵机一动,便道:“其实吧,这消息除了殿下,王妃也是可以听的。” 云阳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人视若不见,期待地看着阮嘉。 阮嘉满头雾水:“什么消息?” 那人连忙小跑上去,冲阮嘉耳语几句,末了赔笑道:“小的名为陆甲,敬仰王妃已久……” 阮嘉全没听清,满脑子都是那个消息—— 昭王说唐白要杀叶少渊?!真的假的? 阮嘉的瞌睡瞬间醒了,好巧不巧,唐白此时前来拜见,阮嘉于是赶着洗漱完毕,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冲出去见唐白了。 而自然,叶少渊让云阳带的话,云阳还没来得及说,又担心这小祖宗出事,赶紧带着人追了上去。 街上全是簇拥的百姓,本对雍王巡游无甚兴趣,甚至因为传言中雍王的脾气,畏惧而不敢去,结果官兵传令说雍王免西南三年赋税,众人顿时把一应顾虑抛在脑后,兴高采烈地围观这天潢贵胄,究竟是何模样。 唐白带着阮嘉混在人群里,阮嘉越想越狐疑,甚至担心唐白当众行刺,眼神也就越来越飘忽。 唐白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阮嘉。” 阮嘉回过神来:“啊?唐白哥。” 唐白道:“你想回现代吗?” 阮嘉:“暂时不想。” 毕竟我老公都在这儿呢嘻嘻,怎么说也要度完蜜月再说吧! 哦还有见家长,想到传说中的皇帝皇后,阮嘉瞬间忧虑起来。 唐白点点头,又道:“只要杀了叶少渊,我再自杀,这世界没了主角自动坍塌,我们就能回现代了。阮嘉,你——”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阮嘉震惊地看着他,眼神毫无喜悦,只有惊恐。 他甚至后退了一步:“你——” 昭王那厮说的居然是真的!你真的要杀叶少渊啊! 唐白抿着嘴角:“你不想吗?” 阮嘉:“当然不想!” 唐白笑了笑,最后一次确认:“你是不想我死,还是不想叶少渊死?” 阮嘉:“……都不想。” 然而他表情闪烁,哪里逃得过唐白的眼睛。 唐白沉默一瞬:“那日你我闲聊,你望着我笑,我还以为……” 阮嘉茫然地看着他,显然已经忘了。 “……罢了。”唐白轻叹口气,侧头去看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群逐渐骚动起来,因为不远处露出了个开路的黑骑身影,雍王要来了。 唐白忍不住低声道:“他只是个书中的角色,又不是真正的人!” 你为什么如此看中他! 阮嘉闻言转过头来,露出难得的认真神色:“要这样说,你我何尝不是书中之人?一切轨迹都被安排好,只要顺着走下去就是了。” 唐白道:“那不一样。我们脱离了轨道,我们是独立自由的,有自己的思想。” 阮嘉笑了笑:“他也脱离了轨道,唐白哥。他也是独立自由,有自己思想的人啊。” 唐白欲言又止,却看到阮嘉抬起头,从人群缝隙中看那黑色铁骑,直到在乌压压的骑兵中看到一抹红色,眼中瞬间带上了笑意。 像是一下子被点亮了,被燃烧了,如此灵动,却不属于他。 唐白心中酸涩难当,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受到一种情绪,这情绪叫做嫉妒。 阮嘉还急切想说服他似的,指着缓辔而来的叶少渊道:“你看!他来了!” 我的叶少渊,他来了! 他这么鲜活,你怎么能说他是假的呢? 阮嘉抬目看去,目光闪闪。 只见叶少渊一身朱色王服,衣摆上的麒麟熠熠生辉,他眉目英挺,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随手朝人群挥一挥,就引发一串震天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雍王好帅啊!” “是谁说他脾气不好来着?造谣!” “啊啊啊啊雍王殿下看我一眼!” “看我看我!” “啊啊啊啊啊啊殿下我想嫁给你!” 阮嘉:…… 他笑容逐渐消失,后知后觉地发现让叶少渊抛头露面不是个好主意。 而唐白出神地看着这一切,最终深深吸气,揉了揉太阳穴。 “我需要冷静一下。”唐白喃喃道,“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阮嘉闻言,冲他挑眉而笑,却见人群一静,原来不知何时,叶少渊行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看到雍王殿下朝那人伸出手,微笑道:“我的王妃,可愿与本王共乘一骑?” 嗨呀这个人,还本王本王的摆起谱来了,没羞没臊的。 阮嘉心下吐槽,一面强作镇定地把手交给他:“好啊。” 叶少渊握住他的手,长臂一伸,阮嘉便坐到了他身前。 阮嘉抬头一看,只见无数人都看着自己,终于撑不住,烧红了脸。 叶少渊闷笑起来,眼看阮嘉越发羞涩,终于伸手把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前,两手执辔,看起来就像是整个把他抱在了怀里。 然后他道:“王妃害羞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安静的人群猛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而后是尖叫,妇人们挥着五彩斑斓的小手绢,少女们伤心一阵,很快恢复过来,含泪祝福道:“你们一定要幸福呀!” 她声音不大,高处的雍王却仿佛听到了一般,转头朝她比了个手势:“会的。” 少女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想:雍王是在跟我说话吗? 然而她还恍惚着,雍王已然远去了。 众人开始兴奋地议论起雍王和王妃来,唐白默默站在人群中,回想着阮嘉红着脸在叶少渊怀里的样子。 他看起来又羞涩又甜蜜,像一颗融化在叶少渊怀里的软糖,即使只是看着,也能感染到他的快乐。 还有什么比他快乐更重要吗? 没有了。 唐白呼出口气,仰头看天,半晌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而人群之中,叶少渊策马行遍大街小巷,犹嫌不足,一路到了城门处,拉着阮嘉上了城楼。 居高临下,能看到秋色尽显,万山起伏,层林尽染,正是大好江山。 阮嘉脸上的热度降了些,微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看,这都是我为你打下的地盘?’” 叶少渊也笑:“不,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未来也不是我的。” 他抱着阮嘉,低声道:“只有你是我的。” 阮嘉靠在他怀里,懒懒道:“那你可真是个穷光蛋。” 叶少渊道:“不,我是世上最富有的人。” 阮嘉愣了愣,微笑起来。 叶少渊盯着他看了半晌,迟迟不动弹,还是阮嘉忍不住了:“想亲就亲!搞快点!” 叶少渊眯起眼睛:“不,还有件事没问。” 阮嘉想了想:“什么事?” 叶少渊便道:“阮嘉,你愿意嫁给我吗?” 阮嘉等这话等好久了,可是临到头反而磨叽起来,不满道:“什么叫嫁……就不能是娶?” “啧,有什么区别?”叶少渊无奈,“那我再问一遍,阮嘉,你愿意娶我吗?” 阮嘉超大声:“我愿意!” 从此山高路远,有人相伴; 正是天长地久,不负良缘。 【全文完】 (为过审删掉了一段接吻,补字数) (完结撒花~ 完结感言就是,结局太难写了,卡了一整天 然后这本书,怎么说,它说实话不太像种田文……干笑,但是不管那么多,大家能看的开心就够啦)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推一下新文 古耽接档文,十一月底开:《师尊今天也在沉迷养崽》 欢蛋新文:《撩的四个霸总都是我未婚夫》,这本不是之前预收的那本,是另外一本,之前那本被我隐藏文案了,暂时不会写 这本讲的大概是一个逃婚的omega到处撩,结果撩的人都是自己未婚夫 浮夸沙雕修罗场,万人迷,跟种田这本有点像,但要更浮夸一些23333 就这样啦,感谢陪伴,么么哒,爱你们